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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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荣听完具翎的话，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柠柠和妖怪们还在熟悉，有些走神，过了会儿，他对具翎说：“小厂长，我去收拾下保安室，今晚柠柠要在工厂里睡。”
具翎笑眯眯地点头，“嗯，林叔你去忙吧。”
身处热闹中央的林柠陟好像有所感应，她抬头望向具翎这边，与他的眼神碰撞到一块，有些怔愣，尔后视线不自禁地看向爸爸默默一人走回保安室的背影。
林柠陟眼神很快收回来，和旁边吱吱喳喳说话的妖怪们继续交谈，但脸上没有刚才轻松的笑意。
具翎微微笑，过了会儿，他才双手交叠一起背在身后，独自一人慢悠悠地往工厂外边走去。
末日的第一个夜，天气还是十分焗热，夜空有万千星辉，但不见明月。
就和过往许多个夜晚相似。
世界一切好似维持原样，又似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化。
远离城镇的妖怪工厂，此刻还能偶尔听到远方丧尸怪物嚎叫的余音，与工厂的欢声笑语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热闹来自孤寂，它的底色实际上是悲凉的。”
具翎意味不明地自言自语，他抬手轻轻一挥，将厂外零散的材料一下堆集在车间前方，同时，也给工厂唤来一阵清风，吹走大家心中的热意。
恢复精气神的林荣忙从拉开的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对具翎大喊。
“小厂长，你刮的风太大了，都把我铺好的床单给吹飞了！”
具翎的脚磕绊一下，离开的步伐比之前快了一点。
从林荣的角度看，小厂长离去的背影有些狼狈。
他嘟嘟囔囔地拉回窗户，心想明天还是要和大树医生说一下，顺便让他治治小厂长妖力控制不稳的老毛病。
刚这么想着，大开的门前投落长长一道人影，门外的小路灯，给门前站着的人盖下一层晦暗的阴影。
林荣有些不自在地挠头，他笑道：“不和大家多聊一会儿吗？”
林柠陟走进来，摇头，“他们好像都要上夜班，我不好意思耽误他们。”
“哦哦，是哦，我都忘记这事了，”林荣看着被风吹乱的小床，解释，“正想给你铺床，你今晚就睡这儿吧，我待会儿还要出去值班巡逻，你今晚放心睡在这里吧。”
“明儿早我再带你回家休息。”
林柠陟不是不知道保安也不会整晚都在走动，他们也是需要中途休息的。
她抿紧嘴巴，问：“你不用回来休息吗？”
林荣手指往边上的椅子指了指，哈哈笑道：“没事，我习惯上晚班时就在椅子上坐一会儿歇歇。”
“哦。”林柠陟眼眸敛起，单音节的回应听不出她的情绪。
林荣连忙说道：“衣服脏了是吧，我让小蔡待会儿拿她的干净衣服过来给你穿，你到时候把身上的脱下，爸爸给你用洗衣粉洗一下。”
林柠陟没说话，她走进屋内再次打量，林荣也借着铺床单的事避开更深的交谈。
一时间，小小保安室只剩下布料和木板摩擦的声音。
但床单始终有铺好的一刻，林荣不得不要面对女儿。
铺好的那一刻，他身体一僵，慢慢地转过来，问：“肚子饿不饿，煮个泡面给你吃？”
林荣以为女儿还没有吃晚饭，离开家时也没留意到桌上已经被扒了一半的饭菜。
但林柠陟没拒绝，她主动地来到桌子边，打开电磁炉，问：“泡面放哪儿了？”
林荣一愣，连忙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快递箱，里面整齐码好几包泡面，光看这一幕就有点心酸。
林柠陟看了眼收回目光，从旁边水壶里倒进水，“我想吃金汤肥牛。”
“好嘞！”林荣乐呵呵地取出2包，走了过来。
林柠陟等着水烧开，好像借着等待食物的时刻，二人的尴尬才在慢慢消融。
她盯着咕噜噜冒泡的锅，说：“爸，具翎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
林荣撕包装的袋子顿了顿，追问道：“说什么了都？”
“他说你要一辈子都给工厂卖命，”林柠陟掀开盖子，热气冲了上来，“可我很生气地跟他说不行。”
“我说你是有自由的，怎么能一辈子给人打工呢。”
她说完这句，抬头再次往空荡荡的房间张望，“这也不是一份好工作，是吧……”
林荣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这些话，他很想说现在是末世，又不是和平年代需要人们挑安稳高薪的工作。
更何况，和平年代时，他也一直窝在工厂没打算换工作。
林荣张开嘴想拒绝女儿，这时，林柠陟又打断他的话，说了下去。
“但爸，我现在不否认那个小厂长讲话挺有道理的，你有选择做什么事情的自由。”她把面饼放进去，“你有很多事都瞒着我，也看得出来许多事都不想或者懒得给我解释。”
“因为你是爸爸，我是女儿，我俩身份天生就存在差异。”
“我们怎么能做到完全的理解呢？”
“不可能是吧……”
说完这句话，林柠陟盯着锅里泡开的面条，心想这碗面放在末世里，也许会引起很多落难者的追逐。
但此刻，她还是觉得这碗面代表的是一种心酸。
它不是用来果腹的食物，而是变成一种对生活无力的象征。
从她在楼下杀死丧尸猫开始，再到见识神奇的妖怪们，意识到自己和他们之间的间隔，就连本应站在自己这一方的爸爸，也貌似是和自己不同的。
那时起，不安的感觉对林柠陟来说，已经从外在环境蔓延渗透到内心。
末日对她而言，不单是生存环境变得恶劣，更是内心的不安无处可放、恐惧在不停地涌入心中的荒芜之地。
她此刻就像一座孤立无援的岛。
所以，林柠陟才在后来认为具翎的话是正确的，她的确需要给予她爸选择干什么的自由，因为她不是像她爸那样的人，她无法干涉，也没资格干涉爸爸神奇的人生。
内心划过这些有的没的的想法时，林柠陟还走神想自己离开爸爸后，她要去哪里逃亡呢？还是干脆让丧尸杀死自己，也好不用面对这该死的末日。
她夹起一筷子面，稳稳放进碗里，打算认真吃完这一顿，暗忖保不准下一顿就没了。
林荣一直没说话，林柠陟也没抬起头看他。
气氛陷入僵持和静默。
她正要把面送进口中，一个板栗突然狠狠地敲在林柠陟的脑门上。
又响亮又疼。
一下子把林柠陟心中的郁气都给敲出来。
她愕然一瞬，“砰”地用力把碗放下，怒道：“爸，你乱敲我干嘛？！”
“我要吃面的啊！”
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带出哭音来。
林荣皱眉道：“年纪轻轻瞎想什么呢？！我是你老子，你翘起尾巴就知道想干嘛！”
“整天发脾气，又憋着不说，谁惯你成这样？”
“就是你啊！”林柠陟气到砸筷子，脸涨得通红，掩饰都不想掩饰，怒骂，“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帮我，你说啊？！”
林荣大声吼回去：“因为你是我闺女，他们不是！”
“我以为你像小时候那样，买颗糖就能哄回来了。”他积聚的怒气忽然全泄掉，但嘴皮子还在抖，“可是你长大了，不好哄了。”
“你知道爸做得不好，但还是努力去适应这样的社会法则，好像只要顺从，你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是爸以前太胆小，我立了一个很不好的榜样。”
林柠陟听到这句话，一直憋着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感觉心中那座孤岛又好像忽然被人击沉，她落进水里，被林荣背起来游在水中。
林柠陟一遍遍擦开掉下来的眼泪，她听到林荣又缓缓开口。
“所以柠柠别怕，爸现在知道了。”
林柠陟哭得更加凶了。
林荣挠头苦恼，不懂她为什么她哭得那么凶，担心地问：“是不是刚才打得你很疼？”
他认真留意对方的额头，真淤青了一块，心虚地往四周瞥，当目光接触到抽屉，想起自己还有块狗皮膏药放在抽屉里。
林荣连忙跑过去拿出一张方形膏药，将臭臭的膏药撕开“吧唧”拍在女儿的伤口上。
这一拍，更加疼了。
林柠陟疼得猛抽一口气，顶着一张泥棕色膏药，满脸泪水却忍不住幽怨地盯着她爸。
林荣见女儿气发了出来，顿时松了口气，他连忙夹起几筷子面放进她碗里，“不哭了快吃面，要不然里边的妖怪闻到味儿了，都要冲出来问我拿，这是我最后2包金汤肥牛了。”
林柠陟闻言一顿，极快地吃起面。
林荣嘴角勾起，“吃完早些睡觉，明天带你去工厂逛逛，晚上还是太危险了。”
“爸，你真的要帮工厂带存活的人类回来吗？”
“可外面很危险……”
林柠陟放缓吃面的动作，这次心情竟然变得平和了很多。
林荣已经凶哭了她一顿，不敢再凶，他挠挠自己的头发，点头，“对啊，这是我的工作任务，要好好完成才行。”
“你就好好待在安全区等我……”
“我想和你一起出去。”
两个人同一时间说起话，声音交叠在一起有些听不清。
林荣皱起眉头。
但下一秒，一直垂头吃面的林柠陟，口齿不清地说道：“因为我想看看你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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