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影决》玄乙同学

8、第七章 大江

　　中秋节宴有惊无险地过去，郗岳还算是够意思，并未为难他们，只是在季岚赏月后离开之时，郗岳对他说了一句话。
　　“中秋节过了，星皇陛下，还是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吧。”
　　季岚想起来，也许是郗岳的一句忠告而已。
　　影族下一个目标是朱华江，就算天夕的水令兽能在水上驻守，毕竟影族的手段也不容轻视。
　　沧昼和烛氏兄弟不分昼夜地守在江上，再加上彳畋时刻往来掌握动向。陵安做为御医，更是在中秋节当晚就赶回了朱华江上的船屋。
　　节日后的第一个晚上，在船舱里的烛涯隐约听到江边传来响动。
　　“什么人在那儿？”他奔出船舱，果然看到一个黑影鬼鬼崇崇地在江边码头上。
　　不管是敌是友，烛涯二话不说，用法力掀起波浪，操纵着江水，江水化作长链，缠住了那个黑影。
　　“烛涯哥哥，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一个十分陌生的声音传来。
　　烛涯停了片刻，拎起船上的灯凑近那个黑影，当灯光照亮那人的脸时，烛涯吃了一惊。
　　“井笙？怎么是你？”
　　“我来看看而已，烛涯哥哥，你怎么不赶紧休息哪？”
　　井笙似乎很关心他，虽然烛涯认得井笙的模样，但听他的声音，却像是另一个人。
　　“你不是在刃川…阵亡了吗？怎么又…”烛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其实，我们都还在。”井笙回答道。
　　“你们？还有谁？”
　　“很快你就知道了。”井笙说道，“烛涯哥哥，可否让我去船上休息一会儿啊，赶了很长时间的路，不免疲乏。”
　　“那你和我来吧。”烛涯想了想，放开了缠着井笙的长链，他转身返回船上，却没有看到背后井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霾。
　　“井笙，快点过来，船还得划到江心去呢。”烛涯一边整理着船舱，一边喊岸上的井笙。
　　井笙没有答话，只是走上了甲板，站在那儿看着烛涯撑着篙，将船驶离了岸边。
　　“你弟弟呢？”井笙突然开口问道。
　　“他在江上呢，估计是在巡逻吧。”
　　“还有一个将领，他呢？”
　　“你直接说沧昼不就行了，他…”烛涯说到一半，猛然感到有点不对劲。
　　也许，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井笙，如果是，他没有理由不会听说驻守朱华江的另一个将领是谁，也没有理由叫不出烛潭的名字。
　　烛涯刚想驱动江水，谁知井笙突然一扬手，两条呈紫黑色的巨龙咆哮着向烛涯冲了过来，眨眼间便将他牢牢控制住。
　　“告诉我朱华江所有的情况，不然…”
　　井笙警告性地说道。
　　“休想！看来，你根本不是井笙。”烛涯怒目而视。
　　“烛涯哥，这话可不对了，你明明刚才还认得，我就是井笙啊。”
　　“才不是，真正的井笙，早就留在了刃川的战场上。”
　　烛涯不顾身上危险的黑龙，大声反驳道。
　　“不妨告诉你吧。”井笙见烛涯看破，慢慢地开口道，“是郗岳大人留下我的魂灵，给予了我新生。”
　　烛涯听了，心中一惊，“是影魂吧，郗岳用影魂复活了原本该故去的人。”
　　“真是聪明，这么快便知道了影魂所在。”井笙脸上浮现一丝意外，“不过，今晚还真是有点可惜啊，你很快就要败在我的手下了。”
　　烛涯一咬牙，再次驱动江水翻涌了起来，很快，江水汇成一条巨大的水龙，怒吼着向井笙的黑龙扑来。
　　井笙并不慌张，他手中黑雾涌动着，一刹那，黑龙的数量竟增加到九条。
　　“井笙原本的能力可没有这么强，九条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烛涯看着面前熟悉却又陌生的少年，“而你，死而复生，已然违背乾坤众生之法。如今，你借影族的力量达到如此强大，又有什么用？”
　　井笙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料到烛涯会和他说这些，“烛涯，难道你不想吗？变得强大，想做什么事都可以。”
　　烛涯刚要开口再说，却被另一个声音抢了先。
　　“据我所知，井笙首领上一次放出九条龙，是为了守护刃川直至最后一刻。”
　　两人同时循声看去，江面上，一头由水汇聚而成的神鹿正站在水面上。
　　“水淼，快来帮忙！”烛涯看到了救星，连忙喊道。
　　水淼没有再说什么，她扬起前蹄，又一下踏在水面上。
　　随着水淼的动作，朱华江如同狂风吹过，霎时间波涛汹涌，滔天巨浪在水淼周身汇聚，又渐渐冻结成坚冰，下一秒，冰层破裂，化为数根冰刺，向着井笙和九条黑龙刺来。
　　“这是…”井笙的目光转向江面上的水淼，“天夕的五行兵旨居然练成了，若是有了五行令兽，大人的计划可又多了一层障碍。”
　　“你猜的不错。”烛涯说道，“正是天夕大人的水令兽，水淼。”
　　江面上，神鹿在水中化为人形。
　　“井笙，天夕大人曾料到，影族会使用禁忌之术。所以，他还告诉我一句话，若遇到故人，尽量不要伤害他。”
　　“为什么？”井笙似乎忘记了自己此次来的使命，而转头看向一边的水淼。
　　“他们虽然被控制，但灵魂深处没有变。”水淼缓步向船上走来，“他们没有来得及转生，灵魂被融入影族的影魂。但是，他们仍是星族故人，是为守护家园而牺牲的英雄。”
　　井笙出乎意料地停下了手中动作，黑龙也因此消失不见。
　　“井笙，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不知什么时候，沧昼和烛潭划着另一条小船赶了过来。
　　“我…”井笙不想违抗影族之命，听了水淼的话，迟迟无法硬下心来出手。
　　“你放心，少樽将军和沂玄都没事，飞豹在最后一刻，不也陪着你吗？”沧昼见井笙有所动摇，继续劝说道。
　　井笙还要说什么，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膛。
　　“对不起了，井笙。只有这样，你才能解脱。”烛潭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大团的黑雾从井笙的伤口中涌出，直到最后消失殆尽。
　　众人都松了口气，井笙的身体化为点点星光，飘散在空气中。与此同时，烛涯身上的两条黑龙也化为乌有，随井笙一起消失。

　　三人正想返回江心，水面上的水淼却突然警觉起来。“别动，有人来了。”
　　沧昼闻言，看向星苇桥那边，“是影族。难道井笙仅是他们的幌子吗？”
　　“不管怎么样，这朱华江上的恶战，看来是不可避免了。”烛涯说道。
　　“可我们不知道影族目前真实的情况，中秋节一过，把我们原本的计划都弄得乱了。”烛潭提出质疑，“我想，咱们不得不派人去打探一下影族动机了。”
　　“也好，这样我们可以事先防备。”沧昼表示赞同，“派几个兵士前去打探。”
　　三人刚要传唤兵士，却见一抹亮光划过水面。
　　“一见这‘流星逐月’，就知道会是你，彳畋。”看清了来者的面目，烛涯说。
　　“彳畋，你这是去哪儿？”沧昼接过话问道。
　　“奉天夕大人之命，送一封信给影族。”彳畋扬起手中的信封。
　　“给影族送信？你一个人？”沧昼差点没喊出声来，“天夕大人倒底怎么想的？只身闯进影族不是在找死吗？”
　　“天夕大人这么安排，自有他的想法。”一旁的水淼有些忍不住了，“不然，让你去送，你愿意啊？”
　　“水淼，经你这么一说，不如我去，正好还能打探一下影族的动向呢。”烛潭上前一步，彳畋没反应过来，烛潭顺手拿走了他的信，灵活地跳上另一条小船。
　　彳畋见烛潭不加考虑便行动，急忙上前拉住了他：“你做什么？天夕大人的计划里可没有你的事儿。”
　　“没关系，彳畋。天夕大人不是要回复吗，我和你谁去都一样，你先在船上歇会儿。”
　　“哎，你…”彳畋还想挽留，烛涯却出手阻止了他：“没关系，我弟弟什么都好，就是这个爱冒险的性子实在难改，你由着他便是。过一会儿等他回来，你直接去复命，天夕大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彳畋无奈，只得随江上的几位在船上等待。
　　可过了几个时辰，仍没有看见烛潭的影子。
　　彳畋实在按捺不住，几次三番要起身去看，都被那一旁的水令兽拦住。
　　“你现在去，等于送死，不如再等片刻。”水淼冰蓝色的双眸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拜托，水令大人，烛潭去了少说也有三个时辰了，可影族营帐明明就在星苇桥那儿，用得了三个时辰吗？”彳畋毫不客气地问她。
　　水淼自知理亏，却还是不肯让他离开。

　　与此同时，影族营地的玖央听到帐外传来好一阵喧闹声。
　　她疑心之下，悄然探出头去看，借着月光，玖央依稀看到几个兵士抓着一个人，那人不断挣扎着想要逃脱。
　　“关进兵牢里去，过一会儿，郗岳大人来问话。”一个兵士说。
　　玖央多了个心眼，她见兵士进了兵牢，不一会儿便各自散去，于是赤脚穿过几间兵营，来到兵牢中。
　　她手中亮起微弱的星光用以照明，小心地避开守卫之后，一路察看，来到兵牢尽头。
　　牢中的少年抬起脸的时候，二人都吃了一惊。
　　“烛潭？怎么是你？”玖央难以置信地问。
　　烛潭张了张口，却没有回答她。
　　“我知道，你不必告诉我，因为我背叛了星族，告诉我，就等于泄露军机。”
　　“我不是这个意思，玖央，我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烛潭吞吞吐吐地说道。
　　“当然，若是你不愿意，也不强求。”他补充。
　　“一旦你落到影族手里，你只有两条路可选，郗岳是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放了你的，若是按我看，你选择归影，还能保住性命。”
　　玖央看着他，压低声音道。
　　“玖央，如果让我归影，还不如就此结果我的性命。”烛潭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恕我不能听你的，因为我绝不会背叛星族。”
　　玖央没有再说话，她沉默了半晌，抬头道：“你还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最后一次。”
　　“我本是来送信，信被没收，也许还能到郗岳手中，但我，大抵回不去了。”烛潭从怀中掏出一块小的令牌，“这是我的驻守令，烦你把它带给朱华江上的人，带给星皇陛下。”
　　他做完后，便不再理会玖央。
　　少女看着手中的令牌，上面刻着“水军首领烛潭”的字样。
　　“好。”她轻轻回答。

　　朱华江上的烛涯此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不迫，就算前番井笙对他的突袭，也未见他表现出如此慌乱。
　　“烛涯哥哥，你先别慌。”水淼尽力想要稳住他的情绪。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岸边却突然传来响动，一名身披斗篷的女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她的帽檐压得很低，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低沉的气息。
　　不等沧昼开口喝令，少女伸出手，丢下一个东西，不偏不倚正落在水淼手中。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望了烛涯一眼，便飞快地离开了。
　　水淼发现那是一块令牌，上面带着一张纸条。
　　她展开纸条，纸条上是陌生的笔迹，不知何人所写，只有短短四个字。
　　“请君保重。”
　　“这是潭儿的令牌。”烛涯认出了那令牌，失声叫起来，“他人呢？怎么没回来？”
　　彳畋此刻却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他凝视着烛涯手中的令牌，很久才缓缓开口道：“我可从来没见过，人没回来，令牌却先到的首领啊。烛潭去了这么久，回信都没见着，再加上这字条也不像是他的笔迹，按我来说，就只能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语气里却明显透着怀疑。
　　“彳畋！”烛涯突然明白过来，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差点把他推进江里：“你也是星族人，就这么不相信你的同伴么？我告诉你，这种事，潭儿是绝对不会做的。”
　　“你不要忘了，玖央当时守星苇桥，为了保命才选择的归影。”彳畋并没有为自己的话感到不妥。
　　“我相信他，绝对不会。”烛涯也不争辩，只是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彳畋看了他一会儿，便准备离开，“可惜天夕大人的命令，我是完不成了。也怪我一时大意，人家那么想去影族，我应该再挽留一下才是。”
　　烛涯听出彳畋语带讽刺，只是偏过了头，没有再和他理论。
　　彳畋如同一颗流星，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朱华江上，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