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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九十二章 恨自己我帮不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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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院长不穿衣服,沈一念带人放下箱子打声招呼就走了。擎朗盯着人背影,才注意到这人居然把头发烫卷了,真心机,擎朗心里骂了句回卧室准备找件衣服穿。
他刚没细瞧,还以为送来的是自己的行李箱,等人离开他去卧室看,是个挺大的木头箱子,需要两人抬着那种。
猫看什么都稀奇,擎院长也好奇箱子里面装的什么。沈一念说是楠司长派他送的,楠樱送什么礼要用这么大箱子。
擎朗弯腰蹲下,看箱子没锁直接打开了,入眼的是艳丽的红,晃得人睁不开眼,看着像衣服。他捏起两角提起来看,真是一件衣服,东陆那边的长衫,款式有改动加了些南陆衣服的特色。肩上到胸口配合刺绣缝了许多红宝石和粉钻石,刚刚闪人眼睛的就是这些石头,它们由金丝线串联到一起渐变叠加,像一抹垂在天边的云霞。
擎朗看着这件衣服,想起了那个名字,艳阳天。
他不客气拿着衣服往自己身上比了下,长短大小好像都合适。他眼角溢出笑来,大概猜到衣服的用处了。
这时候喜虫响了,擎朗去听,是楠樱发的,“擎院长,你没穿衣服?”
这话问的太直接了,可见沈一念就是这样回楠司长话的。
擎朗回消息说“洗澡出来”,一句话没讲完又来条虫信,“把衣服穿好,给你送行李箱的人马上到。”
这次是徜徉发的,听声音不大高兴的样子。
擎朗撇着嘴跟人较劲说,“衣服没送来我穿什么?”
徜徉马上回他,“那就在卧室老实呆着。”
擎朗气得直咬牙,总让人老实呆着,拿我当什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鸟吗?擎朗哼一声,我好歹也是研究院院长,在外面被总军呼来呵去也就算了,回家里还要被畜牲管着。
回家里……擎朗细品这三个字,很是满意这样的措词。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让我老实就老实吧。
擎朗再看一眼手里的红色礼服,欣喜着放回去,等着它派上大用场。箱子里还有一件,不用看一定是徜徉能穿的。擎朗笑眯眯叠好衣服盖上盖子,又乐呵呵去徜徉衣柜里找衣服。自己衣服没来穿他的出去见人也行,但不能躲卧室里,他得让来的人都知道徜总军房里有人了。这个消息传得越快越好,立刻马上全世界都知道才好。
擎朗翻出一件徜徉的军装常服,正装他穿不了,肩太大不合适,常服随身,大了穿着像睡衣,倒不难看,下半身他找了条颜色相近的半截睡裤套上。擎朗穿这一身看着像度假的闲人,一点不像来开会的军中将领。
他关柜子前手欠又扒拉两下,他手真欠,看见柜子里面有个小抽屉就想拉开,拉开了里面放着一只锦盒,东陆装贵重首饰那种盒子。
擎朗没忍住好奇心拿出盒子看,一打开眼泪又下来了。
他到徜徉这儿都哭两回了,不是他眼泪不值钱,是盒子里装的东西太催泪,就是妹妹生前带在身边的那枚玉香囊,收拾遗物的时候擎朗转赠给徜徉让他留着了。徜徉找了个特精美的锦盒装着它,放在自己衣柜里,这些年,他一直陪着她。
擎朗拿出香囊捧在手里,退几步跌坐到床边,泪水已经滴到上面。石头不怕水,但会怕眼泪的苦涩,擎朗爱惜地擦拭它。
擦两下,擎朗发现香囊里面好像装着什么。他打开香囊上面的盖子,倒几下才控出塞在里面的东西。拿手里看挺小的,是用纸张折成的两颗连在一起的心,纸上一定写字了,从一面能隐约看到。
擎朗心想这大概是徜徉塞进去想对妹妹说的话吧,如果是这样,擎朗不打算看上面的字。他跟徜徉的生命里永远存在这个遗憾,好不容易被时间淡化了,擎朗不想再次面对它。
他拿着折纸准备塞回香囊,那一刻手上的触感让他一惊,这是扶南国王室的专用信纸,自己家里常见,外面几乎没人用。如果是徜徉写的,他不应该用这种纸。
擎朗想到了妹妹,也许是晴暖留下的秘密,妹妹说过要把秘密藏香囊里。当初转交给徜徉的时候自己也没仔细看,香囊有镂空,但雕刻的花纹将里面遮了一半,让人不容易发现里面有东西。
擎朗深吸口气,决定打开折纸。他找到折纸的开口处,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打开它。
上面的字确是晴暖写的,有几年时间了,字有些褪色。晴暖跟巴提学东陆语,说的比哥好,东陆文字写的也比哥好。
纸条上用东陆字写着一句不长不短的话……我很爱他,也很爱他,因为爱他们不想看他们的爱枯萎在本该盛放的季节里。
“他”一个指的是哥哥,一个是徜徉,“他们”指的是哥哥和徜徉……擎朗在心里反复念着妹妹写的这句话……暖暖不想看到哥哥和徜徉的爱结束,她希望她爱的两个人能好好在一起……所以,暖暖跟徜徉要结婚的消息,是假的,是妹妹骗自己的。
擎朗再认真想,好好耐心地回想,暖暖太聪明又太了解自己了,她知道对她哥用什么法子好使。那时候,自己跟徜徉的关系僵持在一种很纠结的状态里,普瑞的恩将仇报已经超出了能用对错定义的范围,徜徉又利用自己亲手杀了他,这条心结若一直拧着只会越拧越紧,最后在两人心里打成个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暖暖想到用这种办法逼她哥做出选择,她骗哥说要跟徜徉结婚了,为了让哥相信还把婚讯发在局信里让许多人都知道,她这样做是想迫使哥跟徜徉不再逃避。不管谁先迈出一步,两人的关系都会有进展。
那一步是徜徉先走的,他来极寒大陆找擎朗,想当面解开误会,也想当面对擎朗说还爱他。可惜,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徜徉发的消息擎朗没能收到,馥遥的阴谋差点要了两人的命,妹妹的死跟阴谋无关却刚好卡在那个时间点上,徜徉没来得及说清楚前因后果的时间点上。
再后来,也就没必要说了。
擎朗看到妹妹藏在香囊里的秘密,他知道真相了,这真相让他心疼心碎。他流着泪把字条折回去,放回到香囊里,他在心里一遍遍念着暖暖的名字。父母走后,他跟妹妹说还有哥在,可他这个当哥的从来都不称职,自己没勇气乱糟一团的感情线还要妹妹来帮他梳理。
哪里是有哥在,明明是有妹在,叫明明的那个瞎眼睛哥有个妹妹叫暖暖,她一直在旁边暖暖地守护着哥哥。
擎朗卧在床上哭了有小半天,送行李箱的人来了走了他都不知道。中午有人来送饭,他把自己锁卧室里让人放了饭先走。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徜徉忙到没时间回来看他,午饭时发虫信问他“吃了没”,擎朗回一句“吃了”,再不多言。
晚宴前,徜徉回来的时候,擎朗人和行李都不在。徜徉看见安放在床头的锦盒,知道擎朗为什么走了。
香囊里的字条徜徉看过,又原样放了回去,晴暖死后他没想让擎朗知道真相。他自己也欠暖暖一份情,他应该把晴暖认作自己的未婚妻,活着不能给的东西死了还吝啬,那就太不是人了。
晴暖的死又在他们很难修复的感情上加了一道隔墙。他们就这样在命运的轨道上错过着,短暂的交叉后是长久的分离。
晚些时候,楠樱找到了擎院长的下落,跑来告诉徜徉,“他回船上了,没离岛,你要不要去把人接回来。”
徜徉释然地笑了下,“不用了,他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吧。”
楠樱也挺无奈的,“费这么大力气把人叫来,最后就这个结果,你也甘心?”
徜徉把锦盒放回柜子里,关上柜门说,“他离开不是在怪我,是在恨他自己。怪我我能想办法弥补,恨自己我帮不了他。”
擎朗在研究院的船上一个人呆着。第二天,随行来的副院长开会去了,勤务兵船员白天也在岛上忙活,晚上才回来住。挺大一艘舰船就载着他一个人的悲伤。
楠樱抽时间来看他,见面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为你俩操心,真累。”
“累你还来。”擎朗说话从不惯着人,他想什么说什么,任性得很。
“我贱,喜欢多管闲事。”楠樱把带来的点心水果放桌上,不劝他吃,自顾说着,“那两套礼服雅爷盯了快一年才做好,本来想让你昨天晚宴上穿,换个身份在各国政要面前亮个相,你倒好直接消失走人了。”
擎朗没精打采地说,“都知道我是研究院院长,还能换什么身份。”
“换什么身份你不知道?”
一般时候楠樱都是哄着他的,谁让人家长得漂亮招人哄呢。这回楠樱没惯他,说话语气挺重的。
擎朗挨了训斥没搭腔,病奄奄的倚床头坐着。
气馁的人挨两句骂不是坏事。
楠樱向床边走两步,带着狠劲儿像骂人一样说他,“不管你又看到了什么,只要是已经过去的事就应该放下。你俩分分合合多长时间了,谁还能为一个人再等十三年。你不珍惜现在,不珍惜眼前人,明天穿礼服的就是别人,明天站徜徉身边顶着总军夫人头衔的就不是你。他那么努力从死神手里跑回来,又那么积极地活着,还不都是为你一个人。你如果甘心把人让出去,自己埋的种子让别人捡果实,没人拦着你。”
楠樱气凶着说完转身走了,挺响的关门声震得擎朗心一阵阵抽畜。自己的果实真要让给别人吗?徜徉现在有多好,不瞎的人都能看见,多少人在后面排着队呢。
海里的浪打上来,擎朗的心被停靠的舰船载着跟随海浪起伏,像他们这一路走来的十三年岁月,浮浮又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