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刑》杉北

37、古堡金丝雀（八）

　　确实不像高兴过的样子。
　　古堡主人那表情跟要把人吃了没什么两样。

　　在他走近的那刻，沈亦杭将铭推到了身后，挡住了两人的直接见面。
　　其他几人不需要多说，相继暴起直冲古堡主人而去。
　　对象不同态度不同，面对古堡主人便不需要收着力追逐了，几人手里都有顺来的奇怪武器，下手根本不留余地。

　　顾野逆着众人的方向再度跑回了舞池边，在那里扑腾水的小人鱼见到他眼睛一亮，正要开口便被顾野抬手打断了，他在小人鱼耳边说了几句话，便顶着人鱼族悠扬的歌声加入了战场。
　　他想试试这些npc到底有多大的灵活性。
　　而接下来的场面也证明了这些npc的潜力。

　　歌是凄凉的，词是诡异的。
　　人鱼唱着：“他吃掉了我的自由。”
　　“荆棘挖空了我的血肉。”
　　“谁在笑，谁在笑……”
　　“是谁在一副残肢白骨面前嘲笑？”

　　歌声渐渐变得尖锐，如利剑一般狠狠地刺进了在场人的心里，仿佛是被歌声驱动，又像是要发泄被调动起来的情绪，奔向古堡主人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长发公主将铭捞到自己身后挡着，而后随手掸了掸自己的头发，叹气道：“哎呀哎呀，心情澎湃呢。”
　　她挽过方才的一些伤者，驱使自己的长发治愈他们，待他们痊愈后便也明白长发公主的意思冲了进去。

　　小红帽张嘴将自己的外婆吐了出来，对着大灰狼邀请道：“走吗狼先生？”
　　“我的荣幸，”大灰狼剔了剔牙，“刚好有点饿了。”

　　白雪皇后和蔼地跟上了白雪公主，被认证为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后她看谁都带着母爱的光辉，真美艳了不少，站在白雪身边竟不遑多让了。
　　她难得对自己的继女露出好脾气：“你就别去了，姑娘家家的要端庄，这事就让猎人去吧。”

　　白雪公主抬眼，看见了人群里十分显眼的块头，他一个落地，震开了数人，而古堡主人纹丝不动。

　　小人鱼在水里焦躁地游了几圈，深觉自己帮的忙还不够，她的姐姐在一旁皱眉：“你不要再求我们了，再帮下去你就要沦陷了，难道你要去女巫那换腿来换得和那男人的厮守吗？别说他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就是没有，一来找你就是利用你，你迟早会落得变成泡沫的下场的！”
　　正在边上激情澎湃搅着提升嗓音魅力的力度的魔药的女巫热情道：“来啊来啊，我给你把药一起熬了。”
　　小人鱼羞涩道：“没有！他让我知道不同族的认知不同，是很难交流的，更别说相爱了，是他让我不要忽略身边的爱。”
　　小人鱼姐姐看透本质：“……怎么说？”
　　“他身边那人类真的没法交流。”
　　姐姐：“……这歌我先唱了。”

　　女巫拿着一瓶开封了的青蛙腿：“那腿还换不？”

　　姐姐：“不换！”

　　“腕？你手腕受伤了？”耳边嗡嗡的蒋千松疑惑地问姜夷。
　　“没啊，”姜夷说，“我都没说话。”
　　“哦，”蒋千松集中精神，“刚才脑袋撞到了，估计是坏了。”

　　处在战场中心的两人已经被蜂拥的战斗力挤得脱离了队伍，只能站在外面望眼欲穿。
　　但古堡主人并没有因为他们人多势众而有一丝衰败，他见一个抡一个，碰一个踹一个的气势完全能以一敌众。
　　沈亦杭在第十七次被甩出战线后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个bug。

　　顾野从后面拦腰将沈亦杭接住了，这才看着古堡主人的方向皱眉道：“难办。”
　　事实摆在眼前，他们要么交出铭甩手不干直接过关，要么放弃任务拿自己的命换铭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所有人最后会怎么选择是显而易见的，顾野自觉很现实，走不通的事便不走，救不了人就保自己。

　　沈亦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见躲在长发公主背后，即使很害怕，却还是殷殷地探出头来期待又担忧地看着这边的铭。
　　她没说话，但顾野看得出她怎么想的。

　　她想再试一次。
　　在外面的十分钟倒计时结束前。

　　沈亦杭还记得自己在实验室里暗无天日的日子，一群一群不认识的人围着她，那些人穿着统一的防护服，明明需要她却又防着她。她有很长的时间都不知道这些人的样子，但她始终记得这些人怎么对她取血注射进行实验的。
　　囚禁可怕，身处囚牢却自知更可怕。

　　顾野带沈亦杭回国后从没听她讲过过往，虽然那些他都从别人口中或是自己亲眼所见认识到了，但到底和沈亦杭主动讲述不一样。
　　她从不讲过往，也不提未来，只是顺从地跟着顾野的安排，好像对于自己的人生没有半点挣扎了。
　　这样的她，现在想帮铭——一个副本人物挣扎。
　　顾野忽然笑出了声。
　　哎呀，小姑娘有生气了不少。

　　沈亦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最后一次？”
　　“嗯，”顾野说，“小心点。”

　　两人一前一后落入了古堡主人面前，沈亦杭默默上前了一步以示自己不需要保护。
　　大灰狼站在古堡主人身后冲两人，准确地说是对面所有人使了个眼色，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蓄势待发。
　　沈亦杭和顾野一左一右欺身而上，顺来的斧子榔头几乎是同时斜劈进了古堡主人的身体里，但伤口很浅。
　　古堡主人抬手用蛮力同时握住斧子榔头的柄，低喝一声，将两人直接连武器抬了起来，脚下拐了个弯就要转圈。
　　显然他对两个仆人的反抗极其不满，要将人扔出九霄云外才算解气。

　　他的转速越来越快，沈亦杭率先承受不住松开了手，身子如破布条一般高高荡起，天空中早早织网接人的精灵女巫一拥而上，退了数百米才将人接住。
　　好容易被放下来的沈亦杭还没来得及看顾野，先跪在地上将人赶走干呕了起来。

　　另一边的古堡主人已经双手握住了手柄要将顾野拉近自己。
　　在古堡主人的手即将触碰到自己时，顾野闭上眼睛松开了手，整装待发的精灵女巫一拥而上，好歹是没撞墙上造成群伤。
　　与此同时，猎人和野兽两记脚踢将还没停下的古堡主人踢往大灰狼的方向。
　　血盆大口一张一咽，人就没了踪影。

　　沈亦杭脚步虚浮，被人扶着还是晃荡了一个大弯才走到顾野面前：“你怎么样？”
　　顾野脸色惨白，没比沈亦杭好到哪去，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好说话，和沈亦杭互相搀扶着坐了下来。

　　卢明安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脸色僵硬道：“他人没了我们怎么过关？”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蒋千松不知何时来到了卢明安面前，递给沈亦杭和顾野一人一粒药丸示意他们吃下才说，“在他进去前我们就把铭拎出来和他对眼儿了。”
　　李云峰在卢明安身侧指指外面的倒计时，时间停在了03：47，他们已经过关了。

　　慢一步的声音提示在耳边响起，欢快的声音敲定了结局，大家都松了口气，松散地就地坐下，各自找身边的宾客消遣，等待被传送回去。

　　姜夷和长发公主牵着铭走到了沈亦杭面前，而后盘腿坐下。
　　铭很主动地扑到了沈亦杭的怀里，不出所料又被丢给了顾野，她气愤地扒拉了几下，最终还是认命地趴在顾野肩膀上默默听他们讲话。

　　顾野在现实生活中大部分时间都忙得脚不沾地，身边朋友同事也很少有生育的，他几乎没有抱过小孩子。
　　不太熟练地将人往上托了托，他偏头跟沈亦杭说话，声音都柔软了：“不抱抱？软乎乎的。”
　　沈亦杭的眼神略带嫌弃：“幼崽。”
　　“不喜欢接触？”顾野笑，“那怎么喜欢贴着打架？”
　　“身体和精神上双重打击，”沈亦杭长叹道，“爽啊。”

　　啊字还没来得及收尾，总给人强迫症般的不适。
　　沈亦杭和铭大眼瞪小眼，下一刻，便被她扑了个满怀，以至于自己僵硬得都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
　　她求助般地看向顾野，无措之下，竟一点也没想起来就是他将铭丢回自己身上的。

　　顾野在边上极有耐心：“这也是种双重打击法，你试试战胜她。”

　　沈亦杭觉得他偷偷跟姜夷学了怎么哄小屁孩：“……”
　　于是她对铭哄骗道：“你打击到我了。”

　　企图以让铭感到愧疚而后离开她的方法自然是行不通的，这对沈亦杭自己都没用，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但总不至于身体越来越僵硬吧？

　　比她还硬……

　　沈亦杭觉得不太对，偏头看她，只见铭正满脸恐惧，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身后看。
　　仿佛某个幽灵阴魂不散地从地府爬了回来。
　　扶在肩膀上的两只手几乎要嵌进沈亦杭的皮肉，她面色沉了下来，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

　　她来不及思考那些被药水催醒的神兽们发生了什么变故竟没有将古堡主人撕烂，沈亦杭下意识要将铭丢出去，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却怎么也扯不下人。
　　身后传来一股推力，沈亦杭猛地往前了几步。

　　“混蛋！”肩膀上的女童声尖锐地响起，沈亦杭有些呆滞，忽然不敢往后看了。

　　如果我先前直接将铭交出去，会怎样？
　　这想法忽然像一个魔咒一般紧紧掐住了沈亦杭。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扑倒了下去。

　　以至于她并没有听见耳边响起的提示音。
　　“金丝雀的恐惧囚笼开启，传送关闭，请玩家们开启下一个闯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