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宙这辈子》归川

7、13-14

　　13.
　　张蕙兰不只是那天的心情不太好，她最近的心情都不太好。

　　她和正在交往的男人快结婚了，但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一吵架，张蕙兰心情就不好。

　　陈宙见过快成为她继父的那个男人，比张蕙兰小五岁，是个驾校教练，皮肤很黑，不算太瘦，会哄人开心得很，常哄得张蕙兰心花怒放。

　　他对陈宙不好也不坏，当面客客气气，背后的时候，陈宙无意听见他对张蕙兰说：“兰兰，你拉扯陈宙这么大不容易，其他像陈宙这么大的女娃不是进厂打工，就是结婚生娃，哪里读得到这么多书哦，完全是浪费时间和金钱。”

　　张蕙兰回答：“关你屁事，又没让你拿一分钱。城里面没得女娃才十八|九岁就不扯证跟人生娃的，你还活在乡里面吗？她班主任说她是考北大清华的料，就算我再生个男娃，怕是也没有陈宙这么得行。”

　　这话有夸张的成分在，她的成绩还没有好到能考上那两所大学，不过TOP10里的其它几所学校，努努力还是能勉强够上的。

　　那时，他们的争端已初现端倪。
　　说到底，就是他们想再生个男孩，不生到男孩就不结婚，不拿证。

　　那个男人陈述自己的百般委屈，身为家里独子，他必须要生个儿子，才不算绝了家里的香火。
　　张蕙兰让他滚回去，和别的女人生儿子。
　　他不滚，跪在张蕙兰面前，扇自己巴掌，边扇边哭，把脸都扇肿了，“兰兰，我对不起你，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们就又和好了。

　　张蕙兰打算再给他生个儿子，怀过几次，找小诊所里的熟人花钱检查到不是男孩后，就打掉了，后来再想怀，又怀不上了。

　　她怀不上了，对方没有明说要和她分手，但张蕙兰得知，他正在和别的女人相亲。
　　张蕙兰暴跳如雷。
　　她把花瓶砸在陈宙头上，不为什么，只为了她不开心。

　　14.
　　快高三了，陈宙的19岁生日也快到了。

　　张蕙兰突然又对陈宙好了起来。
　　还给她买了几件新衣服。

　　张蕙兰总是如此，打了陈宙，又给陈宙一颗糖吃。
　　让陈宙为了那颗糖，产生一种美好的幻觉，她妈妈是有愧疚的，她妈妈是爱她的。

　　尽管这次陈宙不想再轻易原谅张蕙兰，可她不得不穿张蕙兰买的新衣服，因为她实在没衣服可穿。
　　她也不得不用张蕙兰的钱，因为她亲生爸爸早就不再给她打钱了。

　　张蕙兰现在在小区门口摆摊卖冰|粉凉虾，陈宙和蒋泓夕放学后做完作业回家时，看到她还在那里卖红糖冰|粉。
　　一盏小灯下，她腰背佝偻，鬓边新生白发，眼角皱纹一条又一条。

　　陈宙对蒋泓夕说：“我过去看看。”

　　蒋泓夕停在原地等她，陈宙走过去，问要不要她帮忙收摊。
　　张蕙兰摇摇头，说她还要再看一会摊。
　　陈宙走了几步，张蕙兰叫她回来，盯着她足足看了一分钟，然后让她帮忙去卧室拿零钱包过来，这里的零钱快不够找补了。

　　于是，陈宙回到蒋泓夕身边，说她得再回家一趟。
　　蒋泓夕摸出身上所有零钱，让陈宙把这些拿给她妈。

　　“不够的，别用你的钱了，我很快就跑完腿了，你先回去吧。”陈宙说。
　　“行，明天见。”
　　“明天见，蒋泓夕。”

　　陈宙一个人走入了黑暗里，夜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地响，像是挥手作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