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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安神凝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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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霸地只觉身子一坠，醒了过来。
他茫然地看着身旁围着的人们，紫色的男人和蓝色的女人。他们的目光说不上友好，却的的确确是聚焦在自己身上，只是带着令人不快的窥伺和探寻。
他好像应该认识他们，但脑中有一片烦人的白雾，怎么也寻摸不到他们的踪迹。
紫色的男人见他醒来，直起身子为女人让开位置。女人举起她莹白纤长的手指，在空中用内力点画出一个阵法，推进李霸地的眉心。
随着阵法运作，李霸地脑中迷茫的白雾消散殆尽。他认出了她。他低下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兜，打算倒出几颗药丸——
布兜被玲珑雪霏夺了过去。
“不要再吃了。”她垂下头，“我并不知晓会神丹会有这样的作用，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接触的好。”
什么……作用？李霸地的目光转向摇着折扇的荻花题叶。荻花题叶哼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叹息：
“好师弟啊。你的活力实在过于旺盛，就连梦，都阻挡不了你的脚步。”
李霸地梦游，已经持续一周了。
白天清醒的时候，他的活动和寻常人别无二致，只有一点例外：时不时便会陷入昏睡，等醒来时，便全然忘记睡着的事。荻花题叶以为是他准备考试太累，怕他死在课堂上惹玲珑雪霏的晦气，特意找忘今焉给他请了几天假。
正是这几天假期，让李霸地梦游的症状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对于那天晚上，荻花题叶仍心有余悸：
那夜月黑风高，荻花题叶护送玲珑雪霏回房后，便抄小道打算早些回卧室睡觉。九月中的秋风湿冷缠人，荻花题叶缩手缩脚护着提灯，生怕叫风寻着缝隙，将这唯一一点温暖的火光夺了去。
灯笼被蜡油和灯座坠着，在风里和烛光一起摇摇晃晃。荻花题叶担心蜡烛灭掉，不由加快脚步，匆匆趟过一窝齐脚腕深的杂草。
杂草盘根错节，草茎将荻花题叶绊了个趔趄。这一踉跄，蜡烛被摔下灯笼，火光霎时间黯淡许多。荻花题叶仔细捋起袖子，弯下腰去摸那半截蜡烛。他的指头沿着草叶穿梭，却捏到一个人的脚尖。
烛火升了起来，蜡烛被来人拿走了。荻花题叶直起身子，打算和那人讨回蜡烛。借着烛火，他看清来人的面貌，心中却是一惊：
坤仪载星？
不，是和白天截然不同的坤仪载星。那双本来充盈着许多稚嫩火热情绪的眼睛，现在平静无波，只是静静地在烛火跳跃之下看着荻花题叶。
那能叫做“看”吗？他只是注视着荻花题叶被火光映在他眼前的影子而已。这双眼睛是死的，它不曾为荻花题叶的犹豫和恐惧而波动；却又像是活的，它透过荻花题叶看向更缥缈难寻的空间，或者未来。
荻花题叶被这双眼睛盯得发毛。他试探着从坤仪载星手上拿走蜡烛，毕竟白天的他一般不会伤害自己。而夜晚的坤仪载星察觉他的意图后，将蜡烛拿远了些，仍然用平静到瘆人的视线直直地注视着他。
“你要这火干什么？”
他开口问道。
“师弟，别吓我。”荻花题叶抻开折扇，再次尝试拿走蜡烛，“花要烛火，不过是为照亮前路。”
“前面是死路，你还是回头吧。”
坤仪载星的眼睛随着荻花题叶的动作转过来，这对荻花题叶来说，比刚才的一动不动还吓人。但他松了手，荻花题叶一把抄起蜡烛，心里有了些许的底气：
“前面是不是死路，花要自己看一看。你不要拦着我了，夜已很深，快回去睡觉。”
坤仪载星的目光变了变。比起看着荻花题叶，更像是看着他手里的蜡烛。他的声音小了下来，喃喃一句：
“折返……还会有更多的道路……”
那双眼睛终于闭了起来。荻花题叶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坤仪载星身子一歪，便直直倒向他怀里。成长期的少年有着沉甸甸的血肉，荻花题叶勉力将他撑起，忙乱间将蜡烛摔在地上，照亮他身后的黑暗：
一片高而尖锐的树篱。
的确是死路。
可是怪了。荻花题叶将坤仪载星拖回房间，扔在床上，才来得及回想。
那里三面都是树篱，他是怎么在不引起自己注意的情况下，跑到自己前面去的？
这夜过后，荻花题叶排查了坤仪载星身边所有的痕迹，最后的证据仍然指向他最不愿意怀疑的她：雪。这段时间，坤仪载星的变量，只有雪给他的安神丹。
许是药效真正对他管用，坤仪载星越来越依赖这种药丹了。从只需早上服用，到早晚服用，再到困倦时便会拿出来……
药吃得愈快，坤仪载星和玲珑雪霏的接触就愈发频繁。荻花题叶深感嫉妒的同时，也产生一丝不愿承认的困惑。
雪是真的在放任他滥用药物吗？
而今连雪也重视起来了。到现在连人都认不得，坤仪载星清醒的情况，或许比梦游还要严重。
至于雪要对他做什么……
荻花题叶看着坤仪载星摇晃着从桌边起身，道谢，离开。
反正是他要接近雪。自己的任务，只是替雪扫清障碍罢了。
李霸地昏昏沉沉回到房间，对着灰斗运功点穴，不出半时便哇哇吐出好几大口黑泥。
悬死了。
他看着尚在蠕动的温热黑泥，心有余悸地擦擦嘴。
这安神丹，简直是毒药啊！
从他给黑白郎君汇报完安神丹之后，来和他交接的便换成了南溟广虚。南溟广虚面色焦急，问了丹药的颜色和成分便匆匆下线。而等李霸地在白天坠入梦乡时，他又出现在李霸地眼前。
“不使用灵海的操梦术就是这样，模糊且不稳定……”南溟广虚的声音在李霸地耳边飘飘荡荡，“既然你已经用过药，接下来，一定按我说的做……”
因而李霸地醒后推说什么都不记得。南溟广虚的话短暂且莫名，只是按顺序报了几个穴位，说时候到了就可以保命。
现在自己连人都要记不住，应当就是那个时候了吧。李霸地看着那堆凝固的黑泥，又干呕了几下。
呕吐时，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经脉上剥离开来，聚拢到胃里去，看来就是眼前这一滩。可是安神丹的作用，按说应该是脑部经脉，怎么会是躯干部分的剥离感最明显？
小憩时的南溟广虚得知李霸地已将黑泥吐干净，舒了口气。
“放松吧。”南溟广虚结了个手印，“我们去灵海，我详细为你解释。”
白色虚空中，南溟广虚朝李霸地奔来的风，带起一股焦躁的涟漪。李霸地试着对他用梁皇无忌的清心咒，被他摁下：
“别费工夫，让我仔细看！”
他的手指点着李霸地的穴位，探知之后彻底松出一口气来。
“真是最毒妇人心，手段有够毒辣。”南溟广虚摊开胳膊，让李霸地给他施清心咒，“什么安神丹，它其实是星宗秘毒，凝魄散！”
凝魄散，从名字上看就很奇特：一凝一散，损失的则是受害人的精魂。它的原理在于借秘药腐化经脉，使其产生杂质；而药丹中的其他成分，则为压制杂质所带来的副作用。
这样一来，越是身体难受越是依赖这种药丹，长此以往，杂质便会渐渐覆盖甚至替代经脉。届时武功尽废神智受损不说，就算明知已是废人一个，已经养成的对凝魄散的依赖，也会让受害者无法离开加害人。
“盾主要我传达的另一个意见是，玲珑雪霏并不知晓这药的厉害。”
南溟广虚打坐顺气，安抚四周刚才被他扰乱的情绪涡流。
“她只是受人之托，叫你对她产生依赖后，再实施下一步计划。而你的状况比她预料的更差，为免意外，这才临时中断了药物供给。”
李霸地努力咽下嗓子眼里黑泥带来的苦味：“不论如何，等今晚一过，我和她的距离看样子就必须更近了。这和我想的可不一样啊，我要取信的是忘今焉才对。”
南溟广虚道：“这又不急，副盟主不是说过吗？万事万物都有联系，说不准玲珑雪霏的身上，就有取信忘今焉的相关线索。”
他站起来，抚平虚空中的一个气流小结。
“那穴位顺序，你一定记清楚了。以后免不了再服药，隔一段时间就要清洗一次。一定要撑住，撑到回中原的时候啊！”
李霸地望着南溟广虚晃动的拂尘，一时间回想起很多本该问他的问题。他们是怎么从营地里活下来的？绯绛丹心怎么样了？
营地里……还有其他的活人吗？
但他只是挥手送别南溟广虚。
屋里的黑泥要妥善处理掉，相应的线索要不着痕迹地向荻花题叶，甚至忘今焉打听。
梦游一事，他没朝南溟广虚细讲。既然丹药的事态更严重，那就先对付丹药好了。
现在，他应该在睡梦中好好地捋一捋：怎样才能从这对父女中，寻得下手的空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