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静中月

22、二十一章 遇冤家

　　韩奕昊听后，掀起最前面的车帘对冯四说：“出什么事了？”
　　“回二爷，前方是礼部侍郎的小公子谢文启的轿子，轿子从西边路口出来，来的太急，不小心撞上了。”
　　礼部侍郎的小公子谢文启？嘿，还是半个熟人哪。
　　“哦，没什么事，道个歉，就算了。”韩奕昊道。

　　冯四下了马车，向那个大声嚷嚷的蓝衣小厮作揖，道：“这位小哥，方才小弟车赶得急，不小心撞了谢公子的轿子，小弟在这里给谢公子赔不是了。”
　　蓝衣小厮听后，也不似刚才那般猖狂，看来，他被周围的人提点，知道这个马车是景王府的。正当蓝衣小厮准备回礼的时候，轿子内传来了一声慵懒含糊的声音：“慢……着……”
　　听到谢文启跟咬了舌头似的声音，我就猜测他们几个又不知去哪个酒楼喝酒，刚从青楼里风流快活完也说不定。哎，你说韩奕宏跟着这群狐朋狗友能学好么？

　　一声“慢着”，便说明谢文启并一定接受冯四的道歉，后面可能有什么“好戏”，于是，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开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轿夫放下轿子，谢文启摇摇摆摆地从轿子走出来，走到冯四面前，什么话都未说，劈头盖脸就给冯四眼窝上一拳，凶狠道：“你……这不长眼的狗奴才，也不打听……打听本少爷是谁，就敢……带人抢我的轿子，你活腻歪了，啊？”
　　言语无逻辑，又血口喷人，谢文启喝得不少啊。

　　此时冯四捂着眼睛，哼都没哼一声，但明显也在忍着怒意，额头青筋暴起。
　　我终于明白，冯四那么没规矩，韩奕昊还是将他作为贴身小厮一直带在身边。向冯四这样被打也不喊痛的奴才，确实给主子长了不少面子。
　　只是……谢文启打的是景王府二少爷的奴才，还口出狂言，是他活腻歪了吧。
　　曾经就听说，在饭桌上谢文启不知道向韩奕宏说了什么关于我的坏话，惹得韩奕宏动怒，大打出手，怎么现在这谢小公子还是这样一幅惹事的模样。

　　此时，韩奕昊只是垂目养神，并未言语。
　　冯四走上前，又恭敬道：“小的该死，撞了谢公子的轿子，谢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人计较。”
　　“呸，”谢文启歪歪扭扭地抬起脚，又准备向冯四的心窝踢去……

　　这时，谢文启的小厮扯了扯他的衣袖，附耳说了一番。谢文启脸色一凝，眼目立刻清醒，好似酒醒了一半，可随即那泼皮的神色又爬上脸颊，他嬉笑道：“嘿，我当是谁的马车哪，原来是韩小王爷的兄弟韩二少爷呀，嘿嘿，幸会幸会。”说完，又歪歪扭扭地朝马车这边走，帘子一掀。

　　我俩互相对视。

　　谢文启仰着头眯着眼看了我一阵，想了想，好像没想明白，又看了我一阵，而后用手中的折扇抬起我的下巴，我头一偏，狠狠瞪了他一眼。
　　谢文启那细细长长眉毛扭成了一处，道：“静女？你……不是韩小王爷的人么？怎么跑到韩二少爷的马车里了？难道……原来……”谢文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狠狠放下车帘，可那醉酒后无比粗俗的话还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原来你一人侍二主啊。

　　“放肆！”韩奕昊厉喝一声，一个箭步冲出了马车。
　　我心里只被谢文启的“一人侍二主”这样的话语弄得无比恶心，之后马车外面是什么境况也没太在意，只听见一些道歉声和众人议论的声音。
　　没一会儿，韩奕昊回到了马车里，很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我懒洋洋地朝他挤出一个一定很苦涩的笑容。
　　又一路沉默。
　　小师妹依旧聒噪地像只麻雀，却再有听不见韩奕昊的笑声。

　　这大半日，韩奕昊带着我们三人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游玩。虽然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却丝毫不会减少游人的雅兴，依旧有大把大把的人群吟诗作对，把酒言欢。

　　从前跟着韩奕宏，我也出来过几次，今日的热闹劲儿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和过节的时候比起来还差了点，我始终都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让韩奕昊能特意带我们三人出来。
　　问了韩奕昊几次，韩奕昊始终笑而不答。

　　午后，我们四人在清月楼用过饭，韩奕昊便说自己冷，让小师妹回府拿件衣裳。
　　小师妹嘟嘴道：“二爷，怎么不让冯四去拿。”
　　“那好，让冯四驾马车带你回去。”

　　于是，在一天当中最温暖的午后，尤其是刚吃完饭人最热的时候，韩奕昊冷了，命两个下人去为他拿一件衣服。
　　我有些疑惑地看韩奕昊，他眼底又浮现一抹促狭，淡淡道：“阿蓉，跟我走。”
　　跟他走？他又让我跟他走？我记得他上次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带你去个地方。”韩奕昊续道。
　　我跟被浇了一盆凉水一样立时清醒了很多，突然想起上次他说“跟他走”，是去见景王和韩奕宏。
　　哎，我老这么自作多情。

　　正在这时，“铛——”一声钟鼓锣鸣的巨响从不远出来，很多行人伸长了脖子朝声响之地望去。
　　只见一人一手提锣，一手击锤，口中道：“清河帮副帮主胜——”
　　一个一身青衣，身材魁梧的男子抱拳，脸上洋溢着喜色，显然这就是那个得胜的清河帮副帮主。

　　我微微抬目看向韩奕昊，捂嘴偷笑。
　　同是一袭青衣，为何韩奕昊却给人涤然出尘，淡雅若仙的感觉，而那个什么帮的副帮主却一地地道道的土包子。

　　这时，又一声铜锣的铮铛之声，紧接着一个蓝衫男子跃上了擂台。
　　二人一声“幸会”“有礼”，便厮缠到了一处。
　　原来这个擂台是用作比武的。

　　我从没见过民间组织的比武会，心里的好奇感陡升。
　　我轻扯了扯韩奕昊的衣袖，道：“二爷，我们先到那里瞧一瞧吧，碧蓉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
　　韩奕昊的眼神瞟擂台，有一刹那出现了一丝不安，但随即便恢复了往日的自若，道：“也好。”

　　和我一样凑热闹的人很多，人群熙熙攘攘，想挤到近处观战非常困难，再者那些凑热闹的多半为男子，个个都比我高个半头，我即使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还是看不到。
　　脑中精光一闪，便扯着嗓子，悲戚道：“二爷，您真是的，得了肺痨不好好在家养病，跑出来看哪门子比武，等老爷回来，非打死奴婢不可。”

　　韩奕昊眉头微蹙，凤目微眯，眼神古怪地看着我。
　　我朝他嘿然一笑，随即抓着他的手往人群里钻。

　　果然刚才听见我大吼的人，见了我们跟见了耗子似的，都蹦到了一边，立刻为我们让了一条道路，生怕一不小心就沾染到了肺痨。
　　就这样我使诈，和韩奕昊轻松地混到了擂台的最前方。然而，韩奕昊不安的神色越加浓重。
　　“二爷，不舒服？不舒服我们就回去吧。”
　　韩奕昊的眼神向擂台周围巡视了一圈，微声道：“没关系，看一会我们就离开。”
　　我应了声，便立刻被擂台上的打斗吸引住。

　　只见清河帮的副帮主舞着一对流星锤，招式大开大阖之间，已将只用折扇当武器的蓝衫人逼到了擂台的一隅。
　　可蓝衫人脸上并为未有一丝一毫的差异，依然从容自若地将副帮主的招式一一化解，左闪右跳之间，竟然让副帮主怎么也不能把他逼下台。
　　观战了一会，渐渐失去了方才的兴趣，这些人都是不入流的门派或是江湖散士，尽是些粗鄙的三脚猫功夫。看来这次是蓝衫人赢。

　　“看来这次是蓝衫人赢。”清雅的声音从头上方响起，竟然和我的想法一模一样。
　　我抬头看向韩奕昊，一时之间忘记了他才是武学高手。

　　我很好事地用胳膊肘捅韩奕昊，道：“都说二爷武艺高超，少年有成，不知二爷和那个蓝衣服的人哪个厉害？”
　　“没有比试，自然是不知道的。”韩奕昊浅笑。
　　他也忒虚心了吧。

　　“碧蓉倒是没见过二爷拿剑的样子。”我继续撺掇着，“不如让奴婢见识见识吧。”
　　“哦？”韩奕昊一跳剑眉，显得有些吃惊，很无辜地说，“那为何每次我在月竹居练剑都能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呢？”
　　我干咳一声，便没敢继续说话。我承认，在韩奕昊练剑的时候，我确实偷窥过多次，不过，他没有提那晚我偷窥他沐浴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剑学最能体现一个人的特质与性格，因气质与剑术结合地丝丝入扣，才能达到剑与自身的切合。
　　韩奕昊的剑法精湛，剑气寒洌，剑意飘逸。
　　剑如其人。

　　但，一个人在剑术上造诣过高，会模仿其他，以假乱真。
　　所以一人舞剑并不能完全看出端倪，除非对决。

　　最终我那对付韩小王爷的小九九还是在韩二少爷这败了下了，我怎样撺掇韩奕昊，他都不上台。

　　将民间比试看了个透彻，也没觉得特别有意思，便有拉着我家“肺痨”少爷，一路横冲直撞，从人群中闯了出去。
　　走了人群再回头，才看到擂台上方赫然写了四个大字：比武招亲。

　　韩奕昊笑道：“阿蓉知道我为什么不比试了吧。”
　　我干笑一声，打着哈哈：“以二爷的才貌，招亲是不需要比武的，我怎么连这事儿都忘了。”
　　韩奕昊的眼神愈加潋滟，似乎正想对我再说什么，却被一声清脆的声线打断。
　　“韩少侠！”
　　我怔愣住了。
　　有叫韩奕昊为“韩二少爷”的，有叫“韩公子”的，有生气了直呼其名的，还有像我这样背地里喊他“极品花”的，这么多的称谓，我恰恰没有听到过“韩少侠”这三个字。
　　于是我非常好奇这个把韩奕昊称作“少侠”的女子长什么样子。
　　我回头——

　　“哼！”我对着身后的女子重哼一声，便扭头拽了韩奕昊就走，谁知这一扯一带，才发现我和韩奕昊的手竟然死死相扣着，再仔细想想，应该是从“肺痨”少爷开始。
　　我看着这纠缠相叠的十指，怔愣了少许，才尴尬地送开了手。
　　脑子空白的片刻，也忘记了刚才为什么要“哼”，为什么转身就走。

　　“韩少侠，这位是……”说话的是一袭粉色衣裙的女子，装束干练利索。
　　真没想到，只不到一年，她就把我给忘了。
　　“这位女侠记性可真好啊。”我的阴阳怪气显然引起了韩奕昊和粉衣女子的注意。

　　粉衣女子的眼神不再只停留在韩奕昊的脸上，韩奕昊也略微吃惊道：“阿蓉，你认识她？”
　　我微微一笑，走到粉衣女子的面前，甚是亲热地说：“何止是认识，我们还是老相识呢。二爷我告诉您哪，我可是真真佩服姐姐的侠义之心，只是还不知姐姐的芳名。”
　　韩奕昊的眉头拧地更紧了，我想他一定奇怪我和粉衣女子如此熟稔，可为何连姓名都不知。
　　比起我的阴阳怪气，粉衣女子却要显得慷慨大度地多，她抿唇一笑，微微欠身：“原来姑娘是韩少侠的朋友，那日多有得罪，王熙月在这给姑娘赔不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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