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影决》玄乙同学

7、第六章 节宴

　　自打影族攻下星苇桥，郗岳便放松了攻势，他看上去似乎对下一半的星族江山志在心得。也有传闻说，是弑無大人下了新的命令，郗岳这才不再专注于攻城。
　　郗岳对玖央这个星族归降的人很是看重，甚至命她做自己的帮手。
　　他并不担心玖央会是诈降，因为之前在星苇桥一战之中，他手中可是留下了重要的筹码——对于玖央来说。
　　星苇桥附近的最宽敞的营帐属于郗岳，此刻，这位影族的大将军正坐在帐中正座上。
　　“玖央，过几天便是中秋节，我们趁此机会，要好好欢庆才是。”郗岳对一旁专心整理战况的玖央道。
　　“过节？大人不是要继续占领星族界地吗，哪还有空过节啊。”玖央很是吃惊。
　　“我们处于主动，决定权自然在我族手上，”郗岳毫不慌张，“这次不仅我们要过节，还要叫上星族一起，只是不知，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星苇桥不远处，是浩荡奔涌的朱华江。
　　入秋以来，朱华江多了几分寒凉，连江边芦苇丛也凭添了几丝萧瑟。
　　天夕任命星族水军将领沧昼率部下驻守朱华江。
　　沧昼擅长在江上来往，拥有操控水的能力，甚至能将无形的水化为实体。他带领烛涯、烛潭在江面上扎营。
　　烛涯和烛潭乃是一母所生的兄弟二人，烛涯为兄，烛潭为弟，当然，也和沧昼一样能够与水产生共鸣。
　　江边的芦苇丛中已经设过埋伏，沧昼他们将营帐设在船篷里，将所有船只划入江心，这样一来，影族若是要偷袭就难以下手了。
　　陵安这些天来一直待在船上，坚决不回去，说是为适应水乡环境。彳畋时不时会赶来，将天夕的军令传达给江上的将士们，再返回七星门，与天夕商议。
　　是夜，玖央刚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便有一名兵士探进头来：“大人，郗岳大人有请。”
　　“玖央，过几日的中秋节，我要办一次筵席，劳烦你走一趟，去星族请他们过来参加。”郗岳开门见山地递给她一张纸。
　　玖央看时，只见纸上是几位星族人的名字。
　　有星皇季岚，丞相天夕，以及众位星臣。
　　玖央的目光扫过，不出她所料，空羽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她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大人请了星皇，再好不过，只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来啊。”
　　“不来，就是不给我郗岳这个面子。传到弑無大人那儿，可是要教大人难堪的，再说，他们，不会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吧？”郗岳道，“玖央，你现在便出发吧，尽早把消息送到。”
　　“大人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去？可已经是晚上了…”玖央不解。
　　“就现在。”郗岳很肯定地吩咐，“对了，事情若是办的好，我会送你一件谢礼，保证你喜欢。”
　　玖央还想说什么，无奈命令难违，她只得从马厩中牵出马，向朱华江而去。
　　想要到达星和殿，必先经过朱华江，玖央一边走，忍不住又拿出请柬上的名字看了一遍，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空羽。如果他见到她，后果会是什么，玖央不敢多想。
　　她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朱华江的码头，风吹过芦苇丛，发出沙沙的响声。
　　玖央忽地只觉一阵寒意掠过，一眨眼的功夫，一杆闪着寒光的长枪已经指向她的咽喉。
　　“来者何人？”她听到一个低低的喝问声。
　　“是我。”玖失答道，她认出是烛潭，很清楚地感到对方已经露出的杀意。
　　“玖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烛潭意外地皱了下眉，却放下了手中的长枪。
　　“我…奉郗岳大人之命去星和殿。”玖央尽力压低了声音，左右环顾，生怕被什么人听到。
　　烛潭还想说什么，却忍住了，他停顿了半晌，转身向江边走去，“你和我来。”
　　玖央小心地跟上烛潭的步伐，“你，刚才为什么不杀我？”
　　“杀你？为什么要杀你？”烛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我带你过江便是。”
　　“可是，我已经归于影族了，也算是星族的叛徒了吧？”玖央抓紧战马的缰绳。
　　“叛徒又怎样？”烛潭不屑地回答，“我相信你，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嗯。”玖央没有再说什么，她加快了步伐。
　　夜晚的朱华江静谧而又美好，晚风在水面上吹起细碎的波纹。
　　玖央站在船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枚星灵石，她将星灵石扔进水中，石子转眼间化作点点星光，四散开在江心。
　　“好了，我们到了。”她正看着江面发愣，听见烛潭的声音响起来。
　　“啊，谢谢你了。”玖央慌忙牵过她的马，匆匆走下船去。
　　“玖央，回来的时候，船还会在这儿等你。”烛潭在她身后说道，“今天的事，就算我帮你的，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毕竟，季岚陛下有令。”
　　“嗯，我知道。”玖央的声音很低。

　　星和殿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怎么了？”季岚循声赶来，“大晚上的，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陛下，有位影族来的人想要见您。”门口的卫兵高声报告。
　　季岚吓了一跳，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内殿，即使他已经与圣星国玺结约，之后的星玺化作一枚青色图腾印在了他的右手腕上，但他还是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毕竟来自乾坤太极堂的罗藏还在内殿，这会儿正在帮他整理内务。
　　“进来吧。”季岚清了清嗓子，他打理了一下自己的朝服，说道。
　　来者是玖央，那个背叛星族的人。
　　“是你？你来做什么？”季岚没好气地问。
　　“奉郗岳大人之命，请陛下去参加影族的中秋宴。”玖央递上那张请柬。
　　“真是有趣，你居然称呼郗岳为‘大人’。”季岚略带嘲弄地看着手中的纸，随后吩咐道：“去七星门，叫天夕来见我。”
　　玖央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见季岚并没有要她留下的意思，便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
　　只是她才跨出门槛，便迎上了天夕向这边赶来。
　　“见，见过天夕大人。”玖央慌忙低下头行礼，不敢抬头再看天夕的脸色。
　　“玖央，既然已经归影，便不必再行星族之礼。”天夕没有生气的意思，朝她道，“回你们的营地去吧，只是今后不要再来了。”
　　玖央点点头，手忙脚乱地牵过她的马，便向朱华江赶去，她的脸很热，感觉自己好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朱华江早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宁静，玖央尽量地放轻脚步，生怕惊扰到这里的生灵。
　　果然如烛潭所说，已经有一艘小船停泊在码头那儿等着。
　　不过船上的摆渡者却不再是烛潭，而是一个玖央从未见过的人。
　　那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生，长发如桑软的波纹般随风起伏，身着冰蓝色短裙，上面闪烁着如水般的光点。
　　“你好，我需要过江…”玖央上前一步道。
　　“啊，你好，你就是玖央姐姐吧？”女孩听见了，回头一笑，双眸如同一潭碧水般明亮。
　　玖央这才借着月光看清她的样貌，那少女的额前，有一对同是冰蓝色的小巧的兽角。
　　“你是…妖族？”玖央试探着问道。
　　“算是吧。”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叫水淼，乃五行令的令兽，此番是奉天夕大人之命，驻守朱华江。”
　　说完，她便将玖央拉上船，“走了，烛潭哥哥嘱咐过我，一定把你送回去。”
　　水淼划着小船，将玖央带到朱华江对岸。
　　“有劳你了。”玖央感激一笑。
　　走出去很远之后，玖央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令她惊讶的是，那个撑着船的少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蓝色的小兽，它浑身像是由水汇集而成一样，形似雌鹿，身上布满漂亮的花纹，四蹄踏在水面上，如履平地，每走一步便漾开一圈水波。
　　看来，这便是水淼的真身了，天夕派它来，便是要它做朱华江的守卫。
　　玖央这么想着，很快便能够看到影族的营地了。
　　“办得不错。”郗岳在听了玖央的汇报之后，赞许地说，“说话算话，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和我来。”
　　玖央随郗岳走进了马厩，郗岳径直走到尽头，在一匹马前停了下来。
　　“这匹马送给你，以后，它就是你的专属战马。”郗岳指着一匹小马道。
　　玖央看时，小马只是低着头，像是在打瞌睡，可与其他的战马又好像有些不同。
　　“这是…”她开口问道。
　　“这是我的第一个试验品。”郗岳以得意的口吻答道，“用影族秘术结合魂灵，让死者复生。
　　“难道是…‘影魂’？”玖央难掩惊诧。
　　“没错，就是‘影魂’。”郗岳道，“弑無大人教给了我，我在利箭的身上做了试验，没想到居然成功了。这样一来，我要完成的影魂大军又多了一成把握。”
　　“你复活了利箭？可大人是否知道，这样做，违背了乾坤戒律。是会受到惩罚的。”玖央被郗岳的说辞吓坏了，急忙辩解道。
　　郗岳听了，并没有把玖央的告诫放在心上，“不妨，就算是乾坤那边怪罪下来，弑無大人自有办法应对的。”
　　“那，它还是之前的利箭吗，还会认得我吗？”
　　“它当然认得你，只听你一个人的命令。”郗岳说，“不过，这件事，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会记得它。”

　　青龙丘白杨林内，被大火烧过的痕迹已经被新芽所覆盖，影族的士兵驻营位于青龙丘村内，对白杨林及其之外的事情并不关心。
　　林中，不时传来轻微的响动，不易察觉。
　　“钟老，事情办成了吗？”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响起。
　　“是小森啊，白杨境已经开启，白杨图腾也很快就能重启了。”
　　钟黎竺倚着一株白杨，闭目养神。
　　“影族已经攻至朱华江边，天夕大人虽派了水令兽助力，但终可能敌不过影族的攻势。”男孩看着钟老说道，“那个即将继承白杨境的人到底行不行啊？”
　　“你掌握着木元素的力量，自己还不知道吗？”钟老抬起眼皮，看着那男孩灵巧地从白杨树上跳下。
　　“的确。”他自嘲地一笑，“钟老，我不妨再告诉您一个秘密吧。”
　　“是什么？”
　　“此次影族之所以会攻打星界，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们想要得到圣星国玺。”男孩挑了挑眉，“您想想，星影两族原本互不相干，即使影族拿到圣星国玺，又没有什么用，他们不惜使用‘影魂’这一禁忌秘术，不顾被乾坤定罪的风险，可不仅仅是想统治星族。”
　　钟老：“我早知道影族没有这么简单，他们的那个首领，怕不是要解决个人恩怨的。”
　　“正是，这些影族真正的目的，便是奉了那影族首领之命，来星族报仇的。”男孩报以一笑，“准确说，那影族的首领，跟星族可有些渊源哪。”
　　“影族的首领，我有所耳闻。”钟老若有所思地道，“据传言，她并不是影族人，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却令所有的影族人听令于她。”
　　“看来，钟老长年待在这树林子里，对外面的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嘛。”男孩点了点头，“那弑無原本是妖界白狼族人，乃是人界胜地言午泉的守山山神，掌管着整个言午泉以及它背后的庭栋山区。”
　　“反倒是你，你只是五行令的令兽，怎么会知晓这么多？”钟黎竺询问般看向那男孩。
　　男孩听了钟老的话，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星影两族之争的来源，也许就在那个言午泉之中。”

　　驻扎在朱华江边的影族似乎已经将攻打之事置于脑后，而一心只想着筹办中秋节宴，随着节日的临近，郗岳派去布置的手下也越来越多。
　　而收到玖央传信的季岚，召集了星界大部分的星臣，着重商议赴宴一事。
　　“依我之见，陛下还是不要去的好。”时明分析道，“如是陛下去了，一来星和殿无人镇守，影族会乘虚而入，二来，毕竟陛下是一族之首，又有着与星玺的契约图腾，去了影族，难免会遭到什么变故，也是很有可能的。”
　　“可若是不去，岂不是让影族笑话？”季岚有些犯愁，又觉得时明所言有理。
　　“既然如此，不如就去好了。”天夕开口提议，“带着影族的请柬前去，但还需小心行事。”
　　随后，天夕抬起头分咐殿下兵士：“叫空羽来见我。”
　　中秋这一日终于到来，一大早，季岚便整理好衣装。为了安全起见，季岚按天夕吩咐，没有穿往常一样的皇族衣装，而是束起长发，一副江湖侠士的打扮。
　　“皇兄，不就是赴宴吗，你弄成这个样子，是要做什么？”清云来找他，见了他的装束，忍不住问。
　　“云儿，这都是天夕的主意，依着他便是。”
　　“可惜那请柬里没有写我的名字，我倒是很想到影族去看看呢。”清云略带遗憾地说，“现在，我只能守在这里喽。”
　　“没关系，守在这里很安全。”季岚拿起一旁的斗笠，“我们去去就回，很快便赶回来，天夕已经另派了兵士守七星门，星和殿就交给你和江柯了。”
　　“陛下放心，在下一定不负使命，和小公子守好星和殿。”听到星皇提起自己，一旁的江柯赶忙搭腔道。
　　季岚点点头，走出殿门，牵过兵士手中的战马玄塔，去七星门和天夕会合。
　　影族早已按照郗岳的分咐，置办好了一切节宴所需，地点就设在刃川的影族军营。
　　季岚一行人马到了朱华江边，早已有人等在江边接应。
　　“陛下，此去赴宴，定要万事小心。”船上的水军将领沧昼撑着竹篙，不放心地叮嘱道。
　　“有天夕在，你担心什么。”季岚拍了拍身边的青衣少年。
　　看着少年丞相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微笑，沧昼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旋即用竹篙撑着船离岸。
　　“对了，水淼呢？”天夕四下环顾，没有看到自家水令兽的踪影。
　　“水淼啊，她…”沧昼刚想回应，便见距离小船不远处的江面开始翻涌起来。
　　“大人是不是忘了，在下是能和水融为一体的。”隆起的水面渐渐聚合，形成水令兽的模样。
　　“做的不错。”船上的天夕看着她说道。

　　刃川，郗岳命手下兵士准备好中秋的宴席，便亲自前往流星谷去迎接前来的季岚等人。
　　离开前，郗岳吩咐玖央道：“你准备一下，一会儿，可是要见贵客的。”
　　玖央坐在自己营帐里，放下手中的发带，想起这句话，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郗岳话中的戏谑意味。
　　渐渐地，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件她去星和殿道别时，所穿的白色长裙上。
　　不如，就这样吧。
　　她重新散开已经编好的辫子，系上白色发带，换过那件长裙。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起呆来。直到营帐外传来喧闹声，她才猛然回过神。
　　她透过窗户，见郗岳已经回来，想必，星族的人一定到了，于是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赤脚走出帐外。
　　“星皇能够亲自前来，我影族倍感荣幸。”郗岳请季岚他们进入正营，“在正式开饭之前，不如，欣赏一下我族女子的歌舞如何？”
　　“郗岳，我不知道你这次叫我们前来，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何必如此大张旗鼓？”没等季岚开口，天夕便抢先道。
　　“你可别想要什么花样！“空羽本就不愿前来，此时更是十分恼怒。
　　“想必，这位就是空羽将军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哪，将军稍安勿躁，既然来了，客随主便才是。”郗岳也不生气，仍旧慢条斯理地讲话，“各位，先落座吧。”
　　郗岳说完，对手下点头示意。
　　“玖央姑娘，大人请您。”兵士站在玖央营帐内，传达着郗岳的意思。
　　“这就来。”
　　玖央站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正营走去。
　　当身着白衣的女子出现在营帐中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愣了片刻。
　　“郗岳大人。”她缓缓开口，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但很清晰。
　　“玖央，过来，给在位的星族贵客助助兴。”郗岳道。
　　玖央应下，她手腕一翻，手中出现数颗星灵石，它们渐渐融合在一起，变成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
　　“诸位见笑，玖央这就为诸位大人舞剑助兴。”她说完，便翩然起舞，手中的长剑上下游转，令人眼花缭乱。
　　空羽紧盯着不远处起舞的少女，眼中有些欣赏，但更多的是震惊和愤怒。
　　“各位请便，用过午饭，可随我参观我族军容。”郗岳欣赏了片刻，道，“玖央，给客人倒酒。”
　　“是。”少女收回长剑，转身拿起酒壶。
　　郗岳：“今天是中秋节，乾坤之内，是不会在节日里进行攻伐之事的，就算是敌人，这天，也能休战讲和一次的。”

　　星和殿内可不像刃川这样平静，清云不似平日里那样沉稳，在殿内走来走去。
　　“公子，您就不能停一会儿吗。我说过了陛下会没事的，您怎么就不信呢？”江柯劝了好多次都没有用。
　　“清云公子，您是担心，季岚陛下在影族会有什么事么？”一个身影立在殿门口问道。
　　清去定晴看时，是罗藏，那个皇兄请来的帮手。
　　不等清云辩解，罗藏又说，“如果真是这样，还请公子把精力放在别的事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清云气不打一处来，冲罗藏喊道。
　　“公子，你若是不信我，总该相信当年的尹国师吧。一切自有定数，星官不会说谎。”
　　少年问星人负手而立，慢悠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