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陌千秋

4、庆祝人生第一次的劫后余生（泳池par）

　　那天的阳光正好，温柔得灿烂而不刺激，宓子轻轻晃动手掌，透过指缝看那穿过来的阳光，金黄色的阳光，好像光辉灿烂的未来。以后的人生里她在回忆起那天时，她就开始深信人的记忆是如此奇特，在你记忆里无与伦比的一天，当你回想起来时，记住的竟是那种灿烂的阳光瞬间定格的画面。
　　你会永远记住你在那个场景中，在那样金芒烁耀的阳光下面，无数次复刻重现彼时彼刻的那种感受。
　　宓子站在不烈的阳光下，透过手掌缝隙看阳光，还有点疑惑，为何今日的阳光美的不像真实。
　　她站在终炑家的泳池边上，离小楼不远也不近的泳池边上，穿着蓝底白点的比基尼，半屈着一条腿。
　　终炑在小楼露天顶楼和同学们一起烤烧烤冒着青烟，他一边笑一边望着透过手掌指缝看太阳的宓子，她屈着一条腿，百无聊赖。
　　终炑一向不是什么酸人，可他看着看着脑子里就闪现出那句：“亭亭飞花如照影，岁岁末夏入相思。”
　　……

　　宓子习惯沉默，她喜欢在一年四季一天到晚，偶尔在课堂上溜号抬头望窗外，她总是静静地静静地远眺，旁人看着意味深长的她的神情，都以为她在沉思，可实际上，连宓子都不知道，那些时刻，她到底有没有在想着。
　　高中三年，她都和同学保持着距离，足够让她感到安全的距离，不期而至闯入她世界的，只有终炑一个人。
　　终炑喜欢打篮球，喜欢画黑板报，喜欢帮班级搞卫生，喜欢帮助班里落后的同学，他喜欢被人需要和受人爱戴。
　　而终炑本人又风度翩翩，学业优越，在班里可谓是一呼百应的风云人物。
　　那天她正枕着手在廊门地板上躺着看星星，他走过来说等高完考，他要送她一个礼物，宓子问是什么，他回答道，我要送你一些朋友。
　　……
　　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
　　……
　　宓子微微抬起点头看了他一眼，又落下正视星星。
　　朋友吗？其实终炑不懂，有些人其实真的不需要朋友。
　　不过她还是感谢他的一番好意。

　　就这样，她穿着比基尼站在了今天阳光照耀的泳池边上。微风轻轻吹起她盘起的头发散落下的零碎发丝。
　　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远远望着她的终炑觉得她就像可望不可即的钻石一样，在阳光下，光芒四射。
　　宓子不觉得自己保守，也不觉得自己开放，只是终炑邀请了班里的所有同学，都来家里做客。一个泳池烧烤party，在6月的初夏，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聚会。
　　二十几个人，陆陆续续地来了。
　　男生在天台串串烧烤，女生有的换上了泳衣玩水，有的在岸上晒太阳喝饮料。
　　大家都渐渐围着宓子聚在一起，当有个短发微弯的心形脸女孩凑过来特别明媚地冲宓子笑的时候，宓子才发现原来自己班上有这么多这么漂亮的女生，他们班可是年级人最少的特培班啊，几乎都是清北的预备生。
　　谁说学习好的人好看的少……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日轮滑至天空中央前，女孩子们都前前后后来到宓子的身边，和宓子东南西北一搭一搭地聊着，即使最内向的几乎不和同学说话的女孩子也挨着宓子被围在中间，女孩子们有靠在泳池边上，有站在岸边，有坐在边沿，还有自由自在地比赛游泳，各自零散，围成一圈。
　　健康、阳光、活力、生命力，这就是青春的样子吧。
　　以至于宓子每每想起那天，都会忆起无边无际的蓝天，以及蓝天白云倒映之下溢着海水般清香的翻起水波。

　　夜晚渐渐地来临了，夜风就像一把小刷子，在宓子心里轻轻地挠。
　　终炑和他的哥们儿早早就把这个villa到处装饰了彩灯，夜晚一来，啪啪地次第亮起，一串又一串从此到彼缓缓地亮成灯火霓虹的彼之国。
　　晚风清爽，可汗水黏腻。
　　夜晚和黑暗给暧昧气氛开了扇门。
　　谈笑风生哈哈大笑的烧烤午餐过去了，晚上大家三三两两地喝着酒吹着风吹牛，也有星星点点出双入对的人。
　　终炑和自己的仨哥们在聊高考后的规划，大家对于他出国的事心照不宣。
　　其中一个男孩在滔滔不绝地吹牛，终炑一边笑一边附和一边偷偷地看宓子。
　　宓子坐在屋檐下，和那个笑容甜美灿烂的女生并肩坐在一起。
　　女孩子轻轻地撩了一下头发，微微笑了一下。
　　“宓子，你知道吗？”
　　宓子轻轻抬眼，“什么？”
　　“我真的很欣赏你。”
　　“为什么？”
　　“其实，我想跟你说个秘密，虽然我们说话不多，但是我知道你会替我保密的对吗？”
　　“嗯。”
　　“我喜欢你，宓子，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从高一开始，我发现我就好像喜欢上你了，那个春天，有一天早操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你站在那特别好看，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那种，从那以后，你去哪，我就会偷偷地看两眼，觉得你是不可忽视的对手…你可能也都没注意过…直到后来我每天晚上心里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我才发现那不是普通的欣赏和崇拜，而是喜欢……虽然我觉得你知道也不会改变什么，但是我还是想说出来。”
　　宓子微微地睁大了眼睛，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表情。她也没有说话。
　　“我和你说这个并不是想要获得你的回应或者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只是暗恋一个人，还是一个不太可能的人，真的很心酸。我马上要出国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但是我知道即使我离开，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我不想到了结束，我爱过的人还不知道我，还不记得我的名字。”
　　女孩子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她的手慌乱地抹着缓滑进嘴巴里的眼泪。
　　宓子伸手帮她擦眼泪，“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她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她。
　　“嗯？”宓子微笑。
　　“林菡儿。”
　　“好的，我记住了，我也这辈子不会忘的。”
　　夜风长吹，星河尽明。
　　林菡儿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停了下来，怔愣了分毫，她咯咯笑了起来。

　　只有终炑不明白，那天为什么他始终找不到时间，和宓子独处，不过也不用急，他想了想：
　　毕竟还有一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