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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卷之三 荞麦面(下) ...

  •   一手提着一袋大米,我大步流星的朝荞麦面馆踏步过去,就连宗次郎跟在我身后戏谑的喊“脱缰小野马,注意脚下当心又摔!”我也不理不睬。风风火火冲进面馆内,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把手里的两袋大米重重的放到地上。

      宗次郎随后也跟了进来,未等我张口唤店员便径自朝柜台走去,和老板娘说了些什么,然后来到我身边坐下。

      “点了天妇罗拼盘没?”

      “你还以为我会跟你客气不成?”

      宗次郎的黑眼圈虽已消退,然而我愧疚于他的心思仍是梗在胸口,为了略表犒劳,这顿饭是我主动提出要请他的,自然也希望他多点些自己爱吃的东西。

      因处于繁华地段,再加上宽敞明亮的空间,干净整洁温馨典雅的布置,令人垂涎欲滴的餐点,热情周到的服务,使得这家店的生意一直红红火火,客源不断。

      正值午饭时间,店里聚集了各色人等,有孤身一身窝在角落静默独酌的;有一家几口围坐桌边和乐融融的;也有三两个哥们举着酒杯高谈阔论的,混杂着店里伙计的吆喝声,餐具与桌面的碰撞声,老板娘的招呼声,好不热闹。

      不多时,便有店员为我们端上餐点,我抓起桌上的辣椒粉就要往面上撒,宗次郎却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调味瓶,不轻不重的甩了我手背一巴掌,随手拿过装花生酱的瓶子搁在我面前,“喉咙哑着,咳嗽也没完全好,还不要命的吃辣椒?”

      我委屈的捂住被打的那只手,一脸摇尾乞怜的表情看着他,“我就撒一点点好不好?”因为生病忌口,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尝过辣味了。

      宗次郎没有回答,只是笑眯眯的瞥了一眼我面前的花生酱,再把充满笑意的视线转回我脸上。虽然是笑容,可我却感觉到了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沮丧的耷拉下脑袋,赢不了的,看来是一辈子都赢不了,我只好怏怏的妥协。

      加了花生酱的荞麦面似乎并不像我想象的那般索然无味,亦或许是我病了太多天清粥淡食吃了太久的缘故,眼前这碗荞麦面,竟是出乎意料的美味可口,喜出望外的我不禁狼吞虎咽起来。宗次郎怜爱的看着我毫无美感可言的吃相,不动声色往我碗里夹了几块天妇罗。

      卷着面正要往嘴里送的筷子顿在半空,平日里为了一两块天妇罗我俩能争得头破血流,今天他怎会如此大方的让给我?

      然而未及我多想,邻桌突然爆发出的激烈争吵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咽下嘴里的食物,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而就在这时,我近旁寒光一闪,由上而下,最后尖锐的刀锋划过了我放在地上的米袋。白花花的大米颗颗粒粒从划破的裂缝间倾漏而出,撒了一地。

      店员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跪在地上收拾,口里不停地道歉。我却愤怒的放下碗筷,绕到邻桌,揪住手握长刀还在骂骂咧咧的男人的衣领,扬起嘴角扯出一个冷峻的假笑,一字一顿寒若冰霜地道,“糟蹋食物的人,给我下地狱去吧!”语毕,照脸恶狠狠揍了对方几拳,然后嫌恶的甩开手转身往回走。

      隔了两秒,身后响起怒吼声,“混蛋,敢教训你爷爷,我看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利刃特有的寒气逼近,我抽刀反身接下右后肩处劈来的刀,咧嘴一笑,只三招便夺下对方手中的利器。

      “真不好意思,我爷爷三十八年前就过世了。”

      五大三粗的男人竟被自己的长刀刀刃抵在喉间,刀腹冰凉的触感令他颤然哑声,僵直了壮硕的身体再不敢乱动分毫,只勾直了一双震惊恐惧的眼睛瞪视我,似要将眼珠子瞪出来一般。

      “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敢不敢跟我到外面去?”

      “小鬼,别以为老子怕你!”

      不出片刻,面馆外就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宗次郎拉住我的衣袖道,“别人久病初愈精神不济,你久病初愈一身蛮力,要发泄我不拦你,可你要小心点别把人打死了。”

      “放心,我有分寸。”

      “你若真有分寸,昨天一连捏碎八个鸡蛋的是谁?”

      宗次郎抿嘴笑,我气急败坏的扭过头跺着脚走上前去,对面的男人已拉开架势,随时准备应战的样子。

      手扶上水心子正秀轮廓分明质感强烈的冰冷刀柄,慢慢收紧力道。

      “且慢。”就在战况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清脆声音穿插了进来,我循声望去,竟是名个头与我相仿,面上隐隐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年轻武士。

      那武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淡淡的说了一句,“宇八郎,退下,你也太莽撞了。”然后转向我,“抱歉,我朋友失礼在先,还望见谅,倘若阁下一定要打一场方可解气,不知可否由我来做阁下的对手。”

      我仔细打量了来人一番,深蓝小袖,烟灰行灯,与人高马大的宇八郎相比,他虽身高不及,却是眉目沉稳,身段挺拔,气度不凡,而他的眼里更是透着一股刚毅凛然的光芒,如果我的直觉不出错,此人定非等闲之辈。

      饶有兴趣的勾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徐徐开口,“敢问尊名?”

      “永仓新八。”对方礼貌和气的回答。

      水气氤氲,水雾弥漫。大汗淋漓的时候泡个热水澡实在是一件享受的事情。伸手拨了拨木桶里的水,水温刚刚好。

      “这下子总算把你卧床这些日子囤积的体力消耗光了吧!”我刚坐进木桶,门外就响起慵懒的声音,悠哉的调笑。

      “宗次郎,你怎么还不去吃饭,不是洗澡前就喊了三十九遍肚子饿了吗?”和永仓新八从午后打到傍晚也没分出胜负,看看天色不早,想起近藤师兄规定的门禁,我和宗次郎便匆忙道了别回到道场。

      “那个永仓新八,不像是本藩人,你说呢?”宗次郎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却转到了别的话题。

      “脱藩来的吧,还有那个宇八郎也是。”随便盘起湿淋淋的头发,我愤愤不平的嗤鼻,“哼,不好好对待食物的人总有一天会为了食物而哭泣的。”

      宗次郎立刻对我表示赞同,“恩,不过那个宇八郎也真是太不走运了。”

      “此话怎讲?”

      “碰上冬天无能的爆发力最强的时候,不是倒霉透顶嘛。”

      “冬天无能?爆发力??”我脑门上冒出了几个大大的问号,冥思几秒蓦地恍然大悟,腾地从木桶里站起身,水哗啦哗啦泼了一地,“我怎么就冬天无能了嘛!”

      门外的声音波澜不惊轻松愉快,“小心着凉哟。”我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在脑海里清晰无误的描绘出宗次郎狡黠无邪的笑容。

      “宗次郎你这个恶魔!”

      “反正只有你知道。”

      一阵寒意席卷而来,我打了个冷颤,忙钻回水里。宗次郎总是以给我取各种稀奇古怪的绰号为乐趣,比如我为了逃避萝卜而在房顶上睡着那件事情之后,他就经常叫我“瞌睡姬”;再比如我因为冬天睡觉的时候习惯蜷成一团,他便开始叫我“团子”;夏夜我喜欢躺在房顶乘凉赏月,他又把我的称呼从“胡萝卜退散君”改成了“辉夜姬”…

      “冬天无能?不会又睡着了吧?”叩门声及时拉回了我飘散的思绪,我摇摇头醒醒神,陡然认识到:宗次郎忍着饥饿不去吃饭,絮絮叨叨在这里陪我说话其实是为了防止我洗澡的时候睡着!

      “我才不是冬天无能呢,想打架吗?!”

      “你还有力气打?”

      我不服输的哼哼,“不试试怎么知道!”

      宗次郎轻笑了两声,并不辩驳,“我倒是觉得,幸好不是宇八郎做你的对手,否则水心子正秀可能真的会砍下他的脑袋。”

      “永仓新八…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水渐渐冷却,我从木桶里爬出来,扯过架子上的毛巾迅速擦干身子披上襦伴。

      “从刀法上看,十有八(大闸蟹好粗)九是出自神道无念流,想必在本流派内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吧。”

      神道无念流,其下道场练兵馆,与北辰一刀流的玄武馆和镜心明智流的士学馆并称为“江户三大道场”,相较而言,神道无念流尤其注重力量,关于这一点,我从永仓新八身上已然充分领略到了。

      拉开门,宗次郎一袭纯白小袖抱着胳膊斜倚在门边,湿漉漉的长发还在滴水,我斜睨了他一眼,眉心重重拧起,“说了多少遍,头发没干不要出来吹冷风,待会儿头疼怎么办?!”

      “放心吧,我又不是冬天无能。”

      看来,我是暂时无法摆脱“冬天无能”这顶高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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