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主与人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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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芮……醒醒……艾尔芮……”
被朋友的呼唤惊扰睡眠的精灵轻微抖动着睫毛，然后迷茫而缓慢地睁开眼。
她首先注意到了站在自己床前的那个美丽的女性精灵。月光华如水，洒在她漆黑的长发上，没有任何装饰的衣裙上，同样将她光洁无暇的脸颊照得璀璨生辉，还有那双永远闪烁着温柔星光的眼睛。
无论见过多少次，她都会因为这样的美丽而感到一瞬的自惭形秽。
“亚玟，怎么了？”艾尔芮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从柔软的床上撑起上半身做好。
“你知道我父亲的那位养子吗？”亚玟一边整理着她睡得杂乱无章的发丝，一边坐下，靠在她身边。
“你说的是埃斯特尔？”
“是的。”
难怪亚玟不清楚，作为瑞文戴尔领主埃尔隆德之女的亚玟常年是生活在她母亲的故乡罗斯洛立安，也就是其外祖母精灵女皇凯兰崔尔的国土。自从上次亚玟离开，瑞文戴尔的花园已经花开花落近百次了。
而埃尔隆德陛下是在十八年前收养的这位人类养子。精灵漫长的生命，让他们很难体会到潺潺时光的流逝，相较而言，人类的成长实在是太快了。不过眨眼间，刚来到瑞文戴尔还在牙牙学语的婴儿转眼间就长成能拉动长弓挥动长剑的青年。
艾尔芮如实回答她的公主：“埃斯特尔在十八年前被领主领回瑞文戴尔，我们都不清楚他的身份。但埃斯特尔很招大家的喜欢，看起来你已经见过他了。”实际上，瑞文戴尔这几十年都没有精灵婴儿出生，大家对埃斯特尔都倾注了一部分的爱。
“葛罗芬戴尔也没有告诉你他的来处吗？”亚玟提到艾尔芮的父亲，出身于双树纪维林诺的葛罗芬戴尔，他身份尊贵，是精灵历史中的英雄，也是幽谷之主麾下的得力干将。如果他不知道，或许埃尔隆德也没有告诉过任何其他人。
艾尔芮被她的问题彻底赶跑了睡意。
亚玟是一位满足了世间所有美好幻想的精灵公主，她外表美丽，内在睿智，优雅沉稳气度斐然。很少能看见她对谁抱有如此强烈的好奇心，连续的提问让艾尔芮有些措手不及。
“Ada什么都没和我说。”她先是摇头，随即目光放远，环视一圈。
她房间的彩色玻璃透出温和的月光，耳边只能听见幽谷奔腾的溪水和瀑布声，应该没有任何精灵或者人在附近。
艾尔芮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她压低了声音，告诉亚玟：“但是我猜测，埃斯特尔或许是阿拉松之子。领主不会随便收养人类的小孩，抚养他的时候，比两位王子更为上心。而埃斯特尔也展露出了独特的天赋，如果是，也的确不足为奇。”
亚玟没有说话，她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透过五彩的玻璃看向变幻的月亮。
艾尔芮刚才因为睡意呆滞的头脑开始飞速转动，她从出生起就认识亚玟了。尽管她们以朋友相称，但亚玟比她的年龄大上两倍不止，一直像北极星一样指引着她。不过对她而言，亚玟或者更像是一位姐姐。几百年来，美丽的公主第一次在她面前透露出孤独和脆弱。
她开始回想，亚玟回到这里以来，是在什么时候和埃斯特尔接触的。这时候，她第一次有些不满意自己平日的工作，她自从成年以后就是瑞文戴尔王城外围巡逻队的一员，一半的白日和夜晚都没在城里度过，她可能错过了很多。
“亚玟，你爱上了他是吗？”虽然是疑问句，但艾尔芮心里肯定了答案。
“爱？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亚玟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喃喃自语，还是在回答她的疑问。
她像一座精致美丽的雕塑，在艾尔芮的床边坐了一夜。艾尔芮一直陪着她。
精灵和人类相恋的结局，早在双树纪时，就已经有了答案。露西安·缇努维尔，亚玟的先祖，就选择了丢弃精灵漫长的生命，拥抱自己的爱人贝伦。论起来，如果埃斯特尔真是阿拉松之子，那么他也同样是缇努维尔和贝伦的后裔。
艾尔芮在之后一直注意着他们的相处，一开始，亚玟似乎是在克制自己的情感。但他们的确郎才女貌又相互吸引。尤其是埃斯特尔身上的朝气与生机，那是其他精灵所没有的，那是深深吸引着亚玟的。
他们似乎注定不能抵挡对方的魅力。
艾尔芮听见了埃斯特尔叫亚玟这个名字——缇努维尔。她亲眼看见他们一步步靠近，又斟酌着退却，保持着安全距离。他们在重蹈先祖的覆辙。
大半瑞文戴尔的精灵们都看出来了，他们的暮星公主和埃斯特尔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艾尔芮认为自己还太年轻，不解这种情感，只能感慨命运弄人，爱情永驻。
但幽谷之主比这对男女还要更加沉不住气，他率先传召艾尔芮，葛罗芬戴尔也在那里。瑞文戴尔的一个小小的花园议事厅，喷泉在他们旁边流淌，就像他们生命的时光一样永恒。
“陛下，Ada。”艾尔芮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
“看起来你已经知道我们找你什么事了。”葛罗芬戴尔很清楚自己女儿的脾性，她一般表面乖巧的时候，往往不会让长辈如意。
艾尔芮五官其实更加像葛罗芬戴尔，美丽，却不脆弱，充满英气。但是内里和她的母亲毫无二致。莉蒂希娅可以说是精灵里的怪胎，既不优雅，也不沉稳，喜爱和其他种族混在一起。在嫁给葛罗芬戴尔之前，很多同伴都不太喜欢她，她似乎也不在乎。现在，莉蒂希娅正以瑞文戴尔侦察队队长的身份在外带队搜集消息。
她和她母亲一样，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初升的太阳，但需要警惕，太阳升起后是否会被她灼伤：“当然，Ada，实际上我以为你们会更早来找我。”精灵是一个长情的种族，移情别恋几乎不会存在于他们漫长的生命里。以爱女闻名的爱隆王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女儿爱上一个人类，尽管那也是自己心爱的养子。艾尔芮没想到，埃尔隆德能忍耐到现在。
“艾尔芮，我想以你的聪慧，早已猜到埃斯特尔的真实身份。”埃尔隆德示意她坐下，他对艾尔芮也一向宠爱。艾尔芮虽然已经快满500岁了，但她仍然是瑞文戴尔里最为年轻的几个精灵，他认为她应该享受大家的宠溺。甚至关于她巡逻队的工作，他也一直持有反对意见，但显然没有拧过孩子的意见。
“阿拉松二世之子，杜内丹人首领，刚铎遗落的君王。”艾尔芮很肯定，没有任何犹豫。
埃尔隆德也不吃惊，他坦然道：“他的名字是阿拉贡。”
葛罗芬戴尔拿起一封信，递给她：“你的母亲带来了北方的消息，那里奥克和座狼频繁出现，史矛革占领的孤山势必将成为黑暗势力的重要据点。而魔多，最近似乎也蠢蠢欲动。黑暗卷土重来，旧时的联盟不堪一击，中土大陆也将不再适合精灵的生存。”
“Nana什么时候回来？”艾尔芮接过信，只看最后一句，熟悉的字体写着——祝我的女儿艾尔芮如珍珠闪耀。她反复摩挲着这句话，展露出微笑。
“大概一个月吧。艾尔芮，你有听到我刚才的话吗？”葛罗芬戴尔怜爱地将女儿额前散乱的碎发抚走。
“当然有，我们要去往维林诺了吗？”艾尔芮抬头，翠绿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闪耀。
埃尔隆德夸奖她：“你还是这么聪明，不过不会太快，我们需要和另外三个地方的族人商议，可能还需要花上几百年的时间才能全部迁移。”
“但是，为什么我们不能直面黑暗？就像几千年前那样？”她从小听着这些历史长大，十分清楚那一场战争。
“就算我们将黑暗驱除，继续待在中土大陆的精灵也将逐渐衰弱，这片土地注定不再属于我们。”
“所以，亚玟和埃斯特尔注定不能在一起吗？”
那双绿色的眼睛无辜又可怜地看着他们，埃尔隆德和葛罗芬戴尔对视一眼。
葛罗芬戴尔温和地说：“艾尔芮，你还太小。但是你这500年，人类已经足够繁衍25代了。难道你能让亚玟独自面对爱人离开，带着永恒的孤寂与悲恸留在这个没有族人的土地上吗？”
爱隆的目光饱含忧愁：“作为父母，我也无法忍受与女儿的生离死别，她的母亲还在维林诺等着我们过去团聚。”
“对不起。”艾尔芮为自己刚才的话赶到有些愧疚，她低下了头。
“没关系艾尔芮，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等到你的Nana回来，我们就会向大家宣布阿拉贡的身世，并且开始为可能的战争做好准备。我希望你能够保守这个秘密，阿拉贡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世。”葛罗芬戴尔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艾尔芮，我希望你在此之后，陪同亚玟一起去黄金森林，她会度过一段伤心的时光，需要有你的陪伴。”
“没问题，陛下。”
从那天起，爱隆停止了她的工作，让她整天感到无所事事。她知道，他们的王希望她能够尽量陪着亚玟，减少她和埃斯特尔的接触。
但是她看出来，亚玟和埃斯特尔双方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显然不需要她的出场，未来的人皇和精灵的公主都很清楚他们相爱的结局，而尽力在避免坠入这个无边的爱情地狱。
不仅于此，即将启程维林诺也让她感到郁郁寡欢，每天不是独自出门在森林徘徊，就是坐在花园里发呆。
她不再是以往用巡逻队的身份进入森林，而是脱下鞋袜赤脚踏进去，她希望自己能够更好的感受到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她蹲下甚至躺下，亲吻大地。
这片土地她只生活了500年，她还没有踏遍整块大陆，还没有看遍各个种族，现在竟然告诉她，要和它诀别。
艾尔芮无法接受。
“很久没有在训练场看到你了。”有个人坐在她的身边。
“埃斯特尔，”艾尔芮露出一个微笑，“想休息一会儿。”
“没有工作让你很不习惯？”
艾尔芮这次被他逗得真心笑了出来：“是呢，闲下来就会让人不知道干什么好。”
“我以为精灵都很清楚如何打发漫长的时光。”阿拉贡目光落在远方。
艾尔芮敏锐的视觉看到，那个方向正好是爱隆的藏书阁，而亚玟正坐在窗边翻阅一本古籍。
“我可能太过年轻，还不能了解时光的真谛。”她随口说。
这句话逗得阿拉贡哈哈大笑：“听见一个500岁的精灵这么说实在是有趣。”
艾尔芮想到多年前的一件事，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你还记得你5岁的时候吗埃斯特尔？你非说自己是一个精灵，要我帮你把耳朵捏成尖角。”
阿拉贡听罢，用手捂住额头，无奈地摇头：“饶了我吧艾尔芮。”
“还有那次你说要用剑打败我，结果被我一脚踹到小溪里捞起来全是青萍。”艾尔芮一边说一边挥舞着双手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阿拉贡被她说得也忍不住笑，明明只有十几年，他看上去已经完成了艾尔芮这样的500年的成长，或许还更多。
“人类真的很神奇，你们明明这么年轻，却拥有几千岁精灵复杂的情感。”艾尔芮感慨着。
“我认为你也拥有着充沛的情感，艾尔芮，你在这方面几乎像个人类。这是大部分精灵都没有的。”
“谢谢你，埃斯特尔。就算我的父亲说这样的情感会伤害我，但是目前为止，我还是喜爱它的。”
“当你以后怀念我的时候，希望还是像现在这样鲜活。”阿拉贡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埃斯特尔，”艾尔芮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父亲和我说了，我的身世。”他还在注视着藏书阁那个方向，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目光里的温柔和深情。
“埃斯特尔，不，阿拉贡，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君王，你有这个能力。”
他收回了目光，看向艾尔芮的眼神里很坚定：“不，艾尔芮，我并不想。”
“埃斯特尔……”艾尔芮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我明天就要出发……”
艾尔芮被他这句话惊到措手不及，激动地站起来问：“去哪里？”
“我想先去看看我的母亲。”
“你一个人去吗？太危险了！”
阿拉贡摊开双手，上面有茧子和伤疤，有一两个艾尔芮甚至清楚来历：“按照人类的年龄，我已经成年了。”
艾尔芮长叹一口气：“好吧，但是你成长得太快了，埃斯特尔，就一眨眼。”她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缝隙。
“我们会再重逢的。”
“希望到时你还是现在这么精神，不会全是胡渣。”她开玩笑。
“哈哈哈，我只希望到时候我不会头发花白。”阿拉贡顺着她的话说。
艾尔芮的目光也投向藏书阁的方向，担忧地问：“你要不要去给亚玟道别？”
“我已经道别了，”阿拉贡释然一笑，他挥挥手，往右手边的走廊离去了，“再见了艾尔芮，替我向莉蒂希娅问好。”
“再见，阿拉贡。”艾尔芮也冲着他的背影挥手。她心里默念，阿拉松之子，刚铎之王，你一定会大有一番作为的。
阿拉贡在第二天清晨阳光落下前从瑞文戴尔国都的大门离开。
他骑着一匹骏马，挥别精灵朋友和养父，离开了这个养育他却不属于他的地方。
亚玟没有来送别，她在藏书阁上，那滴眼泪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同落下。
精灵不害怕分别，因为早晚会重逢。但爱情令她惧怕分别，因为永远无法逃离的思念。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公主与人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