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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九十三章 那不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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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军大会第一天,岛上忙的热火朝天,擎朗除了被楠樱骂一通,除了闷头睡饿了吃两口,其他什么都没做。徜徉也没再找他,没时间顾不上是一个原因,更可能是不想找了吧。楠樱都说累,徜徉身在其中肯定更累。
晚上,研究院留住在舰船上的人都回来了,副院长住在岛上客房,他明天要代表研究院做汇报。
年轻人喜欢聊闲话,尤其今年换了新总军主持全军大会,这几个人也在会场,瞻养了新总军的风采,回来一路嘴没停过。
“徜舰长那年来极寒大陆跟我打过雪仗。”
“什么徜舰长,现在是徜总军。”
“你是不是没的炫耀了,打雪仗这事儿也拿出来显摆。”
聊过旧事几人讲到今天上午的总军述职演讲,这种演讲只在两任总军更替时才会有,平常没有大事件发生并不多见。世界三大陆较大的几个国家,新总军会到当地做演讲,东陆郪国那次擎朗在门外听的。对于一些小国家,总军不会一一到访,于是安排在全军大会上向各国与会代表再做一次述职演讲。这是新总军上任最重要的一次公众亮相。坐在三陆海征军总军这个位置上,明的暗的手段都要用,明的树立威信聚拢人心,暗的平衡各方关系,这不是个轻巧活儿,可比研究院院长难做多了。
上一任总军馥远棠在位时,擎朗就一直处于被保护的状态,总军就需要他这种心直口快藏不住事儿的人做院长,如今换了徜徉,他只会被保护得更好。按理说,新总军上任,各下属职能部门都会派正职将领连讨好带巴结来做汇报,只有极寒大陆研究院,院长来了躺平不出面,副院长上台汇报,因为院长是擎朗,新总军才不挑不怪罪。
几个回来的人就着这事儿议论好半天,有知情的小声说,“徜总军跟咱们院长好像有过一段。”
“一段什么?”有人问。
“还能什么呀,就是那种关系呗。”
“哎,我听说徜总军以前有个未婚妻,执行任务时牺牲了,好像是咱院长的亲妹妹。”
“来过,那年他俩一起来极寒大陆,我跟她打过雪仗。”
“怎么又是雪仗,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几人又扯了些东西,他们上船了,不敢再随便说院长和总军的事,但只聊总军是可以的。
“徜总军今年才二十九岁,太帅了,你说这老天爷是不是偏心,把人生得帅就不说了,还生得有脑子。”
“你这是夸人呢吗?什么叫生得有脑子?”
“你个南陆人听不懂,有脑子在我们东陆就是有智慧有才华的总称,你以为总军那么好当的,把你推上去坐不了两天就得天下大乱。”
他们边走边说经过了擎院长的舱室,院长想不听都不行。
有人聊起今天的演讲内容说,“我特喜欢总军在台上说的那句话。”
“哪句?”
那人“嗯”一声想想说,“纯粹的爱最应该被人类歌颂。”
“这句我知道,我知道。”南陆那个兵抢着说,“这句来自扶南国老国师拉力特写的一本诗集,叫《困守孤岛的旅人》,我在咱院长办公室见过这本书,我还借去看过呢。”
“徜总军也是从咱院长那儿看到的这句话?这样看他俩还真有过一段。”
“哎,你们说,徜总军胳膊上那些抓痕是不是咱院长挠的?”
“不像吧,院长脾气挺好的。”
擎院长给院里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尤其近几年对新来的兵更是和蔼可亲,可能年纪大了就喜欢照顾人。
“我听有人说,是海训司那副司长挠的。”
有两个人很惊奇的同时“啊”了声。
“总军未婚妻都是女的,他怎么可能喜欢男的?”
接着有人提醒说,“嘘,小点儿声,院长耳朵灵。”
说话声停滞了几秒钟,再说的时候声音远了许多,也回归了正题。
“我也喜欢那句诗,总军用这句话阐释人类最该保护和尊重的东西,困守孤岛的旅人又结合我们海征军的建军历史,更深一层讽刺人类的骄傲自大,作茧自缚,哎呀,反正我说不明白,但总军要表达的意思我深刻理解了。”
“深刻理解你还讲不清楚。”南陆那兵嘲笑刚刚那人说。
“我嘴笨行了吧,我要有总军那张嘴,站台上的不就是我了吗?”
擎朗在舱室里把耳朵贴门上也听不到了,那几人走远回舱室或者是不说了。擎朗双手扶在门上仍站着,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床上转移到了门口。他转回身倚靠在舱门上,头磕着门撞两下,心里云腾雾绕翻涌着。
他怎么舍得丢了他呢,他们的生命捆绑到一起,他的里里外外都是他,早就不分彼此了。千难万险都过来了,到终点的时候要放弃吗?楠樱那句骂得好,自己埋的种子让别人捡果实?
那不能够!
擎朗忽然想通了一样,他给楠樱发虫信问徜徉在哪儿。楠樱隔了会儿才回他,“在开会,我也在会上。”
擎朗忍住了立刻就去找人的冲动,这一点他得跟楠樱学,理解体谅支持才是最好的陪伴,楠樱因为做得好,才跟他家先生情甜爱长。自己不能任性,徜徉让他老实呆着,他得听话。
可擎院长就不是个听话的性子,又在不用听话的位子上呆久了,他只能老实一时半刻。
现场还没散会,他已经拿着药瓶等门口了。他想给徜徉胳膊上点药,这样伤口能好得快,红色血印也能淡到看不出来。他可不想再听到有关徜总军和沈副司长的闲言碎语。
会场大门打开,擎朗退后站两步,免得被出来的人潮挤到。
这是大会之后的小会议,单独给某个部门开的。今晚的小会面向各国政要代表,议题是各国征兵,海训司来岛的全员将领都在,楠司长也在。
擎朗站门旁边等着,他背对着不断出来的人,不想被一眼认出来。
走得差不多了,小会议厅里应该没剩几个人了。擎朗想等徜徉出来,那天闯人办公室的场面还在他脑中存着,他可不想尴尬重演。
站门口他能轻松听到里面,大多是整理文件的声音,有些细碎人声在谈今晚会议的相关内容。忽然,有个人说话了,“你这胳膊还是上点儿药吧。”
这声音擎朗一听就认出来了,副司长沈一念。擎朗又向门口移了两步,竖着耳朵听。
接着是徜徉在说,“不用,三两天就好了。”
“三两天也够传得沸沸扬扬了。”沈一念说。
徜徉好像笑了一声,很轻的,“传着吧。”
楠樱在一旁打趣说,“他呀,巴不得传着呢。”
擎朗手里握着药瓶站外面越听越气,传传传,传个屁呀,传得都是你俩,巴不得最后把你俩传一块儿是吧。
擎朗刚狠狠咽下一口闷气,徜徉就走到门口站他面前了。擎朗瞪着徜徉,眼神里释放着杀气。徜徉看他鬓角有点乱,伸手过去要给他捋一下,擎朗拿着药瓶塞人手里,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楠樱走过来问,“不去追?”
徜徉看着他背影笑了笑,“追是追不到的。”
擎朗回船上躺平到第二天中午,徜徉一个消息没发,全军大会徜总军哪有时间搭理他。擎朗气早消了,他也想老实呆着,可又想看看徜徉胳膊怎么样了,昨晚上没上药。
吃完午饭歇了会儿,擎朗又奔去会场。
三千人的大会场参会人员正在陆续进场,下午的会议还没开始。擎朗尽量低着头溜进去,在前排找着楠司长了。楠樱已经落座,擎朗走到人面前说,“把你位子让给我。”
楠樱先是一愣,看是擎院长转而笑了,“你怎么来了?”
“来开会。”擎朗站人面前等着楠樱挪地方。
楠司长旁边就是徜总军的位子,擎朗要挨着总军坐,研究院的座位因为来的是副院长被排得远了些,中间隔着几个人呢。
楠樱笑着说,“大会要开始了,你不提前招呼,现在换位子也来不及啊。”
擎朗也许是玩笑话,也许真这么想的,蛮横的跟楠樱说,“你不帮我安排,我一会儿坐他腿上。”
楠樱眼神忽地飘到擎朗身后,忍不住咳起两声。擎朗顺着他目光扭头看,徜总军不知什么时候站他后面了。这一瞬间,他还真有点怕,说不上来徜徉身上散发着什么气场,总之很强大的气势像巨浪压顶一样覆盖到擎院长头上。
院长没必要怕总军,研究院在军中地位特殊,管院的人也应该特殊。但擎院长看到徜总军那一刻就是显得怕了,周围人都看得出来,他下意识移了半步,想躲的意思表现得很明显。
开会前会场里声音杂乱,但总军到场多少安静了些,不想让别人听到,徜总军不得不凑近些小声说,“想坐谁腿上?”
“你。”擎院长卡出一个你字,他真不是在回答总军的问题,他是想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想说的话又被噎了回去,徜总军没避嫌,拉一下擎院长的手说,“好,我知道了,等会议结束的吧。”
总军说完,松开院长的手落座了,擎院长还愣站在那儿。大会马上开始,楠樱看这情形,扯一下擎院长衣服把人带出会场。擎朗走得不情不愿的,心还悬在最后那句话上,等会议结束是什么意思,会议结束也用不着坐腿上了。
楠樱把人带到会场外,他见擎院长自己来了就不能再骂,得哄着说,“你下午要想参加大会,我只能找个空位让你坐,明天再来,我重新安排,把位置让给你。”
擎朗琢磨一下问,“下午徜徉有演讲吗?”
楠樱说,“还有一场,讲未来规划……”
擎朗没等人说完话急着说“行吧”,楠樱耸一下肩比个手势又把擎院长让进会场,这种矫情人也就楠樱有耐心哄他。
擎朗被安排坐在挺偏的位置上,不偏就要离得远,这是最近的一排。他旁边几个位置都没人坐,刚好擎院长不喜欢跟陌生人挨着,这位置是目前最合适他的。
擎朗坐在角落里,看着他心上的人走到台中央,看着被他牵过的狗变成了今天万众之上的狼,他心里杂陈着这些年走过的时光,多少爱恨情仇流淌过他们的生命,最后,终于在两人的灵魂上镌刻下了他最想要的爱。
徜徉,无论你是不是今天的你,无论你站不站在总军的位置上,你都是我一生最纯粹的爱,爱的是你,不是任何其他。
徜徉在台上时,擎朗像在自己心里做了一场演讲,主题是“一场烈似艳阳而纯粹的爱”。
徜总军结束今天这场演讲走下台来,他没回自己原来的座位,径直走向一个角落。所有人的目光跟随在他身上,他坐到了爱人身边,牵起爱人的手放自己腿上。
大会还在继续,擎朗如愿以偿坐到了徜徉身边。他们挨得很近,肩膀碰着肩膀,手牵着手。
擎朗美得控制不住,轻轻挠着徜徉手心,碰到他手腕上的皮绳,才发现自己头上那根不见了。
“你什么时候拿走皮绳的?”擎朗小声问徜徉。
徜徉没答他话,看着台上也小声对他说,“老实点儿。”
擎朗的心和魂同时在颤,爱潮在身上流蹿怎么可能老实。他顺着人手腕往上摸,摸到徜总军被他挠出的大花臂,伤痕还很明显。擎朗凑到徜徉耳边问,“你没上药啊。”
“没有。”徜徉简短回他一句。
擎朗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我昨天特意为你配的药。”
徜徉被身边这不老实猫闹得烦了,在他身上找个地方捏了一下,擎朗不敢叫出声,忍着。徜徉稍侧过头说,“伤好了今天谁还知道是你挠的。”
擎朗心口聚着那股气长长吐出来,伴随出一声莺莺弱弱的“嗯”,徜徉又在他身上拧了一把说半句话,“再不老实。”
擎朗心里替他说了后半句……就吃掉你。
大会在傍晚时结束,晚宴前总军的行程安排里还有一场面向南陆各国政要召开的小型会议,在大会场旁边的小会议厅举行。
徜总军牵着擎院长走出大会场,众人投来的目光里有各种各样的意味,最多还是羡慕和失落。总军居然有夫人了,这在很多人意料之外。关键他夫人还是早些年艳冠全军的南拳王子,这更是惊倒一片。
徜总军的胳膊是擎院长挠的,要数这个消息传得最快。
徜徉把人一路领到小会议厅门外,站住问擎朗,“在外面等还是进去等?”
他声音轻又缓,好像他面前站着的是个气泡,一吹就破。
擎朗从没被他这样对待过,过往的记忆里除了是带着欺骗的哄就是纠缠的恨,只有在极寒大陆他是温柔的,但跟现在不一样。擎朗现在像被他捧在手心里,传递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暖洋洋的。
擎院长身上的暴躁怨恨在徜总军注目的眼神里全没了,他手被人攥着,声音跟人一样轻缓着吐出三个字,“不想等。”
徜总军朝会议厅里看去,楠司长在,看见门口这两人朝他们挥一挥手。
徜总军转回头对擎院长说,“那不等了。”
不等了,再等下去天都老了。
徜徉牵着他去向总军办公室,由行走变成奔跑,他们叠着脚步进门,门被重重关上那一瞬间,他们等不及拥有彼此。
一句话都不可能说的,没有时间说。他举过头顶的双手被另一只手按压在墙上,他们的吻在夕阳斜照进来的光影里热烈得不可分割,交叠起伏的影子被天边的红霞收了去。
此时此刻,天上人间,各是一片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