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错房，嫁对郎》天行有道

35、家宴

　　诸位皇子相继从宫中迁出，唯独三皇子仍毫无动静，朝野内外不免众说纷纭。

　　要说惠妃可真沉得住气，更善于辞令，人家疑心她觊觎储位，她便轻飘飘来句，“雍王府并非无主之地，将来永宁公主归来探亲，总不好不叫人家住的。”

　　赵新娥奉旨和亲漠北，谁都知道这辈子多半回不来了，可这话不能挑明了说，否则岂非暗指皇帝狠心？

　　只好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三皇子出宫一案也就这么日复一日拖延开来，直至新的府邸建成为止。

　　赵恪不言不语，忠实地扮演一个老实人的角色，任凭惠妃跟言官们大打嘴皮官司，他只俯首帖耳。

　　赵睢感叹，“三哥纯孝仁厚。”

　　阮随云哼声，“什么纯孝仁厚，不过坐享其成罢了。”

　　正如惠妃喜欢装心直口快，她这位表哥也总爱扮天真。外人瞧着窝囊，只不过因好处都叫他得了，反正骂名自有惠妃担着。

　　惠妃时常恨铁不成钢，她反倒觉得赵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扮猪吃老虎的劲多厉害！

　　赵睢听见她这样犀利的点评，不禁失笑，心底却也更加放心。

　　他总担心阮随云会对赵恪余情未了——假如有的话。

　　由爱生怖畏，既然在意，便无法不患得患失吧。

　　转眼已是中秋，静嫔巴巴打发人送节礼来，提醒二人记得入宫一聚。

　　自从小夫妻出宫，静嫔都快无聊死了，成日连个侃天说地的人都没有——主要还是缺个阮随云，她那儿子在不在都没差。

　　阮随云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很有几日没见过静嫔娘娘。

　　没办法，外头事情太多，她得照顾铺子生意，还得忙着布置家里，便是府里那些藏书，也得趁日头好时搬出来晒一晒，免得霉烂虫蛀。

　　幸好她跟徐嬷嬷做了不少月饼，便让小荷捎些到翠微居，好让静嫔娘娘解解馋，顺便以解相思。

　　她做的饼饵跟宫里不同，御膳房得照顾大多数人的口味，要的是不出错，每每甜得齁死人，馅料也无非芝麻、红豆、果脯这几种。

　　阮随云则天马行空，各种口味应有尽有，火腿、牛肉甚至还有蛋黄馅的，可惜不耐存放，两三日就得吃完。

　　这些东西若送惠妃，只会叱为歪门邪道，但静嫔本就是西域人士，接受能力非凡，她每样都试了点，指出还是蛋黄馅的合她口味——换成咸鸭蛋黄就更好了。

　　误打误撞还提升了保质期。

　　阮随云笑道：“以后咱们可以开家食肆，专门请娘娘来试菜。”

　　赵睢神色温柔，摸了摸她头。

　　——大概以为她很羡慕平凡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吧。

　　阮随云才没那么矫情，她虽然长在宫里，却早早知晓生活不易，升斗小民一餐一饭都得穷极心力，更别提还有各类苛捐杂税，能有个小铺子都算人上人了。

　　别看她嘴上埋怨皇子难当，封地艰苦，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真有机会去当土霸王，说不定比在这儿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强。

　　所以未来对她而言其实很乐观，两种可能都不坏嘛。

　　中秋家宴一如想象中隆重，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甚至连久未露面的大皇子也来了，跟韩氏站在一起，恰似一双璧人。

　　景朔帝胸中甚慰，看着儿女们各自成家立业，他这位老父亲由衷自豪。

　　惠妃笑道：“可不是，臣妾也巴不得早点抱孙子，唯有指望小辈们多尽力了。”

　　曹皇后面色沉沉如霜，她无儿无女，听见这种话实在刺心。

　　阮随云心道惠妃近来未免太恣意，当真觉得帝母之位稳操胜券？她先前关于永宁公主那番话便已大大得罪了曹皇后，须知赵新娥自幼由皇后抚养长大，日后便是和亲归来，暂住椒房殿也未尝不可，但惠妃那意思俨然椒房殿已易主了。

　　许是瞥见她眼角怠慢，惠妃哂道：“随云，本宫一向对你视如己出，也想早日听见你的喜信。”

　　吃饱了撑的，轮得到她来催生。

　　阮随云莞尔，“儿臣以诸位皇嫂为楷模，不敢争先。”

　　一句俏皮话轻轻带了过去。

　　生孩子还论什么早晚，崔凤芝恨她祸水东引，唯恐惠妃注意到自己，当真催促起来——她跟赵恪好不容易和睦了点，可不想在这时起争执。

　　幸好惠妃春风得意，顾不上刁难儿媳妇，只想把往日的死对头踩踩实。

　　对着景朔帝祝了杯酒，便娇声道：“陛下，乐府排练的歌舞老是这么个样，看都看腻了。”

　　景朔帝八风不动，“你待如何？”

　　惠妃眼睛滴溜溜一转，“听闻静嫔妹妹舞技最好，一曲胡旋舞名动天下，否则陛下当年也不会独独挑中她，臣妾实在好奇是何等风姿，能令陛下这般心折。”

　　此言一出，静嫔的笑容便冻在脸上。

　　有懂行的亦蹙起眉头，暗骂惠妃心机险恶，这样公然点出静嫔舞姬身份，让三皇子往后如何做人；况且，静嫔已是皇子之母，怎好于大庭广众下献舞供人取乐，岂不折堕皇家颜面。

　　再次的再次，静嫔多年养尊处优下来，难免显出富贵之态，无论如何不及年轻时轻盈窈窕，惠妃这哪是叫人献舞，分明是献丑。

　　赵睢没说话，可从他铁青脸色和紧握着的杯盏来看，分明愤怒到极点。

　　惠妃仍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她便是要治治这对不自量力的母子，谁叫他们胆敢同她作对的。

　　满室里落针可闻，却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响亮的瓷器落地声，清脆无比。

　　惠妃吓了一跳，那酒杯恰恰掷在她跟前，距离案首一步之远。

　　她不禁横眉竖目，“阮随云！”

　　阮随云却是一副毫无所谓的态度，“娘娘莫慌，手滑而已。”

　　身旁的崔凤芝都被她惊着了，这厮真有胆，竟敢公然同惠妃较劲。

　　阮随云的挑衅还不止于此，“胡旋舞固然有名，却不适合家宴上施展，倒是娘娘所擅长的翘袖折腰舞，儿臣倾慕已久，不知可否有幸一观？”

　　丽妃这个快人快语的赶紧火上添油，“姐姐还会折腰舞？我怎么不知。”

　　她当然不知，惠妃只在私下跳给景朔帝看过——她又不是乐府舞姬，犯不上自贬身价。

　　只阮随云在长乐宫待了这些年，些须风吹草动自然瞒不过她。

　　曹皇后轻轻笑起来，这妮子好生刁滑，她可不止以牙还牙，那翘袖折腰舞乃汉代戚夫人所创，她这是以惠妃代指戚夫人呢。

　　戚夫人当年仗着恩宠与吕后争储，最终落得个人彘下场，惠妃这般得意忘形，与戚姬又有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