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蛊》阿岩

11、倾尽天下（四）

　　出征的那一日天气格外的好，很久没有这样的暖阳了。花清雨穿着银色的战甲骑在枣红色的战马之上，银色发丝飞扬，血色朱砂昭然，全天下的光芒仿佛都被她夺走了。白炎晃了眼，一瞬间被夺去了魂魄。花清雨，果然配得起血染江山。

　　花清雨下马走到白炎面前拜道：“军队已整装，等待王的号令。不过出发之前臣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带上姐姐出征。”

　　“哦，为何”

　　“臣怕姐姐会来不及服食解药。”花清雨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达到京都，她怕姐姐等不了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白云锦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嫉妒，憎恨，却也觉得温暖和不舍。

　　“好。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请王下令。”

　　“出发！”

　　炎军只花了三日就达到了京城的城下。但白炎和花清雨知道，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开始，因为他们要面对的人是白斯寒。他和花清雨的师傅是被世人称为仙人的“鬼将军”，而白斯寒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这一仗定是血战。

　　夜里，花清雨站在白炎的帐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明日就攻城了，花清雨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自己是生是死。倘若就这样死了，也许永远都得不到一个答案。她不甘心。

　　花清雨进账的时候白炎正在看一幅画，那时白云锦画的那副《倾尽天下》。清雨觉得自己的心抽搐了一下，觉得疼。

　　“王在看姐姐的画啊。”

　　“恩。”白炎一边收起画轴一边道：“这幅画看的人心下悲凉，这名字也让人觉得惨淡，倾尽天下……”白炎抬眼看着花清雨，用一种让花清雨琢磨不透的眼光，这眼光让花清雨觉得自己离他很近，又很远，“这名字是清雨起的吧？”

　　“是。”

　　“恩，是好名字，再适合不过了。”白炎把画收好，起身走到了清雨面前，用轻柔的不像自己的声音对花清雨说“你有何事？这么晚还到我的帐里来”

　　花清雨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今天的白炎不像他，清雨有些不知所措了，“来看看。”

　　“呵，”白炎轻声一笑，不知怎么的，今天的白炎忽然很希望见到清雨，也许是因为有生以来，他头一次这么不确定明天，不知生死，不知成败。所以他想念起花清雨来，然后清雨便出现了。
　　清雨看见白炎笑竟是愣住了，白炎很少笑，很少透露感情。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清雨回过神来：“我来找王，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

　　“王还记得结阵的前夜对清雨说的话吗？”

　　“记得。我说过要和你一起分享这江山。”

　　“不过清雨不想要这萧索的天下。”

　　“那你想要什么？”

　　清雨沉默了一会，低下头不去看白炎，“倘若一切结束，倘若我和姐姐都活了下了，你会怎么办？你会娶我吗？”

　　白炎愣了愣，然后轻轻扬了扬嘴角笑道：“如果你希望如此的话，我会。”

　　“那我姐姐呢？”

　　白炎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清雨，那一天白云锦会是皇后……”花清雨的眼光暗淡了下来，白炎觉得有些不忍心，“清雨，对不起。她必须是皇后。我掀起这场战争本就有违大道，所以炎军必须是正义之师，王必须是重情之人才师出有名，才能让天下人信服。你应该知道的。”

　　“是，我知道。只是我花清雨不要分享，原来不要，现在也不要。”花清雨想到了十年前白斯寒跟自己说他要娶白云锦时的情景，也是这般的堂皇，凌然。其实他们都一样，对自己都不过如此。

　　“清雨，云锦做皇后并不会改变什么。”

　　他还是不了解，永远也不会了解。

　　“王，我今天来其实是向你告辞的。”

　　告辞？

　　白炎从来没有想过清雨会离开自己。他冷下面孔，回复往常那默然冷淡的模样，冷冷的说：“为什么？”

　　“如果明天我没有战死，那我就会离开。”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应该离开了。”清雨抬起头看着白炎，神色凄然：“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只是追逐了那么久，还是得不到，以为可以得到了，却发现马上就要失去，我终于是累了，不想再要了。”

　　眼泪从清雨的脸上滑落，像流星陨落一样。这样的场景白炎觉得很熟悉，他记得云锦也这样为他流过泪。白炎抚干清雨的眼泪，轻轻吻上她的眼，“清雨，对不起，我只能给你这么多。如果你要离开，我无法留住你，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留住你。”

　　花清雨又是一笑，笑得凄凉。

　　“王，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何事？”

　　“其实我在你身上下了蛊。”白炎有些惊讶，但他知道清雨不会害他，他虽然觉得自己不会相信谁，但不知不觉还是信了花清雨。

　　“恩，我知道了。”

　　“你不惊讶，不怪我？”清雨没有猜到白炎的反应会是这样平静。

　　“不。”

　　“为什么？”

　　“因为我信你。”

　　清雨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白炎会说出这样的话。

　　“呵，你这样说我真不知是欢喜好还是难过好。”白炎没有说话，清雨也不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有些事了结之后，便是一切结束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清雨还是开了口，“我给你下的是相思蛊。你有没有偶尔感到一些莫名的心绪，不知从哪飘飞而来，毫无头绪，绵绵长长，仿佛不是自己的感情，但偏偏又那么真实。”

　　难道这就是自己那些莫名情绪的由来？白炎开口回答道：“有，常常。这就是相思蛊？”
　　“
　　恩，”花清雨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因为我总想在你身上留下点什么，我不甘心只是在背后看着你，所以就把我想念你时的心情留给了你。我若是在想念你，你便会感受到我的心情，这就是相思蛊。”忽而花清雨的眼光又黯淡了下了：“我知道这样很傻，不过以后不会了，也不需要了。我已经把这蛊拔了。”

　　“王，臣告退。”

　　清雨又是那样转身离开，只留给白炎一个斑驳的背影，让他用余生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