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花》喜乐的心

21、第二十一章

　　黎志深在雨中走着，感觉自己很可笑。费了这么大的事儿，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
　　他回到家，听见餐厅里传来说笑的声音。他听见曲若水说：“凯莉，这可是大哥从外国带回来的洋酒，我提了好几次，他都没舍得给我喝呢。”
　　凯莉说：“那我们把它喝掉，黎先生回来会不会生气？”
　　曲若水说：“那是我的事，你不用管，现在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是我的贵宾。”
　　“拿别人的东西招待贵宾是不是显得很没诚意呀？”黎志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曲若水吃了一惊：“大……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的家，我回来奇怪吗？”黎志深抱着手臂望着桌上丰盛的酒菜，笑道：“小曲，我第一次见你请客，还真象是那么回事儿。”
　　曲若水有些慌，解释说：“大哥，是这样的，我曾经答应凯莉，如果你和草小姐和好，我就请她吃饭。”
　　“但是你又不舍得花自己的钱，所以把凯莉请到家里来了，是吧。”黎志深挖苦道。
　　曲若水脸红了红，说：“对不起，大哥。我心想反正你在医院不会回来，也不会打扰到你……”
　　黎志深摆摆手打断他：“你别误会，我不是怪你请客，凯莉小姐也是我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呢。凯莉小姐，你第一次到我家，我怎么也得亲自招待你。这样，你们先吃着，我去换身衣服就下来。”
　　看着黎志深出去，凯莉问曲若水：“黎先生是不是因为你动了他珍贵的酒，生气了？”
　　曲若水摇摇头：“没那么简单，他这样穿着病号服湿淋淋地回来，一定是出事了。”

　　一会儿，黎志深换好衣服下来，坐到桌前，二话不说，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凯莉小姐到我家来，我很高兴。来，喝酒。”他说着把酒一饮而尽。
　　凯莉问：“黎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草护士发现你是装病了？”
　　“没错，她发现了。”黎志深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她说怕我闷，用轮椅推着我出去散心。我以为她真的不再恨我了，很开心，完全没注意天气的变化。她突然说肚子疼，让我在那里等她，就跑回楼里去了。然后，开始下雨了，我不敢动，傻傻地坐在雨里等她，谁知她是故意的……”他举起杯，把酒又喝尽了。
　　凯莉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等她？脚不敢动，不是还有手，自己转动轮子回去就是了。”
　　黎志深愣一下：“我没想到，我从没坐过那东西。我只想她很快就会回来接我，哪知她许久都没回来。我突然担心她是发了急病，然后就不顾一切地往回跑。谁知她其实就躲在树丛后面，等着看我的笑话。”他再把酒倒满，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你们不是说只要有诚心就行吗？难道我与她和解的诚心还不够？”他感到一阵头晕，不由伏到桌子上。
　　“大哥，你喝多了。”曲若水过来扶黎志深，感觉他的身体有些烫。“这洋酒的劲儿还真不小，喝了身上这么热。”
　　凯莉觉得有些不对，伸手试了试黎志深的额头，惊道：“糟糕，黎先生在发烧呢！”

　　黎志深走后，草上花回到病房，把他的衣物和房间整理好。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雾，心中又想起黎志深在雨中离去时那落莫的身影。
　　“你以为我是因为被雨淋才跑的吗？我是因为担心你！”
　　黎志深的声音又在她的脑中响起。他望着她的眼神又愤怒又忧伤，真的不象是装出来的。按她的想法，当他的把戏被戳穿时，应该是气急败坏才对。
　　难道他真的是关心她？那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不管怎样，他假装受伤来骗自己就一定有阴谋，自己用这种方式戳穿他一点都不过分。
　　这样一想，她心中坦然多了。但现在怎么办呢？天这么晚了，雨又下得那么大，回宿舍太不方便了。如果回办公室去，又怕值班的护士问起，不好解释。最后，她决定就在这里睡一晚，明天早晨再对凯莉讲明情况。
　　她躺到病床上，想到黎志深刚刚在这里躺过，心里有些怪怪的。但她忙了一天，实在是累了，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草上花听见凯莉在喊自己的名字。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晴，发现病房的灯打开了，凯莉、黎志深和曲若水正站在床前，望着自己。
　　草上花一惊，忙起身下了床。
　　凯莉说：“草护士，你也太过份了，害得黎先生淋雨生病，自己倒睡得挺舒服的。”
　　草上花急忙解释：“你不知道，他的腿根本就没断，他……”
　　“我知道。”凯莉打断她。
　　“你知道？”草上花愣住了。“你是说，你是故意的？”
　　“这件事我呆会儿跟你解释，你先去找值班医生来，告诉他黎先生正发高烧。”
　　“哦？”草上花不禁看了黎志深一眼，只见他脸色很差，果然是生病的样子。“哦，我知道了。”她赶紧走出去。

　　医生替黎志深检查了一下，说：“是感染了风寒，只要把体温控制住就行了。草护士，你一会儿把我开的口服药给他吃了，再给他的额头敷上冷毛巾，给他多喝些热水。”
　　他并不知道之间发生的事情，还以为草上花一直在护理黎志深。
　　黎志深看一眼草上花，有些担心。
　　凯莉知道他的顾虑，对草上花说：“草护士，你去准备冷毛巾，我来喂他吃药。”
　　草上花答应了，转身出去拿毛巾。她心里有点难过，凯莉不信任自己了。但这也怪不得凯莉，必竟黎志深生病是自己害的。

　　一切处理停当后，凯莉把草上花叫到外面。
　　“草护士，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你向我道歉？”草上花很意外，她原以为凯莉会批评自己。
　　“是的，我明知道黎志深是装病的，还安排你去做他的特护。我知道欺骗你是不对的，但我真的很想帮助你们恢复友谊。我想，要改变你对黎先生的印象，就要多接触才行，所以才想出让黎先生装病住院这个方法。”
　　“凯莉，要我说你什么好呢？”草上花有些哭笑不得，“就为这点小事，你用得着费这么大周章吗？”
　　“在你是小事，在黎先生却不是这样。你知道吗？因为你误解他，他整日忧闷，几乎成了心病。不管他当初的想法如何，我相信他对你好并不是虚伪的。实在地说，你只是一个小人物，就算有老同学的托付，但以黎先生的身份，有必要为了消除你对他的误解，甚至装病来住院吗？”
　　草上花心念一动，是啊，自己本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以黎志深的身份，原不必为了自己动用这么多精力的。
　　凯莉继续说道：“黎先生肯这样做，足见他希望与你和好的诚心。不管他从前做过什么，就凭他这份诚心，你还不该原谅他吗？”
　　“我……”草上花突然觉得，或许是自己错了。
　　凯莉看出她心里已经动摇，问：“那你还愿意护理他吗？别忘了，他生病可是你害的。”
　　草上花点了点头。
　　凯莉笑了笑：“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会让我回去睡得着觉，是吧？”
　　“你放心地睡吧。”草上花这次不只表决心，更加上诚心地说，“我一定尽心尽力地护理他，让他早日康复。”

　　黎志深见草上花回来，又开心又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草上花说：“对不起，黎先生，都是我害的你……”
　　“你是真的向我道歉？”黎志深盯着她的眼睛，想判断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是真的，你以为我象你一样喜欢骗人吗？你放心，我已经向凯莉保证过，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护理你，不会再害你了。”
　　“嗯，是你害我生病的，所以我也不必对你说谢谢了。”黎志深开玩笑地说。
　　草上花哼一声：“虽然我有责任，但如果不是你谎称生病来住院，也不会真的生病，这是上帝对你骗人的惩罚。”
　　黎志深一愣：“说得有道理啊，这么说是我自作自受了？”
　　草上花笑了：“你这句话说得更有道理。”她拿起水壶，“水不多了，我再去灌些开水。”
　　见草上花出去，曲若水不无担心地说：“大哥，你真放心让她继续护理你吗？”
　　“我觉得她不会再害我了。你知道吗？她刚才对我笑了，毫无敌意的笑，你懂吗？”黎志深说的时候脸上也不禁露出微笑。
　　“大哥，你没听说过笑里藏刀吗？她脸上对你笑，心里说不定在想着怎么来害你呢。”
　　“我不这么想，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喂，曲若水，你可是每天都在笑啊，我训你的时候也笑，太不正常了，恐怕就是你所说的笑里藏刀吧。”
　　“哎哟大哥，你这可太冤枉我了，面带微笑可是我从小养成的好习惯。”
　　说话间，草上花打水回来了，倒了一杯凉着。
　　曲若水说：“草小姐，有你在，我就回去了。你知道，我大哥一住院，家里的事都要我来照看，我必须得睡好觉……”
　　黎志深打断他：“你不愿意陪我就赶紧走，何必解释那么多！”
　　曲若水心说我是为你创造机会哪，真是好心没好报。他脸上依然堆着笑：“大哥，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说完毫不客气地一走了之。
　　草上花把凉好的热水递给黎志深：“多喝些水吧，对退烧很有帮助。”
　　黎志深听话地接过水喝了。
　　“看你的脸色很差，快躺下休息吧。”草上花说着扶着黎志深躺好，然后又给他敷上冷毛巾。
　　“谢谢你。”黎志深道。
　　“你不是说生病都是我害的，不说谢谢的吗？”
　　黎志深望着草上花：“那么，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草上花低下头：“其实，根本谈不到原谅，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你总是在帮助我，我恨你本就是不应该的。你是在我身处绝境的候出现在我面前的，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已经死在街头了。你知道吗？那时你成了我全部的希望，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了。也许正因为你的形象在我心中太好，当知道你对我的照顾只是一种欺骗时，我的反应才会那么强烈。”
　　黎志深的心被触动了，叹道：“我原以为你生我气是因为我帮老林的缘故，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是我毁坏了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我承认我帮助你是有欺骗的性质，可是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愿意帮助你的。”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草上花有些调皮地一笑，“免得你再纠缠不清。”
　　“什么叫纠缠不清啊，我只是不愿意被人误解。”
　　“现在没人误解你了，你放心地睡吧，相信你醒来就会舒服多了。”
　　黎志深笑笑，听话地闭上眼睛。因为药物的作用，他很快就睡着了。
　　草上花见黎志深睡了，便去拿了自己学习用的书本来。她因为护理黎志深晚上不能去教会学校上课，只能靠自学把课补上。

　　黎志深睡得很沉，中间似乎感觉到草上花给他换冷毛巾，但他却睁不开眼睛。他这一觉一直睡到早晨才醒来。
　　草上花仍坐在他的床前，见他睁开眼睛，笑道：“你醒啦，感觉好些吗？”
　　“好多了。”黎志深望着草上花因熬夜略微凹陷的双眼，问：“你一夜没睡？”
　　“谁说的，我伏在床边睡了一会儿。你不用太感动，我只是想将功补过。”她拿出体温表，“再测一□□温吧。”
　　黎志深的烧退了一些，草上花却不甚满意：“怎么还烧到三十七度三呀，真是对不起我这一夜的工夫。来，再多喝点热水。”
　　黎志深一边喝着水一边笑道：“能让你这么伺候的机会可不多，我还巴不得多病几天呢。”
　　草上花瞪了他一眼：“生了病嘴还这么不老实，就不该对你好了。”

　　早饭后，李爱华来查房。他替黎志深检查了一下，说：“还不错，应该很快就能康复。不过不是说你的病已经好了，傍晚也可能加重，这都是正常现象。”
　　黎志深说：“我现在好多了，草小姐为了照顾我几乎一夜没睡，让她去休息一下吧。”
　　李爱华笑道：“看来你们已经和好了，你这病生的还真值。好吧，草护士，你去休息，以黎先生现在的状况来说，已经不需要特护了。”
　　黎志深忙说：“我没说不需要啊，你刚才不是说我的病情傍晚可能加重的吗？”
　　李爱华笑着点头：“没错，反正你有钱，找个特护也不算什么。草护士，你就下午3点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