《套路》十一南鲸

4、第 4 章

　　医院里。
　　林呦抄着手面无表情凝视时不时小声抽泣的陆凛初。医师弯腰在他脚腕上捏了捏，语气毫无波澜：“X光显示无异常，外表看起来红肿吓人一点。”

　　陆凛初默不作声，唯有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望着林呦无声控诉他的冷眼旁观。
　　林呦错开视线，对他的控诉视若无睹。
　　医师不太懂他们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只出于医生本能，给出诊断结论:“肌肉小幅度拉伤，骨头没断，也没有出现粉碎性骨摔伤。回去行冷敷治疗，可以缓解疼痛和避免肿胀加重的作用。近期也不要屈伸和负重，以免屈伸和负重引起拉伤组织受力。”

　　他的语调淡漠疏离，吐字清晰，话落，他撩起眼睫看陆凛初。

　　陆凛初矜贵傲娇，头微微上扬，既不应声，也不点头。

　　林呦看不下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医师微侧头，得不到回应，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云南白药上下晃了两下，简言意骇:“抬脚。”

　　陆凛初还是没动，林呦眉心微蹙，搞不懂他在装什么清高。

　　医师也不催，气定神闲地伫立在他面前，神情冷淡。

　　林呦内心莫名烦躁，他挠了挠耳根，无可奈何道:“要不，我先回家？”

　　话音刚落，陆凛初像被触动什么机关似的，优雅地翘起右腿，等待医师的服务。

　　林呦看得差点飚国语。

　　“换一条腿。”医师不咸不淡道。

　　陆凛初有点不耐烦，刚想开口，林呦转身就要离开。他不得不快速放下右腿，翘起左腿哀嚎:“嘶，好像更疼了。”
　　林呦头顶冒烟，长发束在脑后，倔强中多了点温柔，但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咬牙切齿:“医生，能麻烦快一些吗？我真得很赶时间。”

　　从头到尾，他都没搭理过陆凛初，而是拐弯抹角催促始终冷着僵尸脸，性冷淡的医师。

　　医师很尽职，他把云南白药喷在陆凛初红肿的位置，空闲出来的左手时不时揉捏一下脚脖子。

　　他每揉一下，陆凛初就要小声抽泣一声。医师的动作说不上温柔但也不算粗鲁，林呦还是控制不了心疼陆凛初。

　　因为他一直都知道，陆凛初这个人最怕疼了，娇气得不像个男子汉。

　　“医生，可以轻一点吗？”

　　林呦懊恼的瞬间，嘴里就蹦出了那句令他心烦气躁的温柔话语:“他怕疼。”

　　陆凛初诧喜地抬起头，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好似他说的是什么私情密语。

　　暗涌的诡异气氛弥漫在房间，陆凛初颤抖着睫毛蕴含一层薄薄的水光，嘴唇微微翘起，看得出来他尽量隐忍止不住的笑意，作出一个含情脉脉的样子。

　　当然，林呦是不买账的。

　　医师应该是被电到了，手下的力度一时没把控好，痛地陆凛初真的冒出泪花。

　　林呦很没出息地又低声提醒医师:“是不是可以了？应该不用继续揉了吧？”

　　医师冷漠地收回手，把云南白药放回原处，抽出两张湿纸巾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坐回办公椅上，噼里啪啦打出一排药品名称，颔首道:“扫码交费，一楼取药。”

　　陆凛初腿脚不便，林呦就任劳任怨跑去一楼替他取回药。鉴于陆凛初身份特殊，林呦不是很想和他有任何交集:“你助理呢？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医院接你。”

　　“我没有助理。”陆凛初委屈摇头。

　　林呦皱眉:“秘书呢？”

　　陆凛初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呦狠狠盯着他，不信他一个大老板连秘书都没有。

　　还好。

　　陆凛初下一句话没让他失控，却让他纠结起来。

　　他说:“秘书正在产房生孩子，没空。”

　　林呦不得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陆凛初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扶着墙壁慢慢朝他这边挪动。

　　“崽崽，你是不是很烦我？”

　　他很苦恼，漂亮的眼睛里溢满失落。

　　林呦拎着药袋，在他一瘸一拐走过来时，跨步过去扶住他的胳膊:“你干什么？”
　　陆凛初固执地看着他，不说话，就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复。

　　林呦头疼地叹口气，淡淡道:“不是的，我只是有点不太适应……”你的出现。

　　让我觉得自己这一年来过得像个笑话。

　　好似我的盲目寻觅，一瞬间变得无足轻重。我的任性圆梦，成了细枝末节里卑微的错误。
　　早在一年他们的关系就断了，何来烦他一说。
　　有的只是他念念不舍的执念和不甘心的抛弃。

　　他对陆凛初龇牙一笑:“你现在和我的身份云泥之别，既然一年前就分手了，那就彻底一点，不要旧情复燃。”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玩那些风花雪月的事，目前只想专注事业，完成我所期待的梦想。”也想功成名就。

　　他话里画外，都表明了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陆凛初愣了一下，时间和距离淡化了一切。就连他最熟悉的情人都变得很陌生。

　　他没有露出难过，而是认真仔细地同他解释自已无故消失的原因。

　　理由和狗血剧情差不多。大概意思是那天晚上，陆凛初为了满足林呦的口腹之欲，毅然决然奔赴河南路购买蛋糕。却在回程的途中遭遇意外，成为植物人，被陆家人接回去送进国外的私人医院里。隔开了一切外界的干扰。

　　当然，也切断了和小男友的联系。至于期间还发生什么令林呦狠心断绝关系，那就不得而知了。

　　林呦听完他的解释，触动不大。亦或者说是麻木。

　　心疼是有的，但不多。
　　两人从医院分别，陆凛初是不舍的。林呦将他扶进出租车后座，退出去时，留了句很轻的尾音。

　　陆凛初有点恍惚。

　　那句对不起压在心里不上不下，酸胀和心疼同时自胸前喷涌而出。

　　他不知道林呦的对不起，是那晚的任性还是刚才的绝情。

　　总之，都不会是他想要的。

　　高峰期过后，空闲车辆明显多了起来。林呦目送黄色法拉利在他面前离开，抬手招了辆带有绿色空字的出租车过来。

　　等回到租屋时，已然过了饭点。他不擅长做饭，只能给自已煮碗泡面充饥。

　　小安是在他激情演绎剧本台词时过来的。那辆五菱宏光被钟柠换成一辆崭新的越野本田，名曰，以物换物。

　　林呦知道钟柠是刀子嘴豆腐心，两人斗了多年，感情只会升温，不会下降。

　　堪比对家来说，他们更像是朋友。

　　从他被针对接不了戏开始，钟柠都会不动声色结予帮助。别人眼里瞧不上的剧本或角色，皆是钟柠默默替他争取过来的。

　　小安心里忐忑不安，“豪车”变新车，是他的失职。

　　他绞着手指，把车钥匙递给林呦:“这个是钟柠让我给你的。他说你会很喜欢。”

　　“如果可以，他希望你能亲自道谢。”

　　“他在做梦吧？”林呦嫌弃道:“去，让他把我的专车换回来，我对五菱宏光已经有了感情，离开它我活不下去。”

　　小安嘴角抽了抽，知道他是打嘴炮:“不太巧，钟柠刚上飞机，打不通电话。”

　　得，这是先斩后奏呢。

　　林呦也不为难他了，还体贴地问他吃饭没有，如果没有，他还剩一桶泡面，可以将就。
　　小安忙不迭摇头，温声拒绝道:“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这样啊。”林呦眼珠一转，笑眯眯道:“之前说好的报销，要怎么结算？”

　　小安:“……”

　　你是有多爱财啊？

　　打车费不多，也就一百零三而已。林呦还豪放地说给他抹个零头，就算一百吧！

　　说罢，掏出手机问他:“你是微信还是支付宝？”

　　小安很绝望，到底谁才是老板啊！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

　　但因为是自已的失职，让林呦没能坐专车回家，这是他的错，他得负责。

　　本就不多的存款在给林呦转了一百后，就更加雪上加霜。

　　愁。

　　怎样才能让自家艺人一炮而红呢？

　　除了刚接的高质量新剧本，林呦还有不少是在网剧打酱油的群众。

　　其实林呦很忙的，也很拼。

　　小安知道，小安理解。他的艺人正在努力往高处爬。

　　报销费到手，林呦也就不纠结车子被换的事，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安先回去，自已演练一下剧中人物的情绪变化和肢体动作。

　　他所租的房子里有一间空闲舞蹈室。周边皆是单向玻璃镜，适合跳舞也适合锻炼演技。

　　长发被他盘成一团用簪子固定住，以往都是演死尸或木头侍卫的他，情绪变化多端的反派对他来说是一种演技难度。

　　他试着做出阴狠的表情，镜子里的他像个欲醉还休的妖妃。

　　怎奈姿色太夺目，他演不出鸷狠狼戾的恶毒面孔。

　　林呦很苦恼。要不，去整个容？可整齐太贵，他没那么多钱。

　　正当他愁眉苦脸时，遗弃在角落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不用想他也知道，是他那关系好但又没那么好的同学正在嘲笑他。

　　当年他和陆凛初有多恩爱，现在就有多讽刺。

　　陆凛初的高调出现，在同学群里犹如一滴冷水掉进热油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