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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沐浴 ...

  •   次日,李霸地醒来时大汗淋漓。他简单洗漱后出门,刚和荻花题叶打了个照面,就被押去洗澡。

      “我不能容忍这么臭的人坐在旁边!”荻花题叶在他背后猛扇风,“洗不干净,不准回来!”

      李霸地到处闻了闻。哪里臭了?不过是从头到脚泛着一股酒放馊之后有力的酸……好像是有些难闻,泛酸过后是呛人的辣,像被人迎面给了一拳。

      他的脑袋,似乎还没被辣清醒。昨夜的记忆他不甚明晰,荻花题叶明显也没有提这茬的打算。可是李霸地试着挑起别的话题,他又不接。两人便沉默着一路来到盥室。

      墨家尚节俭,但梳洗方面似乎不在此例。苗疆的水比中原少,官员可以保证五天一洗,作为苗王的苍狼尚且能保证三天一洗;而作为国师的忘今焉,竟然有每天都能洗澡的条件。盥室内热腾腾的清澈水流,可真是比金子还贵重的东西。

      荻花题叶一边解外套一边往隔壁房间走,喃喃地抱怨李霸地把酒臭熏了他一身。李霸地看着同样迎上前来准备接他衣服的侍女,实在鼓不起在异性面前脱衣服的勇气,便照例将她们全部遣出。

      水是烫的。四周氤氲着湿热的水蒸气,李霸地挥开弥漫着的白雾,找到房间里的窗户,试着打开。这扇窗被设置得很高,李霸地自恃五尺①有余,仍要踮起脚才能够到窗户的闩。

      栓条落在窗边,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房间里的闷热散去一些。李霸地这才卸下防备,赤条条跃进浴桶内,洗刷个痛快。

      独处的空间最使人放松,尤其是周身被热水泡得滚烫,筋脉舒展的时候。这时李霸地就喜欢哼哼两首,从我的家在东北到让我们荡起双桨,扳着浴桶边缘当小船摇来摇去。

      动静不小,但也足够让他注意到隔壁传来的一声笑。反正洗得差不多了,他翻出桶,坐在墙边,拳头敲了敲砖块:

      “笑什么?”

      隔壁安静了一会。片刻之后,荻花题叶慵懒的声音悠悠飘来:“笑你真是一刻不得闲。这样充沛的精力,花实在羡慕。”

      李霸地挪挪屁股,往墙根靠近一些:“因为一整天都坐在那里听课,很无聊啊。那个忘今焉……先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课要讲。听说他以前就是当老师的?”

      荻花题叶说:“难得见你愿意避其名讳。在与王上相见之前,夫子的确以开办学堂谋生;数十年下来,对于苗疆情况颇为熟悉,这才能得王上青眼。”

      李霸地心道要不是现在必须顺着忘今焉,不然谁管这个,口中则是继续奉承下去:

      “是苗王福星高照,又兼慧眼如炬,才能从月凝湾挖出先生这般大才。当年我顽劣心性未收,惹得先生不快,否则今日何必落得独处异国他乡的境地。”

      荻花题叶的声音,悄悄带了些疏远:“你的口才倒是锻炼得好。既是有这般技巧,前些时日对我的冲突,是故意的了?”

      李霸地不愿意放弃这难得的单独对话时机,连忙讨好道:

      “师兄哪里的话!先生是先生,师兄是师兄。我与师兄一同师从先生,纵然曾经有摩擦,日后归去故土,现在的同窗情谊也不会散去。更何况,师弟孑然一身来到苗疆,见到师兄有人相伴,不免艳羡,这才,这才操之过急嘛。”

      墙那边的荻花题叶似乎换了个泡澡的姿势,激起一片水花的声音:“哼……人就是这样。要往高处爬,又耐不了顶端的寒冷。王上是你旧友,你担忧寂寞而来此;却又见他无甚空闲陪伴你,失望了,才来寻夫子吗?”

      李霸地拍了拍墙:“师兄又说笑,先生才不是苗王的替代品。师兄有师兄的目标,我也有我的,我们两人在先生门下携手并进,这才是师弟进入墨门的期望啊。何况墨家讲兼爱,便是不论所怀情感同与不同,一并施爱,师兄不会不懂。”

      隐隐约约,从荻花题叶的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叹:“墨,是晕染上胜邪封盾了。”

      水声荡漾着,往李霸地的方向近了些许。

      “兼爱非攻,是墨子最为人所知的话语。但是人世间总有纷争,非墨门者,领会不了兼爱真意。夫子曾对我讲,在魔世作乱之前,墨家已暗中耕耘数千年。这次墨家出山,誓要让九界同乌,打造可以毫无芥蒂兼爱的九界。你,我,皆是棋局一子。”

      李霸地觉得这话耳熟,干笑两声,刚要调侃那墨家怎么不干脆跟戮世摩罗合作——

      便想起,玄之玄是黑瞳之首。

      早已合作过了!

      如果荻花题叶所说为真,那玄之玄在辅佐戮世摩罗掌控中原后,下一步便是夺权;此后再和掌握其余地域权力的墨家成员联手,组成一个巨大的联盟国家……

      到那时,墨风遍行九界;他们这些暗中操弄权术的人,便也一跃成为联盟国家的元老。无边盛名,享之不尽。

      可如果自己的假设是真的,即便在原剧的情节里,玄之玄也并未完成让戮世摩罗掌握中魔两世这一初步目标。戮世摩罗的脚步止于胜邪封盾,终于中苗鳞三方合作;而这三方的率军首领,又无一不是墨家……

      啊,自己想差了。玄之玄是要踩着戮世摩罗上位,但踩着的是戮世摩罗的失败,不是成功。玄之玄也知道从侵略者麾下挣不出来叫人心服口服的清白名声,所以先成立间谍组织收集必要信息;利用情报翻盘上位后,再扫清自己曾经的劣迹,一跃成为抗魔有功的武林盟主。

      再接着,中苗鳞三方的和平条约,奠定墨风在人世的传播基础。

      自己到来之后,也许是那一笔黄金续了胜邪封盾的命,它扛到了最后。中苗鳞之间的合作,中原主场者换成了胜邪封盾;玄之玄插不进去手,才想到两者合并,削弱对方的同时壮大自身。

      尽管有些曲折,但最后仍然是他来做盟主。三方和平条约,也如期签订。

      只是中原仍有变数。胜邪封盾虽被吞并,但仍旧顽强地存在着。现在更是和尚同会明火执仗,痛陈利害,所以自己……

      该不会是故意被送到苗疆的?

      这个想法让李霸地感到冷意。潮热的浴室挡不住他身上的鸡皮疙瘩,他不由开始仔细回想在中原经历的一切:

      莫名其妙地将他和苗疆扯在一起,恐怕是为了加深他对苗疆的印象。一旦出事,更容易想起苗疆还有这样一个朋友。

      小福子死前所念诗句,正是保险。不向山去,不得光明……不论是山还是山头,当时的他所能依仗的,只有苗疆。

      而玄之玄将他驱往各地处理事务,对能力进行摸底的同时,也是让他远离政治中心,无暇更不能组织起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尤庄案件,是引他入局的导火索。副盟主表面上辅佐盟主事务,实际上是个虚职;但就是这般虚职,如果有人告发到尚同会本部,他也不得不管。尤采死,财产落入尚同会手,他看到案件中盘根错节的疑点,更会执着地深入调查下去。

      魔瘟病人的营地葬于火海,是销毁,也是警告。既然《裁魔令》的颁布那般迅速,尚同会插手不得;这个由他和武敛君一手建立起来的营地,他能力的证明,尚同会更是留不得。营地被毁,于他是耻辱和无能的烙印;于尚同会,就是将来弹劾他的铁证。

      对碧海瑶月的杀招,则是在引导和孤立铺垫完成之后的将军。在他和碧海瑶月见面的那一刻,这年轻的大学士便难逃一死。碧海瑶月直接干系尤庄案,他的调查一定会将其牵扯。其人之死,会让他的嫌疑拉到最大。

      那些纵容,那些栽赃,一步一步,都是将他逼向苗疆的局!

      ……最后做祭品的人,恐怕,如果不是张大哥……

      就该是武敛君……

      李霸地捂上眼睛。可是武敛君,已先张大哥一步,消失在火海。就算是胜邪封盾,也没他的消息……

      难道真的一个人也保护不了?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长长的熏风撩动李霸地的发丝,他才恍然察觉自己身上的水珠已经干透。荻花题叶那边动静全无,不知是不是已经洗好出去了。他站起身,打算拿换洗衣服时,听见砖墙后“咕咚”一声震响,与此同时是哗啦一阵大水漫灌。

      怎么回事?李霸地连忙敲墙询问,竖起耳朵注意那边的动静。荻花题叶半晌没有回话,在李霸地越敲越响,几乎要动手拆墙的时候,墙那边总算传来他虚弱的声音:

      “别着急。我只是……有些困倦……没当心,险些睡熟了。”

      屋子里全是热水蒸汽,怎么能在这里睡着?李霸地简直没话说他,继续敲墙:“不要睡!这一觉睡下去,你可就醒不过来了。房间南侧有个窗户你看没看到?把那个打开,让风进来就行了!”

      墙那边窸窸窣窣了一阵,紧接着是荻花题叶轻飘飘的叹息。

      “你找到了没呀!”李霸地急得直捶墙,“不行我翻过去!”

      他扯了浴巾裹在腰间,扒着窗户边沿,两步蹬墙撑上去查看。不行,过不去。狭长的窗户只能伸进树枝,连胳膊都别不过去,遑论用剑指破窗。

      这怎么办?眼见隔壁窗户里面净是蒙蒙白雾,李霸地不敢让荻花题叶在里面久待,忙回到墙边继续捶墙,要他清醒。

      “别敲了……很吵。之前叫侍从们出去的时候,我没注意到尚未开启的窗户。是花疏忽。就这样睡过去,对我来说也不错……”

      荻花题叶的声音渐渐迷蒙。

      “门我已封了,你别想破阵进来。在云中入梦而去,真是很美的方法,我以前怎么没想到?”

      李霸地继续捶墙。

      “你是名有潜力的学生,中原又比道域丰饶许多;夫子的精力,一定会被引向你。到时,花会如何?空怀一腔对她的痴情,凝望回不去的道域……与其等着夫子将罪行累累的花抛弃,不如此刻,给你留下一个师兄的印象也好……”

      李霸地砸墙的拳头有些痛了。墙体一定做过关于内力的处理,内力灌进去有种砸在棉花里的感觉。但并不是全无松动,他找准有所动摇的那一点,继续挥拳。

      “你很想救我吗?花与你,只是萍水相逢。花随流水去,星垂月明中……你不要费劲挽留了,花不是值得拯救的人……”

      砖块松动了。第一拳撬动,第二拳碎裂,第三拳——

      轰然一声巨响,清风卷走屋内湿热雾气。荻花题叶穿戴整齐,瘫坐在墙边,捂着胸口大口地喘息着。李霸地清理干净墙洞边缘的碎砖,扒着洞口将身子探过去,问他:

      “你难道不想从夫子这里毕业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5章 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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