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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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宁依照要求，每隔几个时辰都会带补药煮的粥来徐凤年房门口看看。其实这活原本该是二等丫鬟做的，但他亲自揽了下来，说不出什么原因，可他就是很想让徐凤年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
徐凤年沉睡的第三日的晚上，唐宁如常来了徐凤年门口，徐凤年一直不醒，但是府里的医师看完也只说世子殿下是过于劳累。起先他不放心，也给徐凤年把过脉，确实是无什么大碍；但是现在是第三日了，寻常人三日不吃不喝身体也要撑不住，唐宁有些担心，准备再进屋看看徐凤年的情况。
但是在他要开门的时候，他却发现了不对。门缝微启，而且显然在屋内，除了徐凤年以外还有另一道呼吸声。唐宁皱了皱眉头，仔细听了，这道呼吸声近因为些许紧张显得短促，不够平稳，不出意外是一个没习武过的人，唐宁思考了一瞬就想到了什么。他无奈地笑了，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然后预料到般躲过左边挥来的刀光。
唐宁右手握住持匕首的人手腕，那人一个踉跄就要失去平衡，他赶紧放下手上的餐盘，另一只手揽住这人的腰，那人站不住，只能扑进了他怀里。
怀里的人个子只到他胸口，搂住的腰也是纤细非常，是个女孩，还是个穿了一身夜行衣的女孩。女孩稳住了身子，但手里的匕首在惊吓下甩去了地上，发出了这个静谧空间里一声惊响。立刻，唐宁听见了门口的侍女踏上台阶往门口来的脚步声，他赶紧一手搂着女孩腰，几乎是抱着她抵进门边的墙上，藏进阴影里，一手竖到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是我，不小心打翻了东西。”
唐宁冲门外解释完，等屋外侍女又回去，才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他眯起眼笑道：“姜泥。”
姜泥看着他，眼里有一丝愤愤，她低声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唐宁听见门外彻底没了声响，才放开怀里的女孩，去捡起飞出去的匕首，塞回姜泥手中，“我不是叫你这段时间先不要刺杀徐凤年吗？你不如小时候听话了。”
姜泥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有些委屈的瘪起嘴，刚想说什么，唐宁的手指又点在了她的嘴上，她看唐宁神色在烛火下倏然柔和起来，他打断道：“嘘……你现在赶紧出去，徐凤年要醒了，徐骁应该也马上就会赶来，倒时候你想出去就难了。”
她心里憋屈，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听唐宁的，小心退出了房门。
也许是匕首掉在地上的动静，也许是他们低声的交谈，唐宁的确是听着徐凤年的呼吸逐渐变短变轻，这是他醒来的征兆。他在屏风外等了一会儿，果然就听见床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在那里……”
他应该先喝点水再开口的，唐宁想，不过也是自己照顾不周，该进里屋候着。徐凤年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是有些沙哑，三天没使用的声带还在慢慢复苏，吃点润嗓子的食物是好的。唐宁端起餐盘，往里屋走。
徐凤年靠在软枕上，长黑的头发没有束起，在清洗保养后垂在背后，落在柔软的褥上，又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从肩头滑向身前，柔顺光滑的像丝绸，但唐宁觉得，更像一条静谧的河流，让自己很想浸进去，感受冰凉的安全感。
他抬起头，还没适应光明一样眯了眯眼，唐宁又在心里点评，像刚睡醒的某种幼兽，总之很可爱。更可爱的是他看清唐宁后，惊讶瞪大的眼睛。
徐凤年觉得自己好像还没醒，不然他怎么在王府里见到了这个远在千里外的男人。他坐在城郊那个酒馆的时候还想起唐宁，他想这个酒馆的花雕和唐宁店里的比起来总感觉差了些味道，但是老板给他供上的理应是店里最好的，不像唐宁这个抠门鬼。他喝到最后甚至产生了一种莫名分裂的情绪，他在酒里想念陵州的繁华，又在陵州繁华里想念那个边陲小城的酒。
但是现在唐宁站在他眼前，倚在墙边，脸在烛火的跳动下忽明忽暗，但是对着他的温柔笑容又是清晰可见的。徐凤年有一刻觉得玄幻极了，他一轱辘爬起身，跑过去掐了掐唐宁的脸，唐宁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叹了口气，一把拍下徐凤年的手。
徐凤年感受到手上被拍击的微疼，才确定了自己确实不在做梦，他才要开口，又被唐宁递上的水堵住了嘴，还推着他坐回床上。
“世子殿下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唐宁温声道，“还有，不要光着脚踩在地上。”
徐凤年就着他的手啜饮了几口，感觉自己的嗓子确实舒服了不少，才开口质问道：“唐宁？你为什么会在王府？”
唐宁把水碗放在一边：“酒馆倒闭了，我就来投奔你了。见到我不开心吗？”
徐凤年被这个简单粗暴一句话概括的理由折服了，他愣了愣，又问道：“徐骁放你进王府了？……对，你有我的信物。所以你现在是……？”
“世子殿下院里一名普通的小侍卫。”唐宁笑了笑，“唐某武艺不精、书读得也不多，身无所长，好在对世子殿下还有几分了解。这个职位不是刚刚好嘛。”
徐凤年闻言被逗笑了起来。说自己不开心肯定是假的，游历三年，除了时时刻刻陪在身边的老黄，唐宁便是和自己拥有过最多回忆的人了，更何况相处的半年，和他更是如遇知己。现在回了北椋，自己便是这地界上的土皇帝，徐凤年把心里的欢快当作是报人恩惠的快意，还心里夸了自己一句真是知恩图报的好纨绔。他凑上前去捏唐宁的下巴，调笑道：“那现在你也算我院里人了。”
唐宁发现这次久别重逢，徐凤年别的没变，倒是越来越爱对自己动手动脚了。他拿掉徐凤年的手，无奈道：“那还要请世子殿下怜惜，给奴才赐个名，收下奴才。”
说到赐名，徐凤年的眼睛突然亮了亮：“说起来，这次游历让我领悟到一个道理啊，什么阳春白雪的都是狗屁……”他碎碎念道：“你知道吗，我和老黄回程的那段路，真是艰难困苦都算好的，现在本纨绔彻底领悟了，那些能吃能喝的俗物，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宝贝。从今天起，红麝就改名叫红薯了！还有黄瓜、绿蚁……你觉得怎么样？”
“奴才觉得甚好。”唐宁想着院里那些会下棋作诗、吹拉弹唱的姑娘被改了一个个瓜果蔬菜的名字，难得露出真心觉得有趣的笑，“那给奴才的名字呢？”
“我不喜欢你自称奴才！”徐凤年叹了口气，“你总给我一种我得管你要钱的威压，太难受了，唐老板。”他低头想了想，抬头一脸兴奋：“除夕那天是我第一次包饺子，你就叫饺子了！”
唐宁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他原本只想和徐凤年玩笑几句，没想到自己真被取了个俗不可耐的名字，他犹豫道：“我来王府半个月……大家倒是都习惯叫我唐宁了。”
徐凤年的重点倒是不一样，他瞪大眼睛，语气是十分委屈地叫道：“什么？你都来半个月了？那你怎么不去路上接我？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刺杀了啊！”
唐宁刚想解释两句，就听见门外的声音安静下来，还隐约听见了徐骁和红薯的对话。徐凤年一下换了表情，他咬牙切齿：“你就在这坐着，我们回头再谈这件事。现在先给你看看，我怎么暴揍徐骁这把我赶出北椋三年的老贼！”
他说着就要去拿一旁烧着的炭盆，唐宁看了真怕他烫着自己，赶紧上前夺了下来，徐凤年没反应过来，被换了一边卷筒里顺手捞出来的卷轴。唐宁想着，软质的东西好赖不会伤了自己。
徐凤年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这个不够有气势……”
话还没说完，徐骁便推门进来了，他看到唐宁还愣了一下。徐凤年立刻转过头，摆正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徐骁刚想说什么，徐凤年就生气地喊道：“徐骁！你个老贼！”
接下来，唐宁就眼见着徐凤年气势凶恶地甩出画卷，价值连城的文房珍宝被砸在地上骨碌碌散开来。他见着徐骁躲了过去，更是怒起，抓着什么就要砸，骂徐骁“不是亲生的爹”又说他“冷酷无情连自己儿子都能赶出家门”。唐宁看到门外探头探脑又不敢吱声地侍女，想着还是勉强保存一下大柱国的脸面，挥了挥手，叫她们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
徐凤年追着徐骁跑了两圈，徐骁只顾着逃跑求饶，倒是徐凤年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唐宁赶紧跟过去，徐凤年三天没下床就运动过度的腿一下子软了下来，掉到唐宁怀里。他扶着唐宁手臂大喘气时，徐骁忙拿了个椅子过来，讨好地笑着，让徐凤年好好坐着歇一歇。
徐凤年坐在椅子上捶腿，徐骁颇有一副狗腿的样子，站过去摁他的肩膀，唐宁一个下人身份，站在房间里倒成了最悠闲的那个。徐凤年喘好了气，对徐骁说道：“待会儿，我要去见那个楚国老兵。”
徐骁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唐宁，眼里驱赶的意味很是明显。唐宁刚准备退下，徐凤年转头又瞪了他一眼，道：“你哪里都别去，待会儿跟着我，也好补偿补偿没在那时候保护我的错误。”
唐宁很无奈，楚国老兵，院里都知道一些徐凤年在城郊外被刺杀的始末，他心想，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徐骁皱了皱眉头，徐凤年有什么计划，包括他的画像在北椋军中泄漏的事情，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只好低声劝说：“凤年……”
话一半便被打断，徐凤年提声道：“本世子不喜欢地牢的环境，带个侍卫下去侍奉也有问题了？”
“没问题没问题。”徐骁讨好地笑了笑，“只是这件事比较复杂，这样，为父陪你去见他可好？”
“唐宁不是外人。”徐凤年说完这句话就起身，拍了屁股上不存在的灰，也没回头等徐骁再说什么，他喊唐宁，“饺子，你进来给我换衣服！”
唐宁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幸好，徐凤年没打算把这个丢人名字告诉所有人，只是自己叫着好玩。但他嘴上只说：“世子，你先把桌上的粥吃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