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花》喜乐的心

18、第十八章

　　那边，黎志深正为草上花的失踪忧急万分。
　　他们曾去盘问小红，但小红说从那天知道草上花与黎志深的关系，就不敢再收留草上花，让她回黎志深那儿去了。至于草上花离开后去了哪儿，她就一无所知了。
　　黎志深没敢把草上花失踪的消息告诉林立诺，骗他说草上花已经回到自己这里来，让他放心。而林立诺正忙于巩固自己在花家的地位，又怕妻子生疑，加上对黎志深的信任，一时也没来察看。
　　黎志深原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很快就会找到草上花。但他找遍了秦海的工厂、餐馆、甚至妓院，都没有发现草上花的踪迹。
　　这天晚上，他们又是无功而返。
　　曲若水看看情绪低落的黎志深，劝道：“我说大哥，我们这样找到什么时候呢？我看我们还是放弃吧，反正大婶儿也回来了，我们已经不愁没人做饭吃。”
　　黎志深瞪他一眼：“你就知道吃饭吗？找不到草上花，我怎么向老林交待？”
　　“就实话实说啊，她一定要躲，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我看草小姐八成是回东北去了。”
　　“怎么会呢？她不敢让她外婆知道她离婚的事，否则她早就回去了。再说她身上没有钱，小红也说没给她钱，她哪有路费回去？”
　　曲若水说：“大哥，我看你为草小姐的事费神太多了，不如咱们去兰花夜总会轻松一下，怎么样？”
　　“我现在没心情去。”
　　“草小姐在那呆过一阵子，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呢。”
　　“你不是都去查过了吗？没有人知道草上花的下落。”
　　“也许会有漏掉的线索呢。我总觉得小红隐瞒了些什么，我们再去问问她。”
　　“自己想去玩儿还找这些借口。”黎志深哼一声。“好吧，就去看看。”

　　黎志深和曲若水来到兰花夜总会，刚刚坐下，立即有两个舞女过来招呼。
　　一个舞女亲热靠在黎志深身旁：“黎老板，你怎么这么久没来，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
　　另一个接口道：“就是，害得我天天想你，没看出我都瘦了？”
　　曲若水在旁边咳嗽一声，以提示自己的存在。
　　那舞女立即揽住他，笑道：“当然，还有我们最可爱的曲先生啦。”
　　曲若水哼道：“你还是去陪你天天想念的黎老板吧，去把小红叫来。”
　　“原来你想要小红来陪你呀，不过小红现在不在这干了。”
　　“不在这了？”
　　“是啊，你一定想不到，她现在到仁爱医院去做了洗衣工。”
　　这下黎志深也吃惊了：“你说小红去医院做洗衣工？”
　　“想不到吧，我们这最红的舞女小红，居然去做了洗衣工。”那舞女轻轻叹气，“我那天好奇，想看看那工作到底有什么可吸引她的地方，就到医院去找她。天哪，那么多脏被单，有的上面还有血迹，有病人吐在上面的脏东西，她居然毫不在意，看起来还很开心的样子，我真是不懂啊。”
　　“就是，”靠着黎志深的舞女把身子探过来说：“我也去看过她，穿着一件难看的工作服，手也粗了，妆也不画了，我差点没认出来她。听她说，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给她治病的一个洋医生。那个洋医生不仅劝她信洋教，还劝她去做正经工作。提起这个我就生气，我们做舞女怎么就不是正经工作了？我们陪客人跳舞挣钱也不是不劳而获啊。我看，小红她八成是爱上那个洋医生了，说什么她都听，否则以她一个红舞女，怎么会跑去做那种粗活呢？”
　　“小红爱上洋医生？”黎志深感觉有些好笑。
　　“这没什么奇怪，要是有男人肯替我挨一刀，我恐怕也会爱上他的。”
　　黎志深一惊：“你说那个洋医生就是替小红挨了一刀的洋人？”
　　“没错，听小红说，他还是医院的院长呢。”
　　黎志深和曲若水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李爱华。

　　回到家，黎志深把曲若水臭骂了一顿。
　　“你说你都能干点儿什么？让你派人看着草上花，结果你给看丢了。让你去教训小红，你却把李爱华给伤了，你除了会给我惹事还有什么用？”
　　曲若水低着头：“我也没想到会是李爱华，怎么这么巧。”
　　“就算你开始不知道，事后怎么也不去查查？”
　　“大哥，我那天来向你报告，是你说洋鬼子没少欺负中国人，挨一刀活该的啊，那我还管他是谁。”曲若水委屈地说。
　　“李爱华不一样啊！不行，我得赶快去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去跟李爱华陪罪。”黎志深说着向楼上走去：“
　　曲若水说：“大哥，李爱华未必知道是我们干的，就算知道，我们也可以假装不知道……”
　　黎志深回头生气地看着他：“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大哥我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岂是那种逃避责任的人？”他继续走上去。
　　“光明磊落？”曲若水一脸疑惑地轻声自语，“他说真的吗？”

　　第二天一早，黎志深准备了丰厚的礼品，让曲若水拎着，两人来到仁爱医院见李爱华。
　　李爱华看见他们很高兴：“黎先生，曲先生，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我是特意来向你请罪的。”黎志深让曲若水把礼品放在李爱华面前，“我知道这些礼物并不能弥补你所受的伤害，仅代表我真诚的歉意。”
　　“我的上帝。”李爱华连连摆手，“你这样做，别人会误会我收病人的礼物，你这是害我哪。再说我也从没有怪你，而且伤早就好了，你又何必这么认真？”
　　黎志深低下头：“原来你早就知道是我做的，却没有来和我计较。”
　　李爱华笑道：“我们是朋友嘛，你又不是故意伤我的，我和你计较什么？这事儿都过去了，就别放在心上了。这些礼物我看你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草上花突然冲进来：“院长，9床的病人情况不好，你快去……”她猛然发现了黎志深，四目交投，一时都愣在那里。
　　李爱华此时顾不上解释，说：“对不起，我得先去看病人，你们先坐一下吧。”他说着匆匆走出去。
　　草上花也顾不上理会黎志深，急忙跟了出去。
　　曲若水说：“怪不得到处找不到她，谁想到她会在医院里做了护士。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黎志深面露微笑，摇着头说：“她也能做护士？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9床的病人经李爱华一番急救，终于脱离了危险。他对相关的医务人员叮嘱了一番后，想起还有客人在等自己，便向回走去。
　　“院长，我有事想问你。”草上花追上他。自从见到黎志深，她的心里就一直不安，敏感地觉得黎志深是冲着自己来的。
　　李爱华停下来，问：“什么事？”
　　“我看黎志深带了好多的礼物来，是不是让你开除我？”
　　李爱华好笑地看着她：“你放心，他们是为刺伤我来道歉的。”他拍拍草上花的肩，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草上花却一点也不放心，偷偷地跟过去。

　　李爱华一回到办公室，就埋怨黎志深：“你真把我害了，草护士看见你送的礼物，还以为你要买通我开除她呢。”
　　黎志深说：“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了，居然不告诉我她在你这里，是不是太不够朋友了？”
　　李爱华笑笑：“我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你，但既然答应她不告诉你，总不能言而无信。”
　　“算了，我的人伤你在先，你都不怪我，我就更不能跟你计较了。我就是想不明白，草上花是怎么混进医院里来的？她懂什么叫护理吗？以她的水平，在家里做女佣还差不多……”
　　门忽然“砰”地被推开，草上花怒容满面地望着黎志深：“你想让我再去你家做佣人？别做梦了！我就没见过象你这样肮脏无耻的人，专门暗地里使坏，亏你还是秦海有头有脸的人物，其实是十足的小人！院长，如果你也怕得罪他，那么就开除我好了，我不会有一句埋怨的话。”她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黎志深愕然地呆在那里，直到草上花走掉才反应过来。他气愤地对李爱华说：“你都看到了，就她那个样子，怎么做护士？”
　　李爱华点头：“草护士的话的确重了些，我也不明白她那么和善的一个人，为什么对你会有那样强烈的反感。不过，你说她的话也很伤人啊，还是背后说的，偏巧又被她听见……”他露出好笑的神情，“就你的所作所为来说，她好象也没说错。”
　　李爱华说完呵呵笑起来，曲若水在旁边极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黎志深气愤之极，他不能对李爱华怎样，伸手给了曲若水一下子：“你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我是小人吗？”
　　曲若水忙站好：“不是，大哥，她那样胡说八道怎么能当真呢？”
　　“好了，黎先生。”李爱华收住笑容，“我知道你其实不是那样的人，你的心里是为草护士好，但她却误解了你的意思。”
　　“你们不用说好听的，就看我的笑话吧！”黎志深揣着怒火，拂袖而去。

　　曲若水知道黎志深回去准拿自己出气，于是在外面绕到很晚才回家。
　　大婶儿正在庭院里来回踱步，见他回来忙迎过来：“曲先生，你可回来了。少爷他不知道怎么了，从上午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饭也不吃，只是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吸烟。”
　　“你是说大哥他还没睡，在那吸烟？”
　　“是啊，你快去劝劝他吧。”
　　曲若水无奈，只得来到书房。正如大婶儿所说，里面烟雾缭绕，烟灰缸里盛满了烟蒂。黎志深坐在那里，两脚支在桌子上，膝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眼睛却在向上看，目光似乎已穿出天花板，不知看到什么地方去了。
　　曲若水把窗子打开，放放屋里的烟气，劝他说：“大哥，你想开点吧。草小姐爱上哪就上哪，我们原本也没必要管那么多。她现在有了工作，吃穿不愁，我们就算把事情的真相坦白地告诉林先生，他也不会责怪我们的。”
　　黎志深叹口气，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可是，她把我说得那么糟糕，还当着你和李爱华的面儿，你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大哥，你又何必那么认真呢？草上花只不过是个小人物，她说什么对你又有什么影响？李爱华都说他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了，至于我，成天跟着你，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象大哥你这么好的人，又怎么会肮脏无耻？怎么会是十足的小人？”
　　黎志深大怒，把书砸到曲若水身上：“谁叫你把那些脏话记得那么清楚？统统给我忘掉！”
　　“是，是。”曲若水吐了吐舌头，“我一定忘掉。”
　　“肮脏？无耻？小人？”黎志深恨恨地说，“这些字眼儿怎么能跟我黎志深扯上关系？她怎么就不能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呢？”
　　“没错，草上花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想想真是咽不下这口气。大哥，我想到一个主意。”曲若水眯起眼睛，“我们找几个人去医院，专找草上花的麻烦，或者干脆诬告她……”
　　“行了，”黎志深打断他，“我说我怎么做了那些不符合我性格的事呢，原来是自己的身边有小人。这种背后搞鬼的小人行径，再也别在我面前提起。”
　　曲若水大喊冤枉：“大哥，天地良心，我可都是照你的吩咐做事的。”
　　“你的意思是，我才是小人？”黎志深忽然长叹一声：“没错，背后说人坏话，背后使坏，不是小人又是什么？我一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是大哥……嗐，我们为什么非要说自己是小人呢？我们做事的动机可是好的。”
　　“其实，我最难过的并不是她骂我那些话。”黎志深的眼睛又望向不知名的远方。“而是，我在她的心中居然留下了那样的印象。”
　　曲若水吃惊地看着黎志深略带忧郁的神情，突然意识到，黎志深对草上花的关心已超出了某种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