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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送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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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加西亚的徒手获胜,卡利尔显然更加惊讶他未曾在决斗中夺走并使用我的剑。
后来,我才了解:没人见过那把华丽的细剑出鞘。加西亚似乎更擅长使用别人的武器,随手抢夺的任何武器都能熟练挥舞——
于对手和敌人,这无疑是莫大耻辱!
于加西亚,兴许仅仅是源自掠夺的本能……
姬纳说:决斗的意义在于坚定自己的立场。
堂堂正正的落败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忘乎所以的轻贱生命。
是……安慰吗?感觉很温暖。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可以随心所欲、自由幻想的城堡,光明乐观与黑暗悲观共存。
或许正如加西亚所讲,我不过是想找个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留下来的借口,而在无意识地‘哗众取宠’……”
一个多月以来,焰之团一直处于休整待命状态。
加西亚极少停留在营地。他似乎总在四处奔走,姬纳每每如影随行,有时,雷克和卡利尔也会跟随。
厍洛自从那次深受打击的决斗后,内心隐隐排斥与加西亚碰面,于是,他总是刻意回避有加西亚的场合。加西亚似乎也愿意配合着当他隐形——毕竟打压过后,需要一个缓冲期。
如此一来,背负“搭档”名声的两人,从来没有机会组合练习。
厍洛的重伤,果然奇迹的在五天内全部愈合,连残疾的右臂也如同获得新生一般——瑞奇万般不舍的使用了一种称之为“初源”的神奇黑色液体为他涂抹伤口。
初源的功效立竿见影,厍洛甚至能感受到皮肉生长时的互相绷扯;只是这种液体散发出浓重的腥臭气味,常常迫使前来送餐的卡利尔掩鼻干呕。
五日后,走出帐篷的厍洛敏感意识到:得到加西亚的“认可”,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焰之团的不少成员对于一名新丁被亲点为头领的搭档,表现出严重不满。冷遇、排挤、怠慢是一定的,此外,三五不时的挑衅和偷袭,让厍洛非常头痛。
然而,友好系的姬纳一众,态度明确一致:视若无睹。
即便明白与团队磨合,这样的挣扎冲突是必经的过程,可在如此艰难孤立的处境下,原本少言寡语的厍洛益发沉默而自闭起来。
入冬比预想的要来得快。
第一场雪过后,蒙克带上厍洛在南边的一个山洞里,分工合作用火把驱逐和藤网捕捉了一头黑熊。
在此之前,姬纳言出必行的制定了一系列高强度高负荷的训练——厍洛那颗焦躁抑郁的心在这样那样的训练下缓缓沉定,开始专注于自我充实。就用于狩猎方面的技巧而言,他已经掌握了如何因地制宜的利用壕沟、铁夹、吹筒、木刺等制作陷阱,并捕获了一些猛兽。
当然,这些收获对于焰之团的男人们来讲,并不算什么。
抓捕和猎杀飞禽走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种娱乐。
一种非常实惠的战后放松游戏。
天气寒冷,晌午和清晨没多大区别。
卡利尔的脚下是一片荒原,顶上是阴沉沉的天空。
乌云仿佛即刻会倾覆下来。
蔓延到背后森林的灰褐色衰草,覆盖着依稀可见的薄雪和寒霜,间或有几丛干枯零落的低矮的荆棘。
一阵寒风扫过,衰草起伏,荆棘的枯枝在摇动。
一只灰中带黑的野兔不知从哪里蹿出,在荒野中奔跑。
忽然,它停下,用前爪把什么东西往嘴里送。圆溜微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嘴巴咀嚼的同时,鼻翼飞快的翕动。
这时,半空中盘旋着的苍鹰降低了身形。
似乎预感到了危险,受惊吓的野兔后腿一蹬,猛地在衰草间飞窜起来。
来不及了——
苍鹰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它!
急速滑翔,俯冲,掠过……
再度高飞之际,锋利的双爪已紧扣着那只野兔。
“呼……”
披着毛毡子的卡利尔,吹响了鸟哨。
苍鹰回旋着,慢慢压低,蓦地冲卡利尔松开双爪——那只可怜的野兔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新皮靴上。
“呃!”卡利尔下意识跳开,抬头朝远去的苍鹰咆哮:“臭小子,再乱丢,我会把你射下来当午餐!”
“你得体谅它,亲爱的,”一脸笑意的蒙克从森林里钻出来,“它在辛苦狩猎,你却不劳而获。”
转身拿眼横蒙克,卡利尔不吭声,弯腰捡起摔得七荤八素的野兔,丢进身后的大藤框里。
“真不明白头儿到底要训练它什么?大鸟的攻击力?”卡利尔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小声嗫嚅。
“不,是耐力。”
右手伸入厚实的披风,从怀里拿出一只装水的皮囊,蒙克拉开木塞,递给过去,“羊奶,加过蜂蜜的。”
畅快的灌下温热的甜奶,卡利尔满足的长舒一口气。
“这次,要去更远的地方?”
“嗯。”
蒙克点头,截过卡利尔手中空掉一半的皮囊,将木塞塞好又贴胸放回,“剩下的,留给你晚上。”
两人缩着脖子、呼着白气小声聊了会儿琐碎。
不久,兜过一圈风景的苍鹰,降落在蒙克宽厚的肩头。
卡利尔伸出食指敲了敲它的小脑袋,“你想偷懒吗?”
苍鹰安静的歪头看着他,乌亮的眼珠子定定地,似乎很无辜。
“我想,它是来告诉我们该回营了。”抚摸着苍鹰温热的脊背,蒙克轻笑:“大公的使者应该到了。”
“差点忘了那群打劫的家伙。”卡利尔嫌恶的咂咂嘴,“头儿准备容忍他们到什么时候……”
“呵呵,”蒙克大手掌按在他凌乱的短发上一气蹂躏,“比起从大公那里得到的恩惠和庇护,小小容忍是必要的。”
“嘁!”不轻不重的踹出一脚,卡利尔佯作凶狠,“我可没打算容忍你!”
营地中央停有三辆大型货运马车。
蒙克环抱藤框一进后门,便看见马车旁忙碌的厍洛和姬纳。
分别装载木材和兽皮的两辆马车,已经捆绑完毕;粗壮的木质吊杆正往第三辆马车上摆放一只沉重的铁笼——灌过烈酒的黑熊趴睡在笼中,一动不动。
些微摇晃的铁笼达到了预定位置,立于房顶的姬纳指挥人将其放低。
车尾处,厍洛表情漠然的等待卸下绳索。
铁笼缓缓下降,突然,一个倾斜,靠近车尾的绳索绷断了!
斜翻的铁笼迅猛的朝厍洛砸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蒙克和身畔的卡利尔奔跑起来——
姬纳跳下了屋顶——
一道黑影掠过——
“啊!”
不知谁的一声惊呼,将在场的所有人从懵忡中震醒。
一袭黑色斗篷的加西亚高举双臂,稳稳托住打滑的铁笼的一角;原本站在铁笼底下的厍洛却出现在马车的一侧。
蒙克、卡利尔、姬纳抢上,托起了铁笼的另一角,四人合力把铁笼安稳的放上马车。
历经惊险一幕的众人堪堪松了口气,随即一齐为加西亚欢呼。
加西亚礼貌的颔首示礼,深藏于风帽下的面孔,只窥得见一小截线条流利的下颌。
绕到蹙眉深锁的厍洛身边,轻拍了拍他的肩,加西亚一言不发的离开。
姬纳与蒙克、卡利尔面面相觑。
“干得不错,”猴子一样从背后扑挂上卡利尔的背,瑞奇笑嘻嘻的伸出一只手捶击蒙克健硕的手臂,“厍洛也是——”
厍洛猛地抬眸,迷惑的望向瑞奇。
瑞奇俏皮的眨巴眨大眼睛。
当日午后,加西亚带上姬纳随使者去狄贝尔觐见大公。
一身汗濡的厍洛隔着送行的众人,远远瞟了一眼,转身从后门独自前往森林。
灰蒙蒙的天色,干冷的气候。肆意流窜的风擦过森林干枯的树木,不大,却无孔不入的彻寒。
熟悉的内湖安静而婉约,厍洛蹲下身掬起一捧湖水洗脸。
水很冰冷,但还能接受。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解下披风。
赤条条的站在岸边,厍洛不停地搓揉着结实坚韧的四肢,直到把皮肤搓到发红发烫,才一步步踏进水中。
水面的高度刚刚没过股沟,他动作粗鲁的往前胸浇淋湖水,周身腾起一层似有如无的热气。
清透的湖水一部分飞溅开去,一部分水痕沿着完美光洁的胸肌、腹肌一路下滑,沾染到肚脐下浅色旺盛的耻毛,缓缓汇入水中。
这时,湖的左侧——靠近森林边缘,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和车辕声。
厍洛下意识下蹲,宽阔的肩沉在水里,浑身紧绷。
朦胧的树影间摇晃着一队人马。
他们慢慢自迷蒙中出现,又慢慢在昏暗中离去,宛如幻景。
厍洛默默遥望。
一道黑衣黑马的轮廓不期然撞入浑浊的视野,那双沉寂的深瞳内有一瞬即逝的闪烁。
胸口突地闷闷起来,被某种难以名状的怅然萦绕,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