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花》喜乐的心

13、第十三章

　　草上花沿着海边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黎志深在背后羞辱她的情形不断地在她脑中闪现。可笑自己还拿他当恩人，恨不能倾尽所有的心力为他工作。她的心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和委屈，有了林立诺的打击还不够吗？还要加上一个更阴险的黎志深！
　　后面传来汽车的声响，她料定是黎志深追来了，于是跑进一个小胡同。汽车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忽然在她靠着的院墙上跳下一个人来。草上花不由惊叫出声，那个人没想到墙外有人，吓得撒腿就跑。
　　他跑了两步，却又转了回来：“你不是那天救我的那个姐姐吗？”
　　草上花借着微弱的月光，认出这个人原来就是那天在码头上偷表的那个小偷。“原来是你，你又偷东西了？”
　　“我们先离开这儿再说。” 男孩儿拉住草上花的手就跑。
　　两人跑出相当远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男孩儿说：“我叫小海，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草上花。”
　　“呵，你的名字可挺有趣的。草姐姐，你深更半夜的，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哦，我明白了，难怪你那天帮我，原来你也是干我这行的。”
　　草上花忙摇头：“我可不是小偷，我只是没有地方去。”
　　“你的家呢？”
　　“我是从外地来的，现在工作没了……没地方可去。”
　　“这样啊。”男孩儿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我白天看那个胖婆娘带着这个到处显摆，晚上就去给偷了出来。为了报答你上次救我，这项链就送你吧，兴许能帮帮你。”
　　草上花却不肯接：“我才不要偷来的东西，你偷东西也是不对的。”
　　“你还真麻烦。”男孩儿歪着头看草上花：“看来我只好带你到我家去了。”
　　“这……”
　　“怎么，嫌我家是贼窝？”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不方便。你家里还有别人吗？”
　　“只有我姐，她叫小红，比我大十岁。你不用担心她，我的朋友，她不敢赶你走。”
　　“可是……”
　　男孩儿不耐烦了：“你可真啰嗦，我这个人可是有恩必报的，恩人有难，我哪能不帮呢？快走吧。”他不由分说，拉着草上花就走。
　　草上花现在也无别法可想，只好跟着他，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海带着草上花来到一幢房子前，说：“这就是我家。”
　　进了屋，草上花发现里面装饰得虽远没有黎志深家那么豪华，却也不失为有钱的人家。
　　草上花不禁问：“小海，看你家条件不错呀，你为什么要去偷呢？”
　　小海神情淡漠地说：“这些都是靠我姐挣不干净的钱换来的，有什么好的。”
　　草上花不便追问他姐姐是做什么的，说：“你姐姐已经睡了吧。”
　　“她？怕是还没回来呢。”
　　草上花愕然：“这么晚还没回来？”
　　“我们不管她，草姐姐，我们家没客房，只好让你睡在沙发上了。”
　　虽说是睡沙发，也比流落在街上好得多了。但草上花哪里睡得着？在这陌生的环境里，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事。她竟然有些想念黎志深的家，但她是决不会回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客厅的灯跟着亮起来。她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粉红色旗袍的女人走进来。
　　草上花知道是小红回来了，忙站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红看见草上花，吓了一跳，问：“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我叫草上花，是小海带我来的。”草上花回答道。
　　“小海？”小红走过去敲弟弟的门，“小海，你出来。”
　　一会儿，小海睡眼朦胧地走出来，说：“姐，你回来了。”
　　小红指着草上花问他：“小海，她是怎么回事？”
　　“哦，她就是上次在码头上救我的大姐。她从外地来这里工作，现在工作没了，没有地方可去，正巧被我遇见，就把她带回来了。”
　　草上花说：“小红姐，真是不好意思，要打扰你们。等我找到工作，马上搬出去。”
　　小红上下打量了草上花一会儿，对小海说：“我知道了，小海，你回去睡吧。”
　　小海回房间后，小红问：“你家里还有别人吗？”
　　“只有我姥姥。”
　　“看得出，你现在很需要钱。”小红掏出一支烟，在草上花惊愕地目光中点上，“你刚才说要找工作，不知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我会绣花，或者干些出力的活都行。”
　　小红不屑地哼一声：“那些活能赚几个钱？以你的模样，和我一起干肯定能挣很多钱。只要你肯干，到时别说养活你姥姥，买房子都不成问题。”
　　草上花大喜：“真的吗？不知是什么工作？我能干好吗？”
　　“其实就是陪人跳跳舞，一点也不累的。”
　　“跳舞？跳什么舞？我不会呀。”
　　“那没关系，我可以教你的。这样，明天我带你去我工作的地方看看。”

　　黎志深开着车在外面转了一夜，天亮时才心神俱疲地回到家中。
　　曲若水已准备好了早饭。见黎志深回来，忙迎上来问：“大哥，找到草小姐了吗？”
　　黎志深摇头叹气：“没有，这大街小巷我几乎都找遍了，也没看到她的影子。”
　　“这草小姐也真是的，大哥对她这么好，她居然还跑掉。对了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为什么跑掉？这深更半夜的，难不成你……”曲若水满腹狐疑地看着黎志深。
　　黎志深知道他想歪了，拍了他的头一下，说：“你想什么呢，是她听到了我和老林的通话，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老林也是的，居然担心我会跟他抢草上花，我为了让他放心，就说了一些抵毁草上花的话，谁想竟然被她听去了。唉！现在她把我当成了最大的骗子。我可惨了，刚刚还口口声声让老林放心，保证照顾好草上花，这叫我怎么跟老林交待？小曲，你最了解我，你说我是大骗子吗？”
　　曲若水连连摇头：“大哥是标准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是骗子呢？只不过是在生意场上混久了，难免对说谎缺乏一点敏感性。”
　　黎志深瞪曲若水一眼：“你这是夸我吗？”
　　“我不过说句实话。”曲若水低声咕噜一句，“大哥，你一定累了，赶快吃点儿饭，去睡一觉吧。找草小姐的事就交给我，我去厂里抽些人手，一定能把她找到。”
　　“就这样吧。记住，找几个可靠嘴严的，草小姐出走的消息，千万别让老林知道了。”黎志深坐下来看看饭：“看不出，你还能做出这么好的早饭。”
　　“草小姐把食材都准备好了，我不过把它们弄熟而已。”
　　黎志深吃了一口，摇摇头叹道：“同样的东西，味道却差远了。算了，我没胃口。”他放下筷子，转身回房睡觉去了。

　　黎志深心里有事，根本就睡不着。他想，草上花离开自己这里，唯一的出路就是再去找工作，以她绣花的技术，进别的绣花厂应该不难。如果她的工作有了着落，就更不会回到自己这来，那自己对林立诺的承诺也就无法兑现了。这可不行，得想办法让草上花乖乖回到自己这才行。
　　他一跃而起，跑到书房，翻出电话簿，除了花家，其他所有与自己有往来的绣花厂他都联系了一遍。告诉他们，如果草上花去找工作，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自己。还有，就是一定不能留用她。
　　打完电话，他靠在椅子上，长长出了口气。等草上花走投无路，自己再去向她道歉，她应该就会回来的吧。
　　这时，他注意到桌角上有个纸团，想起是草上花扔到自己脸上又掉到桌上的。他把纸团展开，发现是一张绣花图样。被微风吹动的枝叶间，一对美丽的小鸟深情地对视着。原来她是想把图样拿来给自己看，难怪会在半夜跑到书房来。
　　看着那动人的画面，他甚至能想象出草上花用心设计的情景。她一定是夜里起来把它画完，当她高高兴兴地拿来想给自己看时，却听到了让她深受伤害的话。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呀！他痛悔地敲着自己的头，暗骂自己真是个混蛋。他下定决心，只要草上花回来，他一定尽己所能地善待她。

　　草上花目瞪口呆地站在兰花夜总会的门前。只见红红绿绿的霓虹灯下，一个露着肩背与大腿的女郎摆出极诱惑人的姿势站在门口，她的手里夹着一根香烟，吸一口，再缓缓吐出一串烟雾。
　　她见到小红，笑道：“小红姐，哪儿找来这么个美人儿呀，不怕抢了你的生意？”
　　小红也笑道：“是怕抢了你的生意吧，我可是希望有钱大家赚的。”
　　草上花觉得她们的笑容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虚假，就象她们脸上的浓妆一样，把真实的面目完全盖住了。
　　小红领着草上花走进大门，里面是一个大厅，尽头处有个舞台，一个歌女正唱着令人昏然欲睡的歌曲。昏暗的灯光下，影影绰绰地有许多男女搂在一起随着歌声跳舞。
　　草上花看着那些正被男人紧紧搂着，装扮和小红差不多的妖艳女子，恍然大悟：“小红姐，你说的陪人跳舞，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对呀，是不是很简单？”
　　“这……这怎么行？对不起，小红姐，我做不了这工作，我先走了。”草上花逃似地跑了。
　　草上花跑出夜总会，受惊的心才稍稍安稳下来。
　　小红从后面追出来，说：“我理解你的心思，我初做舞女的时候，也很痛苦，觉得自己不再是好女人了。但生活是现实的，父母都不在了，我要挣钱养活自己和弟弟，要攒钱给弟弟成家，还要为以后人老色衰留些积蓄，就只能用笑脸去迎奉那些同样是虚情假意的客人。这样日子久了，也就觉得无所谓了。其实只要心里想开了，这也不是什么难做的事。不过是陪男人跳跳舞，能损失什么呢？”
　　草上花摇头：“不行，我真的做不了。小红姐，我还是去找别的工作吧。”
　　小红叹口气：“好吧，我也不能强逼你。但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虽然你帮过小海，但我也不能让你一直白住在我家里。”
　　“我知道，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工作，等我挣到钱，一定会付你房钱的。”
　　她却不知道，黎志深早已尽可能地把她求职的路给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