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章、人世红尘（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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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咏燕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难言的伤感，望着郑湘雀离去，竟不由得微叹一声。他轻轻将身子倚在墙上，心中愧疚万分。他侠骨一世，本是救人，如今却是事与愿违。他自己也不由得恨自己方才未免骄傲过头了。只是若要他委曲求全，他又万万做不来，竟轻轻咬住了嘴唇，任由长发从肩头滑落，轻柔地附在他的臂上，宛如在安慰他一般。
他就这样静静的坐了许久。阳光越发强烈了，为他颀长优雅的身子上投下愈发强烈的光影。他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将自己一双凤眸陷入一片黑暗里。
静静地，他听到有人走来。他没有抬头，只觉一双手轻轻覆在他手指上，他低声道：“抱歉，张大哥，我应该听你的话的……若是我听话，她也……不至于此。”
张大叹了口气，道：“你还光顾着别人，你自己的手都伤成这样了。唉……你若是后悔，就听我的话吧，别再跟自己过不去了，跟人家认个错说个软话，他们不就放你走了？”韩咏燕低低地道：“抱歉，我做不来。”
张二扯了扯张大的衣衫。张大怒道：“你还有脸说！——一天到晚只跟着他瞎胡闹，还怂恿着他干这个干那个！当时你要是也劝他两句，说不定就不是这样了。”韩咏燕低声道：“你别责怪张二哥，就是他说了，我也不会走的。今日害了郑姑娘，他日我也一定会救她出来。我以此为誓。”
见韩咏燕仍是固执至此，张大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立誓也没用！你拿什么立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别说救她，你自己性命也难保！”
韩咏燕突然扬起头来，冷冷道：“韩咏燕行事，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亦无愧于心。今日她身遭凌辱、我身陷囹圄，不过我命弄人，若我当真绝命于此，此情此义，我来世再报便是，若是让我对……卑躬屈膝……那却是不能、万万不能。”
张氏兄弟一时无话。张大忽的瞟见地上那瓶药水，捡了起来，问道：“这是……郑姑娘的？”
韩咏燕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二人头顶，扫向外面：“若是有缘，我自当将这药亲手奉还于她。”说罢轻叹一声，又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了。
“你果然是有气节之人。”忽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韩咏燕惊诧地抬头。面前是一位白衣女子，全身衣衫如雪的纯白，发上戴着如箜篌琴架的白色饰物。这女子容貌宛若无瑕美玉，艳丽绝伦。
如此秀雅的女子，据他所知，除却神界凌念派掌门杨淮君亡妻凌梦和魔界夜怡城公主夜雪外别无他人。而杨夫人既早已过世，此人便必是夜雪无疑了。
夜雪瞟了他手指一眼，将手一拂，韩咏燕只觉手上那种钻心的剧痛刹那间消失了，低头看自己双手，早已恢复如常，不愧为魔界公主。夜雪冷冷道：“过来，本宫带你离开。”
韩咏燕低下头去，略一沉吟，竟没有起身。张大催促道：“咏燕，你快走啊！”韩咏燕抬起头来，淡淡一笑，道：“多谢公主，但此行不可。我若一走，他们必会搜捕我，若是再将公主查出，怕会闹得民心难安，天下不宁。我绝不为此祸乱众生之事。”
夜雪惊诧地望了他一眼，赞道：“此刻尚能顾全他人，当真不错。你尽管离开，本宫自会处理其余之事。”韩咏燕立起身来，轻轻一揖，道：“既是如此，韩咏燕多谢公主。”
随夜雪离开牢狱，韩咏燕留恋地望了长安城一眼。他现在必须离开了。若他再次被捕，张氏兄弟只怕会为他供出夜雪。他已经害了郑湘雀，不想再害了更多的人。
“你，不错。”夜雪打量打量他，便开口道。韩咏燕微微惊诧地看了她一眼。夜雪点了点头，补充道：“你资质不错。……很不错。只可惜……”她说着竟然前行两步，伸手拉了韩咏燕手臂，抬手捋开他的衣袖。韩咏燕一惊，低低呼道：“你干什么……”
夜雪已经看见韩咏燕手臂上的紫色刻印。她抬头疑惑地看看韩咏燕的脸，高傲地扬扬下巴，问道：“要不要跟我走？跟着我为我们魔族效力？”
“……多谢厚爱。但我不愿意。”韩咏燕微微垂着头，语声却坚定。夜雪惊讶道：“为什么？”韩咏燕轻轻摇头道：“要是你帮我成魔的话，我什么时候才能还了你的人情。……我不想再欠人的。”
“你……这是什么理由？！”夜雪哭笑不得地摇头，复又长叹一声道：“你不愿意也就罢了……好自为之吧。”说罢错身便离去，走了三步之后，便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又一个说他资质“不错”的。
韩咏燕想起来自己七岁的时候便有一名白衣的端丽女子看见了他和他说话的时候夸过他资质不错。还说过他总有一天会拥有绝世修为。
呵……既然这样，就去修仙好了。
蜀地青城山……
雄奇壮伟，又是名门仙山。他身上有些法术，倒也算是有些……仙缘。
回望长安，巍峨雄伟，他叹息。这里是他的故园，如今便要离别，怎会全无悲伤之情。那琼楼玉宇、广厦万间，他的心涌起一阵难言的离愁别绪。他微微垂了眉眼，抽出背上长剑，轻拭剑脊。
初夏上午的阳光，未免已觉得有些灼热。长安郊外如城中一样辉煌，只不过那如玉如琼的，是郊外五彩缤纷的野花罢了。一条清澈的溪水蜿蜒而去，如一条悠长的曲折银线，金色的阳光又在其上镀了一层黄金。波光微微地颤动，如同优雅的歌儿，引得人心也不由得抖动起来。
溪水悄然远去了，这美丽的离去的水，还会再回到这里么？韩咏燕缓缓走向溪边，俯下身去，掬起一汪清冽的泉水。透明的水自他的指间泻去了，他的手也留不住这泉水。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知心之感。古人尝云“上善若水”，可这水，如今却走得如此无情，永不回头。
水无情，人却有情，这溪水可以如此潇洒地离去，但他韩咏燕，可以么？仰头看去，天上有几只燕子飞去了，燕子在天空啸鸣，是否也和他一样，在为离开做诀别么？
韩咏燕站起身来，转身离去了。
风从他的脸前吹过，拂起了他的长发，无端地多了几分清凉。
面前是一条野花儿凝成的小路，他举步行去，身后的野花和野草，在风里摇摆着，宛如在为他送别……
宜男草
红尘漫漫风吹散
海无边
剑舞晴天
烟华倦、不向人间
碧落更远
遥看重山
飞花逝水送翩跹
遮梁檐
永隔万千
一生缘、莫道缱绻
赤霞狂卷
紫焰凌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一章、人世红尘（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