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成仙》星河有风

20、安平城

　　安平城。

　　天色昏暗，雨下得迷迷蒙蒙，远远看去，像是起了薄雾。

　　路上匆匆行人各自归家，一处檐下，有个女孩儿却抱膝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篓。

　　她不过才十二三的年纪，模样清秀，右脸一颗小痣。破旧的衣衫并不合身，露出一截小臂，臂上到手上几条淤青。

　　檐遮不住雨，雨丝飘飘扬扬落在她身上，一阵寒凉将她裹住，她一动不动，呆望着篓子里几乎死去的几条鱼。

　　鱼目浑浊失去光泽，难以言喻的空洞和恐惧攫住了她，她突然哆嗦了一下。

　　鱼没卖完，她今天回去肯定要挨打的。

　　她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驱赶冷意，止住想要颤抖的冲动。

　　这时一道关切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小姑娘，你怎么还不回家啊？”

　　女孩抬起了头。那是个和蔼的老妇人，个头不高，脊背挺得直，年纪虽大精神却很好。她一时不知该答什么。

　　老妇人又道：“下雨了坐在这会着凉的，你看别人都回家了，这鱼应该也卖不出去了。”

　　女孩这才怯生生答：“可是、可是今天一条鱼也没卖出去，回了家爹娘会打我的……”

　　老妇人目光扫过她手上青青紫紫的伤痕，俯身递过来一块碎银子：“那这些鱼，我买了吧。”

　　女孩一惊，连忙起身推回去：“不行不行，这些鱼都不新鲜了，奶奶您怎么能买呢。再说这些鱼一共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您现在没伞淋着雨，还是快回家吧。”

　　“好孩子，那你就当我买来喂猫的，跑个腿送回我家去。”

　　女孩知道老人是好意，她心底很怕挨打，也就犹豫了一下，随后便提起鱼篓跟着老人走了。

　　“奶奶家里养了猫吗？”女孩背着鱼篓落后老妇人半步，尽力掩饰着腿脚的不便。

　　“野猫，常来我这讨些吃食。”

　　女孩心想，这个奶奶一定是个顶好的人，不光帮自己，就连动物也肯善待。

　　细雨依旧绵绵，可她心底涌上一股热意，身上道不清的颤栗好似被驱散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沿路缓缓而行，最后拐进一条小巷，到了一处院落的后门，有棵大树从高墙内伸出一根光秃秃的枝丫，形如枯瘦的手。

　　老妇人笑着推开了门：“就是这里了，进去吧。”

　　女孩儿欣喜地踏了进去，却没注意到老妇人顷刻间消失的笑容。

　　一个修士无声落在女孩后面，一击打晕了她，背篓的鱼洒了一地。

　　后院很静，濒死的鱼拼命拍动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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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仁的御空法器外形似叶，不是修士常用的普通玉舟。他飞得不高，速度却快，中间只停留了一次，三天便到了，戚闻心那蜗牛般的速度简直无法相比。

　　临近安平城时，远远便看见平原一沃千里，城池铺在上面，规整大气，一眼望不尽全貌。

　　城内一片蔚蓝湖泊，像是深邃的蓝色宝石嵌在大地上。平静的湖面偶有微风拂过，荡起阵阵波纹。渔船穿梭往来，给宁静祥和的湖泊添了几分热闹气息。

　　城内禁飞，齐仁带着戚闻心在城外落地，步行进城。

　　街道处处宽阔，比聊州要大上几倍。城门口划出来一块区域，可以租用马车灵兽之类，许多租客在那里议价商量。

　　不少灵兽行走在街道中央，街道旁的店铺顾客盈门，小贩摆着摊子吆喝，景象繁荣。这还只是白日，听说安平城夜间无宵禁，更为热闹。

　　华家府邸占据半条街，门上烫金匾额高悬，门口石柱挺立，汉白玉石阶后的铜钉朱门高大威严。

　　齐仁递上请柬和贺礼，一名侍从接引他们进去。

　　府内回廊曲折，亭台楼阁檐角飞翘，雕栏画柱处处精致，琉璃净瓦在阳光下反射着熠熠光彩。假山池水布局有致，取的正是衔山抱水之意。林木盛然，古朴典雅。

　　可谓是，人间诸景备，浑然似天成。

　　师徒二人在前厅落座，有侍女上茶招待。

　　片刻后出来一位男子，看上去三十来岁的模样，一身如意云纹锦袍，身材高大，面容和善。此人正是华家家主，也是安平城城主，华远彰。

　　华远彰满面春风道：“原是齐大哥，可把你给盼来了。”

　　齐仁笑道：“来早了些，这段时间恐怕多有叨扰了。”

　　“哈哈哈，求之不得，”华远彰打量戚闻心道，“这位便是齐大哥的徒弟了吧。”

　　戚闻心上前行礼：“晚辈戚闻心，见过华叔叔。”

　　华远彰笑着点头，给了她一个乾坤袋作见面礼，里面装的是一些灵石法器：“小侄可要努力修行，莫辜负了你师父的期望啊。”

　　戚闻心再行谢礼：“晚辈谨记。”

　　华远彰又对齐仁道：“你我二人也有几年未见了，现在去喝一杯怎么样？”

　　齐仁道：“这么急，我徒弟还没出去玩过呢。”

　　华远彰道：“齐大哥你这也太小心了，还怕戚小侄走丢不成？我府上这么多人，还找不出一个来陪她？”

　　说着指了一个侍女过来：“玉珠，你领着这位贵客先下去安顿，晚点她要是想去哪玩就给她带路，花销打个欠条，直接去账房领。”

　　吩咐完对齐仁道：“这样总行了吧？”

　　齐仁无奈对戚闻心笑道：“那你自己安排好，为师就先走了。”

　　戚闻心点头。

　　侍女玉珠领着她下去安排住处，途中路过一处花园，见有一少女倚在花丛中，身后远远站着一个侍女。

　　那少女穿着华贵，仪态窈窕，一双美目比圆月更温柔动人。她仰着雪颈，目光空空落在天上，什么都没看在眼里，似一尊孤独而哀伤的雕塑。

　　戚闻心看见她的第一眼，心中就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侍女介绍道：“那就是我们少爷的新娘。”

　　新娘似有所觉，回头望去，正见廊下路过一位青衣少女，带着一位侍女渐渐走远了。

　　她招来身后的侍女问道：“她是什么人？”

　　那侍女自然不知，面无表情答道：“兴许是为婚宴而来的贵客。”

　　新娘提起裙摆，当即追了上去。

　　“请等一等！”

　　戚闻心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这样喊，停步转身，只见是花园那位少女追了上来。

　　戚闻心行了一礼，等着对方开口。

　　新娘站在她面前，绽开一个笑容：“我叫谢安毓，请问姑娘来自何处，如何称呼？”

　　戚闻心回道：“在下扶空弟子戚闻心。”

　　“是来参加婚宴的吗？这么早。”

　　“家师与华家主相熟，提前来多玩几天。”

　　“原来如此。你现下要往何处去？”

　　戚闻心觉得她的问题未免太多了些，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礼貌答道：“刚到，侍女带我安排住处。”

　　“抱歉，我许久未见过外人了。姑娘与年纪我相仿，令我觉得有些亲切，一时就激动了些，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无妨。”

　　“戚姑娘第一次来安平城吗？”

　　“嗯。”

　　“不知我可有幸做戚姑娘的向导？”

　　戚闻心尚未回答，谢安毓身后的侍女便拉着脸道：“少夫人，家主有吩咐，婚礼之前您最好是哪里也别去。”

　　谢安毓觉得有些难堪，轻轻咬了下唇，道：“我已经一个月未出门一步了，如今见到年纪相仿的姑娘，便是想多和她说些话也不可以吗？”

　　侍女不改面色道：“须得经过家主同意。”

　　戚闻心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理智告诉她，不应该搅合进华家家事里，可她的本心还是驱使着她开口维护谢安毓道：“不过是和我出门逛逛而已，你替我转告华叔叔，就说戚小侄与谢姑娘一见如故，想向他讨要谢姑娘的陪同。”

　　侍女听见戚闻心如此亲近的称呼，一时拿不准主意，退下禀告去了。

　　谢安毓暗地里松了口气，道：“多谢戚姑娘替我说话。”

　　戚闻心道：“走吧。”

　　谢安毓看了眼侍女离开的方向，道：“现在？”

　　“先陪我看看住处在哪。”

　　那一瞬间，谢安毓觉得，自己的小心思似乎已经被眼前的姑娘看透了。

　　玉珠领着戚闻心到了青岚居的一处空房，戚闻心大致记下了来路，对玉珠道：“我这里有谢姑娘陪同，你先下去吧。”

　　玉珠犹豫道：“可家主说姑娘的花销——”

　　“替我多谢华叔叔美意，闻心受之有愧，不敢劳烦。”

　　玉珠依言退下。

　　戚闻心想着带玲珑兽出去透透气，便在谢安毓看不见的角落将它从空间里抱了出来，然后走向谢安毓道：“谢姑娘，我们出门吧。”

　　谢安毓一双美目有些新奇，道：“戚姑娘居然养了一只玲珑兽。”

　　“嗯。”

　　“养这些小东西就跟养孩子一样，不麻烦吗？”

　　戚闻心不好说自己有个空间可以让玲珑兽随意奔跑，还有个器灵会照看，只道：“每日饲喂而已，习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