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花》喜乐的心

30、第30章

　　又一个护理的病人出院了，草上花心情愉快。下班换衣服的时候，看见安玉琳在精心打扮，心知她又要与黎志深约会了。向大门外走的时候，她在心里憋着劲儿，打算见到黎志深，便好好责问一下他为什么把自己的事告诉安玉琳。
　　果然有辆车停在医院大门外，她却意外地看见花明河满面笑容地站在那里。
　　草上花有些惊喜：“花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你都好了？”
　　“都好了，你看我现在行动已经与常人一样了。这要特别感谢你对我的精心护理，今天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说什么感谢啊，那是我的工作。再说了，我才护理你几天？要说功劳也是别人的。”
　　“但我觉得你对我最尽心尽力。如果不对你表示些什么，我的心里总是不安。草护士，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至少让我请你吃顿饭？”
　　“今天不行，我要去教会的文化学习班上课。”
　　“不是有教材吗？落下的课我抽空给你补上就行了。不相信我的水平？告诉你，我从前学习好着呢，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信不信？”
　　“可是，我前阵子受伤，落了不少课……”草上花还想推辞，却看见黎志深的车开过来了。她立即改变了主意，心说你来接安玉琳，不理我，难道我就没人理吗？
　　于是她展开笑颜对花明河说：“反正也不差这一天，就听你的吧。”
　　花明河见她答应了，很是高兴。“那我们走吧。”他说着打开车门，很自然地扶住草上花的肩头，把她送上车。

　　曲若水开着车，嘴里还在抱怨着：“你说你和安小姐约会，自己开车来就是了，非要拖上我，也不嫌我碍事儿。”
　　黎志深哼一声，说：“我有司机，为什么要自己开车？”
　　“以前你还不是自己开吗？我知道你是有意不让我去会凯莉，自己追不到意中人，就让别人也跟着难受。”
　　“谁说我追不到？我现在不就是去和意中人约会吗？”
　　“不错，你是在约会，可我就看不出你有在恋爱的表现，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安小姐。”
　　“胡说，安小姐哪不好？我怎么就不能喜欢她？”
　　“不是她不好，是你的心里已经有人给占住了。”
　　黎志深拍了一下他的头：“你再胡说！”
　　曲若水突然发现了什么：“大哥，你看，是草小姐，那个男的……那不是花美玉的爸爸吗？他们看上去很开心哪……他们上车了，哟，看他的举动，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很亲密呢。”
　　黎志深瞪着眼看，不发一言。
　　曲若水继续说：“大哥，你说怪不怪，难道草小姐不知道花明河是花美玉的爸爸？花明河也不知道草小姐是她女儿的情敌？不对，听凯莉说，花明河前些日子住院，最开始就是草小姐护理的。花美玉发现后，想给爸爸换个特护，花明河说什么也不同意。哎哟，难道他们竟然在接触中产生了感情？”
　　“你下车，”黎志深忽然说，“等安小姐出来，对她说我有急事失约了。”
　　“什么？大哥，这不好吧……”
　　“快下去！”
　　“哦。”曲若水急忙下车。
　　黎志深坐到架驶位上，一个急转弯，向花明河车开走的方向追去。

　　花明河带草上花来到海边一家颇显古旧的酒楼，匾额上写着“望海楼”。
　　他们上了楼，临窗而坐。黎志深趁他们不注意，坐到一根柱子后面。
　　花明河点了菜，问草上花：“怎么样？喜欢这里吗？”
　　“当然喜欢。”草上花说，“能看着大海，还有海风吹进来，真是个好地方。”
　　“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们年轻人的眼光和我不一样，有一次我带我女儿女婿来，他们还嫌这里太土太破呢。”花明河见草上花脸色变了变，才想起自己不该在草上花面前提起女儿女婿，忙笑着说：“我就很喜欢这种有历史的地方，你看这些柱子上的题字，都是前朝名士留下的呢。”
　　草上花看了看那些写得龙飞凤舞的字，虽看不出写的是什么，却觉得与这家酒楼非常相配，看起来满舒服的。
　　菜上来了。草上花望着那些制作精美的菜，不禁问：“这……很贵吧？”
　　花明河笑道：“反正我请客，你只管吃就行了。”他说着开始替草上花夹菜。
　　草上花不好意思了：“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不用客气，这个菜好吃，你多吃一点……”
　　这边的气氛暖意融融，另一边，黎志深的面上却挂着寒霜。
　　“先生，您想吃点什么？”一个伙计出现在黎志深面前。
　　黎志深吓了一跳，忙胡乱地点了两个菜。还好，那边并没有注意到他。
　　“这些菜真的很好吃。”草上花渐渐放松下来，开始尽情享受美味。
　　“你喜欢我以后常带你来。”花明河开心地望着她说。
　　草上花一愣，随即笑道：“下次再说吧，总让你请我可过意不去，我请的话又没钱。”
　　花明河摇着头笑：“你还是和我这么见外，我欠你这么多，请你吃几次饭又算得了什么。”
　　草上花只当他是为自己女儿的缘故这样说，于是说道：“花先生，你不必为你女儿的事觉得欠我什么，你是你，她是她。我觉得，你们俩一点也不一样。”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花明河叹着气说，“我知道美玉对你做的事后，也没怎么往心里去。直到我遇到你，知道受害的人就是你，我的良心似乎突然间苏醒了，恨不能拿自己一切所有的来补偿你。”
　　黎志深在那边心里暗惊，心说这“一切所有的”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
　　草上花笑笑说：“我都说了，你和你女儿没关系，你请我吃饭，让我感受到你的心意就很好了。”她忽然叹了口气：“要是姥姥在这就好了，她从来都没吃到过这么好的东西。”
　　“记得你说过，家里只有姥姥和你两个人，生活一定很艰苦吧？”花明河问。
　　“嗯，苦是苦些，不过也挺快乐的。”
　　“那……你爸爸呢？他都不管你吗？”
　　“我没有爸爸。”草上花和上次在医院一样地回答。
　　但这次花明河追问下去：“为什么呢？难道他抛弃了你们吗？”
　　草上花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姥姥说，妈妈原来离开家去哈尔滨做工，有一天突然回来了，那时就已经怀了我。任家里人怎么追问，她只是哭，就是不肯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姥姥怕逼得紧了她再想不开，就打算等她心情好一些再说，没想到这却成了永远的秘密。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家里的条件也不好，如果是在我们医院，她一定不会死的……”她说着不禁流下泪水。
　　花明河的眼睛也湿了，他拿出手帕来递给草上花：“我知道，我们家对你的伤害无论如何也补偿不了，只希望你能快些忘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他的声音低而温和，“我希望你能快乐。”
　　草上花接过手帕，把泪水擦掉。然后她的脸上又露出笑容：“谢谢你，花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和你说话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现在好多了。”
　　听草上花这样说，花明河很开心：“以后你有什么烦心事，尽管来跟我说，这样你会觉得好些的。就把我当成一个顶亲的长辈好了。”
　　他们俩越说越近乎，黎志深却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原本不大相信草上花会对花明河那样一个长者产生好感，但现在他明显感到了花明河的威胁。正象草上花所说的，花明河无论是声音、语气、还是体贴入微的举动，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暖。而对多经磨难的草上花来说，这种温暖是很难抗拒的。
　　“你还是个孩子呢，”花明河继续说道。“象你这个年龄应该很爱玩儿才对。告诉我，你都喜欢玩儿什么？”
　　“嗯……”玩儿这个词对草上花来说似乎已经很遥远了，但她立刻就想起来：“我喜欢爬山，喜欢滑冰爬犁！”
　　“这样啊，”花明河笑呵呵地说，“爬山我怕是爬不动了，在这里滑冰爬犁也不可能，不过我可以带你去骑马。”
　　“骑马？”草上花眼中闪着兴奋地光彩，“我还真没骑过呢。”
　　“明天是礼拜天，你应该休息吧，我们明天就去怎么样？”
　　“我上午要去教堂做礼拜，下午还可以。”
　　“那就一言为定，到时我去教堂门口接你。”
　　天哪，下一次约会都定好了。黎志深痛心疾首，他感到草上花对花明河已经完全失去了防范之心。

　　黎志深回到家，曲若水立即来向他报告。
　　“大哥，你不知道，今天安小姐打扮得那个漂亮啊，我都恨不得自己和她约会。”
　　黎志深懒懒地坐到沙发上，抑头望着天花板，淡淡地说：“那你就和她约会好了。”
　　曲若水笑道：“大哥你试我呢吧，我再色胆包天，也不敢打大哥女朋友的主意啊。”
　　黎志深叹口气：“昨天在看到草上花跟着花伯父走的那一瞬，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去跟踪他们的念头，那个时候安玉琳在我心中一点份量都没有了。你说得对，草上花已经把我的心都占满了，别人再好，我也没办法去爱了。”
　　“MY GOD，你终于肯面对你的真心了！”曲若水兴奋地说。“这么说你要放弃安小姐了？真是可惜，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凯莉，否则一定去追她。对了大哥，你昨天跟着他们都看到什么了？”
　　“能看到什么，两个人去了望海楼，谈得甚是融洽。”
　　“他们都说些什么？”
　　“说什么……我才懒得重复，花伯父说明天下午要带草上花去骑马。”
　　“草小姐答应了？”
　　“不但答应，还是很开心地答应。”
　　“看来草小姐对花先生也有意思啊。”曲若水用看笑话的表情望着脸色阴沉的黎志深，“记得我们认为草小姐在喜欢李爱华的时候你说过，不管草小姐喜欢谁，只要不喜欢大哥你就好。既然这样，你又何必这么在意这件事呢？”
　　“那不同，李爱华虽然是个洋人，但人总还不错。而花伯父家里是有太太的，年纪足以做草上花的父亲，我可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曲若水沉思道：“你说，草小姐会不会是因为花明河是花美玉的父亲，想用这种方法来报复花美玉？”
　　黎志深一惊：“我怎么没想到？那更不行，她会毁了自己的。”
　　“所以，”曲若水咪起眼睛，“大哥你必须出手了。”
　　黎志深突然坐直身子：“小曲，这几天你不用干别的了，就负责替我跟踪草上花，看她有什么动静，回来告诉我。”
　　“这又何必，你只要去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不信她还能抵抗大哥你的魅力。”
　　“别胡说了，草上花是老林的人。”
　　“可是林先生把草小姐托付给你，就甩手不管了，你怎么知道他还想不想要这个人呢？”
　　“是啊，他已经很久没和我联系了，我得问问他都在忙什么。”黎志深说着拨通林立诺的电话：
　　“老林，是我。”
　　“老黎呀，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和我联系？”
　　“唉，别提了，我都要忙死了。我自己想办个工厂，正忙得不可开交，偏偏这时候美玉又有了身孕，总是抱怨我没时间陪她。你说，我要是有一点空闲，能不和你联系嘛。”
　　“美玉怀孕了？那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呵呵，老黎，你落后了，可要抓紧啊。哎，美玉在喊我呢，她要我陪她去买孩子用的东西。”
　　“孩子生下来还早呢，这么着急做什么？”
　　“谁说不是，她就是喜欢小题大作。不和你说了，以后有空再联系。”
　　“喂，老林，我想问你草上花怎么办……”黎志深放下电话，向曲若水摊摊手：“他已经挂了。”
　　曲若水说：“怎么样，我说林先生已经把草小姐忘了吧。”
　　“可是他还没有说。”
　　“我说大哥你怎么就看不出来，林先生和草小姐已经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林太太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她怎么可能被说服接受草小姐呢？而且现在林太太已经怀了孕，林先生还能怎么样？其实只要草小姐过得好，林先生就不必再愧疚，反而是成全了他呢。大哥，你好好想想吧，你再这样坚持，只会害了草小姐。”
　　黎志深不说话了，以现在的情形看，林立诺与草上花重新在一起的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
　　曲若水问：“大哥，还要我去监视草小姐吗？是不是你直接去找她？”
　　黎志深叹口气：“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走这一步的。你不是想去做礼拜吗？明天就去吧。明天花伯父会去教堂接草上花，到时你就偷偷跟着他们。我知道你是懒得做这差事，这样吧，你做得好了，我就对你和凯莉的事网开一面。”
　　曲若水立即精神起来：“那行，我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