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驱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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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霸地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离佛国很远。那是南方一座偏僻的森林之中，名唤藏龙谷。正因为偏僻，这森林里才能藏起大大小小共一万人的众多魔兵队伍。
“多了还好呢。”
李霸地登高远望，看着这片苍穹之下似乎无边无际的林海。绿色的叶片在风中涌起波涛，拂动天边片片云彩。
“这么大片地方，要是少，才叫大海捞针。”
之前颁下的盟主令有了效果。本来在去藏龙谷之前，为求速度，李霸地带的士兵人数并不多；等来到藏龙谷了解情况时，当地的官员收到盟主令，已经在本地组织起好几支熟悉地形的搜寻队伍了。
因而，在得知估算的魔兵人数后，李霸地直庆幸自己的命令颁布得及时。
不然，这高山野林，上哪里凑人抓魔？
他身旁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随后跟上来一个村官。
“副盟主的命令，我们一定遵从。”
那是个爱出汗的矮胖子，皱巴巴的帕子挂在胸襟处，不时就会给他抽出来，在那张胖脸上狠蹭几下。
“但是副盟主也看到了，这藏龙谷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它连龙都藏得下，何况魔兵呢。”
胖子村官两手用着劲，将帕子里吸饱的汗水绞出来。
“不过，虽然能藏，但也藏不了多长时间。我看就让他们在里面待着吧。您不知道，这地方的夏天，藏龙谷又潮又热，就是个大蒸笼。他们待不住，就会往外跑，我们把守关卡就行。”
李霸地让他叫来当地的魔人队伍。
很快，一队士兵便齐齐小跑着出现在他眼前。带头的人身上看上去并没有明显绿壳，这让李霸地很惊讶。
“我不是魔人，而是人族。你叫我令海潮。”领头人向李霸地拱手，“这些魔人是我的手下，副盟主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令海潮这个名字，让李霸地感到有些熟悉。他回忆了一阵，忽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官员名单上有令海潮：
“你不是在福县当县丞吗？怎么自己下来剿魔？县令给你的任务吗？这地方离福县可是很远的。”
令海潮略低下头，苦笑一声。
“县令只会耀武扬威地摆他的官架子。我是胜邪封盾的人，受不了他的飞扬跋扈，所以辞了职。”
原来是这样。李霸地有点可惜，县丞能调度的兵马，是县城周边所有的村落，范围要比单单一支魔人队伍大多了。
但既然令海潮选择了辞官，想来那个县令对他的磋磨一定不小。先利用手边拥有的条件好了。
他让令海潮找出绿壳覆盖最多的魔人。
尽管李霸地有所准备，魔人脸上那狰狞的绿壳还是让他小小地倒吸一口凉气。粗糙厚实的绿壳上沟壑纵横，从两个深洞中闪出一双眼睛。他的脸几乎被绿壳占据，只有一小截光洁的下巴昭示他的人族身份。
“你叫……”李霸地犹豫着问。
“东来紫，见过副盟主。”那魔人站直身子，行一礼。
“好好，免礼。我让你来，是有问题想问。”李霸地扶起东来紫，带着他往藏龙谷附近走了两步。
“我的问题可能有点冒犯，你不要生气。在长出绿壳后，你们的感觉有什么变化？”
东来紫神情的闪烁，在绿壳下几乎看不到：“实不相瞒，这感觉并不好。最初是痒，接着是闷。长出绿壳的部位，抓挠穿刺都没什么感觉，时间一长，不论做什么都失去活着的感觉了。”
他垂下头，用袖子藏起手上一片片的疤痕：“唯一有感觉的时候，是在绿壳还未生成时，用利刃割除。那样的痛，伤口下的血，会让我感到自己还作为人在活着。”
李霸地几乎不忍心问下去：“可是，你手上的疤已经愈合了。后来……”
东来紫好像是笑了一下。
“后来，我便不割了。我曾在魔世偷偷这么做，但那些魔发现之后，并未阻止，而是鼓励我们这些割绿壳的人，让我们……比赛。谁剥得快，就可以更早地吃饭……
“打那以后，我便放弃这类似自残的行为。伤害自己，反倒让敌方获得快慰，我才不叫他们得逞。”
李霸地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目光烁烁。
“我很感谢你坚持了下来。”李霸地说，“更加感谢你，能够积极地参与这次剿魔。你一定，对魔世有很深的怨恨……”
他缓了一会，继续问这次的正题。
痒，闷，是绿壳刚生长出来时的感觉。经测试，完全生成的绿壳可以隔绝摇枝级别的风，对冷热皆没什么实感。
潮湿的环境，可以让绿壳软化一些，但效果有限。
绿壳惧怕的，是火和水。绿壳沉重进河湖海则无法上浮；其中又有油脂，虽不惧刀枪剑，遇火则易燃。
“总之，你的大蒸笼，对魔兵来说可能不奏效。”李霸地转向胖村官，“但是放火又可惜了这么好的林子。这样吧，我还有两件事想问——”
第一件，藏龙谷的水源。
藏龙谷虽为山谷，内中河流源头倒是多样：有从高山上流下来的雪水，还有从海边流过来的咸水河。遇着下雨涨潮，更是会出现许多临时的小支流。
不过，最近是夏天，藏龙谷迎来了旱季。
“好好好，这样果然好！”胖村官激动地在地图上勾勾画画，脸上的汗都厚了一层，“我们把藏龙谷的水源暂时都堵上，让这帮恶魔无处可去，只能往同一处水源那里聚集。”
李霸地点点头：“记得不要太明显。被他们察觉到有人找，故意躲藏就难了。藏龙谷地形崎岖，来个山体滑坡啊，塌方啊，都很常见的吧？”
第二件事，是魔所畏惧的事。
这让一众魔人犯起了难。
“在魔世待着的时候，谁也不在乎那帮魔干什么啊。”一个魔人犯难地挠着绿壳，“而且他们好像什么都不怕，鬼故事都没听他们讲起过……”
“鬼故事？”另一名年轻些的魔人好像想起了什么，向令海潮申请返回取东西。令海潮允了，那魔人小跑着离开，不多时便大步跑着送过来一本书。
李霸地拿过来看了看，书的封面是粗粝得很有风格的阴森插画，配文七扭八扭，好似是魔族文字。
那年轻魔人兴奋地搓着手：“这个是我从魔世带回来的，那边消遣少得很，有个东西翻翻解闷也好。我跟着学过一点魔族话，我来给你们翻！”
那原来是一本神话集。魔世内部种族众多，这神话集是由使用最广泛的语言，收集各种族内部流传的神话编纂而成。
魔世内部信仰极致，所吹捧者，无一不是拥有极强的力量，或者在追求极强力量的路上。神话集中的很多故事，都是没落的强者后代追随力量，最终获得后壮大种族这一模式的变体。
这许多故事中，共同的反派，是一名穿着黑色龙袍的僧人。
故事里极力描绘僧人的顽固、弱小，碍事与不可理解，但插画中僧人身后映亮魔世阴云的淡淡光环，仍能看出编绘者对他的下意识恐惧。
这僧人有名字。
“达摩祖师，我知道，是昔日与始帝一同对战过元邪皇的高僧啊！他死后，独留下一双草鞋，历经千年仍不朽坏。”
一名年长的魔人对达摩祖师的事迹娓娓道来。
“元邪皇落败后，始帝与他共同将此魔封印，这才有中原数千年不受魔祸侵扰的和平。看来最初那一战，给魔世带来莫大影响，以至于他们对皇帝与僧侣惧怕至今。”
李霸地有谱了。他问胖村官：“你们这里，有那种看起来比较威严的和尚吗？”
这夜，藏龙谷内的魔睡得不安稳。前段时间刚刚下过两场大雨，本以为水源已不成问题——没想到河流还是旱下来了。恼人的塌方堵住了河流上游，他们只能带着队伍追逐那些还没干涸的河水。
渐渐的，周围的同族越来越多了。这本是好事，但魔生存的本能仍让他们觉得，情况或许不对。
哪里不对呢？要睡觉，有树荫。要吃要喝，还有果子和树叶上的露水。没有喊打喊杀的人族，这样的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只是夜里渐渐不安生起来。
有佛经。
唵波若多喏柯，有无量处无量佛①，若在三途，极苦之处，见此光明，皆悉休息，无复苦恼，寿终之后，皆蒙解脱②。
经过数千年前那场大战，魔本就对佛极为敏感，有了佛经，怎还睡得着。那佛经不是堵上耳朵就听不见的，它微小，执拗，执着地钻进魔的大脑。
魔们顺着水流，逆着经文，奔逃。
怎逃得脱？
魔越逃，佛经越追。终于在这一夜，念诵佛经的人在林雾中现身。那刮得净光的脑门下，是一身肃穆的黑色僧服，上面绣着白色带金的五爪龙。
僧人从林雾深处稳稳踱步而来，口中经文念诵不息。他没有看魔兵们，也不必看，因为魔兵在看到他的那瞬间，几乎只有一个反应：
达摩祖师现世了！跑！！
只可惜，达摩祖师还有很多。那些穿着黑色龙袍的僧侣四面八方而来，所做只有垂眸诵经，扰魔心智。
魔们纷纷逃至水边。
奔腾的河流，是消除林中潮湿闷热的清冽水源。现在可没有魔兵在乎这个，他们面前是步步逼近的达摩祖师们，背后是湍急的河流。印在生命本能中对佛经的恐惧和对水流的厌恶做着斗争，他们决定了——
跳河。
虽是浮不起，攀住河底石块，尚能挪移到水流平稳处逃生。
对上达摩祖师，被佛经超度，那死后，无颜面对元邪皇啊！
他们屏住呼吸，纷纷向河底摸去。水流之下，的确有那些适合抓握的稳固石块，但好像也有些异样的手感……
是由绳子编织而成，一格一格，在水底铺开。
……渔网……？
只闻岸上齐喝一声“收”，河底网格顿时收紧，跃进水中的魔们统统被一网打尽。跳得慢的，自然也被埋伏的剿魔队伍擒捉。
有魔被渔网吊起，他被压在团团魔兵的最底下，渔网勒住他的身子，只从网格露出四肢。他屈辱地大叫大嚷，说他是魔将，怎么也得给张单独的网，不能把他压在一大堆士兵底下吃屁。
他安静下来，是因为看到了一名熟悉得让他惧怕的少年。
那少年攀上石头，站在他身边，饶有兴味地拉起他的手，握了两下。
“呦，这不是日唱寡魄吗？大鱼啊！”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驱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