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月传说》依染

29、尾火虎

　　剑魂大殿里灯火通明，人影不停攒动，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像是在议论着什么。茫然，恐惧，担忧，那种气氛实在是令人窒息。似乎李太玄的死远比苍龙镖局的命案更引人注目。

　　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毕竟是在一对情人的欢喜之日，毕竟死的那人是被称为能够长命百岁的白须老仙人。

　　仙人之死，远胜凡俗。

　　柳明鹰见洛长风刚一踏入剑魂大殿，便大步流星冲到洛长风的身边握住他的手急问道：“那逃走的凶手呢？”

　　“徒儿无能让那贼子跑了，不过师父请放心，徒儿已命山庄弟子全力以赴在整个伏仙山搜查。”

　　“绝对要将那凶手绳之以法，不可让他逍遥法外，我们要为死去的李庄主报仇雪恨。”

　　柳明鹰大喊一嗓子，脸涨得青紫，他的面容也相当可怕，他的声音似是在颤抖，因为他无法这么快接受李太玄已死的事实。

　　江陌辰的眼睛在这纷乱的人群当中寻找周子云，找到他的时候，周子云正像一个木头人一般呆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

　　江陌辰不懂那种感觉，那是将一个人定为一辈子必定手刃的目标，却莫名其妙目睹那人先行被杀时的感觉。甚至有遗憾、有不甘、有愤懑，像是往嗓子里放了无数五毒散，火辣的刺痛，想发出嘶吼却被卡的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仇恨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他活下去的意义似乎都因此而渺茫了。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荒唐的事有时候总能发生在他的身上，周子云如是想。

　　江陌辰微微皱眉，不能理解这种心态的他则绕到李太玄出事的那个地方，他的尸体已经被抬了出去，这里也已被清理了一番。

　　江陌辰摇头，微微叹了口气，悠悠然然的声音听起来像江水在静静流淌，漫无边际。

　　“李庄主就算是有救，怕是你们这些人也不愿去救吧！不然这么快就将人抬下去，这又是谁的主意？”

　　说着他晃晃荡荡地走到出事的圆木桌前，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是谁？何以口出狂言！”柳明鹰指着江陌辰的鼻子刚想开骂却顿时一惊：“你在做什么？”

　　江陌辰紧盯着身后的那最巨大的泥塑眯起眼睛。那座泥塑是明潜山庄创派祖师的雕像，雕的比本人身材略高，双目炯炯。

　　“哟嗬！这泥塑雕的还真是好看啊，这么伟岸的身形，这么慈爱的笑容，就连这嘴巴都能咧得这么可爱，看来我得上去瞅瞅！”

　　说着江陌辰便轻轻踮起脚尖，伸手抚摸那尊泥塑的口部，果然那里有粘土粉末噗噗掉出。

　　“这里面藏着一件凶器，就是可以至李庄主以死的利器。”

　　江陌辰环胸站到一边，面对着洛长风正色言道。

　　洛长风的眼底忽然一惊，他或许自己都还没有明白过来，他目前的身份。李太玄一死，身为山庄大弟子的他，理应成为主事之人，继任庄主之位。

　　“什么？”柳明鹰刚想再喝一句，却见洛长风身形一转站到柳明鹰之前，抢先道了句，“这位少侠，此话怎讲？”

　　“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说这话的正是成罗神教教主崇琰，他站到那尊塑像面前，叹道：“这位少侠当真好眼力！当老夫看到李庄主背上那九只银针之时就已在心下猜测这等暗器江湖之上谁人能造的出来，原来早就藏匿在这尊塑像之中了。洛少侠、四位长老还望海涵，老朽恐怕要动一动手了，为了李庄主我也只能这样了。”

　　“您是要震碎这塑像以取出那里面设置的暗器？可是崇教主您有所不知，这泥塑与这剑魂大殿的年岁一般大，说起来还是月师叔亲手雕至而成的，十五年来从来没有发现有过暗器藏匿，这时又怎么可能会有？”

　　洛长风的疑问却也是整个明潜山庄的疑问。

　　但“十五年”这三个字却如同三声闷雷，不那么响亮分明震撼了一个人的心，周子云默默地起身呼出口气。十五年了，恍如昨日，十五年前的那一幕又好似重新回到了眼前，历历在目。

　　一个夜晚灯火通明，如蝼蚁一般的人们匆忙逃离，形色仓皇，被那些人踩在脚下，狂妄的嘲笑一如既往地回荡在他的耳边。

　　他茫然地环视着这样硕大的殿宇，来回攒动的是那些江湖人士的身影，这里森森然不似他的故乡。

　　变了，这里到底不是他的家了。

　　“就在不久之前，这泥塑应是被人修补了。”

　　江陌辰则紧盯着那尊泥塑，嘴唇微微翕合淡道：“前段时间为迎接今日的喜事，在装饰剑魂大殿的时候也定是有人动了这泥塑吧。泥塑不同于石塑，你们瞧这泥塑的口部微张，原先定是被人凿出的较大一口将这暗器置入其中，之后再进行修补，这里的颜色深浅不一，又加之有新制粘土掉落而出，只是那人是如何潜进这剑魂大殿的便不得而知了。”

　　“现在将这暗器取出的唯一方法便只有将泥塑击碎了，倘若想修复看来还得等到来日。”

　　洛长风已站到那尊泥塑面前，冲着在场的人点头示意要亲历而为，柳明鹰望着洛长风的眼神之中分明有那么一丝不放心，他想要当庄主的确太年轻了些。

　　只待洛长风运起掌力将那泥塑一掌震碎，从那泥塑之中当真掉出一支小箭筒样的竹筒，竹筒前端开有九个小孔，小孔排列的形状与李太玄背心处正中的那九支银针位置相符。那竹筒设置相当精细，竹筒内通过簧片来控制银针的发射，簧片则是通过光线的明暗来自动收放，一旦收缩银针便发射出来。

　　江陌辰盯着那小小的竹筒淡道：“像这种暗器的设置一般是在陵寝或是地宫当中，一旦光线稍有变动将会放出银针。也就是说，一旦这剑魂大殿一黑，这银针便自动放射而出。现下能制造出这等精密之物的便只有一个地方了。”

　　“难道是不易宫？”

　　洛长风在会意之后双目立即闪现出异样的光，他的神情有些许不自如，握着那竹筒的手指也抖了又抖。

　　江陌辰见那竹筒的底部刻有一条龙尾，那烈火一样的仿佛要燃烧起来的苍龙之尾朝天而翘，显现出神龙摆尾的一派招摇与不凡气魄。

　　“尾火虎……”江陌辰低声暗忖一下，抬高声音正色言道：“这暗器之名叫尾火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