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影决》玄乙同学

20、番外（二）曲动九州

　　“小女楚鸾，曾为永星城瓦舍歌妓。”
　　菀霜听见那少女这样说道。
　　来自民间的歌妓他见得多了，大多数都渴望进入皇宫，但也只是图些钱财名利，希望星皇能垂青自己，从此衣食无忧。
　　于是少女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今日是竞选宫女的日子，菀霜已经看了一上午少女们的表演，无非是各种舞蹈和歌曲，戏曲倒也有，不过总是少见。正值中午时分，即便这位星皇再认真，此刻也不免有些困乏。
　　那叫做楚鸾的少女自报家门后，并没有立刻开始自己的表演。菀霜好奇，于是多看了她几眼，却见少女眼中似有光，比起其他宫女来，多了几分坚定和执着，给人一种不容轻视的傲气。
　　“陛下想要看什么，楚鸾可演来。”
　　“你可都会？”菀霜听着少女口气不小，来了些兴致。
　　“不敢夸口，不过一些歌妓的手段而已，还望陛下不要嫌弃才是。”
　　菀霜没见过如此女子，也没有为难她，“你擅长什么？”
　　“小女歌舞皆可，只是音律更熟练些。”
　　“那来吧，朕倒看看你的音律有什么特别之处。”
　　楚鸾微微颔首，随即挥动衣袖，菀霜只觉得一阵光芒闪过，一架泛着流光的古琴出现在楚鸾面前。
　　歌妓们灵力大都低微，甚至有的只有“星耀”一项能力，所以只用来在表演的时候做辅助，而像楚鸾灵力强大到能化出器物的歌妓，菀霜倒真是第一次见。
　　楚鸾拨动琴弦，一阵悠扬的乐曲在星和殿上传开来，菀霜仔细听时，只觉得曲子中夹杂着高山隆起的巨响和大海波涛的汹涌，又有花草生长时的静谧，鸟兽鱼虫的叫声，整个世界仿佛全部被她纳入了琴声之中。
　　曲毕，殿内群臣都还沉浸在琴声中，竟很难回过神来。
　　“此乃小女武器，星音琴。”
　　“武器？何来武器这一说啊？”菀霜闻言道，“这不是你的乐器么？”
　　楚鸾听罢，抬手一拨琴弦，一道白光随即扩散开来，形成一道气刃，避过殿内之人，将门口的一面旗帜击落。
　　菀霜见面前少女丝毫不慌乱，也没有胆怯的样子，她出击没经过星皇的同意，但也仅仅是做完，便等着星皇的下文。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是乐曲，也是法力。”楚鸾回答，“有名‘曲动九州’。”
　　“何解？”
　　“曲中所述，乃是九州万物，也是在告诉星皇陛下，九州为国土。”
　　“倒还有些见识啊。”菀霜的语气中带了点儿赞许的意味，不禁想多问她几句，“姑娘此番来选拔歌妓，也是为了那名利的么？你如何能保证自己能赢？”
　　“楚鸾不为金钱名利，不过喜好而已。”少女答得干脆利落，“若是失败，再回永星城无妨。”
　　“那你觉得，歌妓要如何才可以得到星皇的宠幸？”
　　“星皇陛下当以大局为重，歌妓不过闲暇之时打发时间所用。”她道，“楚鸾见识浅薄，但也知道，家国在前，个人在后。”
　　菀霜点点头，“你下去吧，等结果。”
　　楚鸾行礼离开，却听见星皇又叫住了她。
　　“若是有一天，你的族人不得已而背叛了你，再见之时，你会怎么做？”
　　楚鸾听了，并没有被难住，她回眸一笑，看向高高在上的星皇。
　　“我不会对任何一位出手，因为，他们也曾经是我的故人。如此，等到哪一天自己重回故土，便也不愁近乡情怯了。”
　　少女说完，没有等星皇的答复，转身走出了星和殿的大门。

　　路粼带着少年进星和殿的时候，星皇正使歌妓为他奏曲静心。
　　那歌妓应该是新来的，路粼没怎么见过她的模样，只觉得此人必不是凡品，能在这批入宫的歌妓中脱颖而出，成为唯一留下的人。
　　路粼知道自家星皇的眼光，于是对那女子也青眼有加。不过到底是大将军，心思还是在军事上，便按照惯例行过礼，拿出奏折呈上道：“陛下，请过目。”
　　“小氚今天也来了，功夫学的怎么样了？”星皇接过奏折，顺便问道。
　　“一直随着路将军练习。”少年一脸认真，“今日陛下怎么有兴趣召歌妓来了？以前没见过呢。”
　　“新来的姑娘。”菀霜并不介意那些虚礼，“对了，我听说你也喜欢音乐吧？不然，和这位比试比试？”
　　“浪氚不敢，音乐不过是没事的时候随便拿来玩玩，哪里能比得上姑娘歌妓出身？”少年谦虚道。
　　“没试试怎么知道？”菀霜示意一旁的楚鸾，“你和小氚各奏一曲。”
　　“不知小兄弟用的是什么乐器？”楚鸾依言走上前去，挥手现出星音琴。
　　“竹箫而已，比不上姐姐的古琴。”浪氚从腰间摘下一根紫色竹箫，那竹箫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却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目光，其上似有灵力加持，与星音琴比起来，又是另一番感觉。
　　“小兄弟先来吧。”楚鸾道。
　　浪氚看了看一旁的路粼，见大将军不反对，便道，“让姐姐见笑了。”
　　他将竹箫举到唇边，一阵悠扬的箫声响起来，与楚鸾的曲动九州不同，带着几分空灵之感。
　　一曲毕，楚鸾由衷道：“不错，听这曲子仿佛能三日绕梁不散，使人沉浸其中，这曲子可有名字？”
　　“姐姐过奖，这不过是我闲来无事吹着玩儿的，不曾起名。”
　　“不如，就叫‘余音绕梁’可好？”
　　“依姐姐吉言，那就叫余音绕梁吧。”浪氚点头。
　　“既然你们两个都喜欢音乐，今日便认做姐弟。”菀霜喜道，“楚鸾长他两岁，便做姐姐。”
　　路粼也笑着附和，于是少年顺从地看向楚鸾，行礼道：“浪氚，见过姐姐。”
　　楚鸾认浪氚做弟弟，由于法力高强，她和浪氚一同被星皇列入武将之中。
　　那一年，她年纪刚刚二十岁。
　　等到第三年，新的星皇季岚上任，曾经选她入宫的那个男人突然离开了星界，没有人知道他和皇后去了什么地方，就连那少年丞相，也没法说清楚。
　　第四年，便是影族的来袭。
　　少年丞相任命她和浪氚驻守永星城，她欣然领命，因为从小长在永星城，看惯了那里整齐的房屋，这次守城，身后是家乡，自然要熟得多。
　　同去的还有日殳和浅汀，也是各有绝技之人。
　　后来浪氚和她说起紫色竹箫的事情，他说自己十多年拿在手中的竹箫，竟是星族圣物。
　　“圣星蝶舞，圣物中排行第三，灵体星舞，擅长音乐和舞蹈，能够召唤灵蝶。”
　　浪氚和她这样讲，楚鸾突然想起那日初见浪氚时，他所奏的乐曲。
　　“那星舞的法力，果真唤作‘余音绕梁’么？”
　　“确实是。”
　　楚鸾再见星皇菀霜，是在七星门前。
　　那时节，所有人都在，就连多年隐居民间不问政事的长公主，也赶来了现场。
　　楚鸾清楚地记得第一天见到菀霜时他问她的最后一个问题。
　　于是她在众人注视下，走到那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面前。
　　“你曾经问我，有一天，族人背叛了我，我该怎么做。如今，你不就是那个故人么？”
　　曲动九州响起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当年的决定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