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马》沙隐泉

7、修好

　　“爱情是模糊的，可怜的是，没有勇气选择。如果再舍不得，这样下去，我们每个人，都是受害者。当爱情陷在危险边缘，是否都会伤痕累累，是否都会苦不堪言，爱情教会我们都放不下。”
　　《我很想爱他》

　　鼻翼猛地抽动，扎进妈妈的怀里放声大哭。
　　“爸爸妈妈，我错了！我错了！……”声泪俱下，两排牙齿不自主地格格作响。
　　翁妈轻抚着她的头发，慈爱的脸上又淌起泪花，一粒一粒打在筱晚的脖颈里，滚烫滚烫，饱满着的都是爱。
　　翁筱晚终于哭累了，喉咙沙哑得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翁妈扶她躺在床上，将被角塞得严严实实，又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被泪水洇出的乌云。
　　翁筱晚纳罕妈妈没有半句责备，这让她愈加痛恨自己的任性和叛逆，臃肿的眼窝带着热度又潮湿了起来。
　　“妈妈，你一夜没睡，快休息吧。”呜咽着挤出了话。

　　翁筱晚的呼吸渐渐均匀平静。
　　欧阳锦头靠着房门，血红的瞳孔仿佛一泓深不见底的潭，痛苦却满满地涨到了潭口，一个小小的动静就会让它源源不断地往外溢。
　　纷繁往事一帧帧闪过，落寞地穿行在岁月的烟尘里，盘桓在他激烈的记忆中。
　　曾经，你会推着我在起风的日子笑着闹着跑开，你会大声嚷嚷要我陪你玩弹球还要使坏地多拿两个，你会突然从沙发背后蹦到我的肩上，毛茸茸的头发挠的我好痒。
　　因为你，我忘却了寄人篱下的忧伤和孤独。
　　我们从小就不曾分开，我总是太习惯你的存在，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会不再对我依赖。
　　我以为相依为命如你我，是永远不离不弃的，就像你使劲捶着别人的头说：“这是我哥哥，除了我谁都不许和他玩。”
　　我是多么享受你这份童稚的霸道和占有，以为那是我太重要的表现。
　　可是还没有准备好，你就长大了。
　　让所有甜蜜酸涩的等待都腐烂在我翘首眺望的那个街角。
　　你会羞涩地笑了，不是对我。
　　你会精心地打扮了，不是为我。
　　你会阴晴不定患得患失了，不是因我。
　　他和你一起上课，为你打架，带你逃跑，以我无法企及的姿态走进你的心里。
　　每每听你兴高采烈地叙说着他，我心如刀割，可是怎么忍心打断你的快乐。
　　原来从我决定等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失去你。
　　青春在你身体里萌动，你依然对我从不设防，睡觉不会关房门，家里随便套件松松垮垮的衣服就在我面前晃啊晃，现在终于明白，因为你一直把我当哥哥。
　　哥哥是什么，就是等你吐完苦水擦干眼泪后转身遗忘的人。
　　你成长得太快，一回头便不再熟悉，儿提时代玩过的游戏转瞬之间已太遥远。
　　一个个春去秋来，心越飘越远，彼此的隔阂让我恐慌。
　　多么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可是忽然找不到理由。

　　欧阳锦在床头轻轻跪了下来。曾经无数次凝视的人，那清秀的眉眼，白皙的皮肤，稚气的神态近在咫尺。只是想看着她安稳平和地睡去，只想用手指抚摸镌刻心底的轮廓。至少这一刻，是属于他和她的。
　　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
　　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翁筱晚的世界如宇宙初开般混沌。
　　父母忧心的操劳让自己内疚。
　　何泽明朗的感情让自己彷徨。
　　袁祎冷漠的疏离让自己焦灼。
　　袁祎~袁祎~
　　翁筱晚终于摁下了她家的号码，紧紧地闭上双眼，仿佛在等待一个判决。
　　“喂。”寒入骨髓的冰冷。
　　“袁祎，是我，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好不？”电话那头是让她心虚的沉默。
　　“额……我让妈妈做你最爱吃的鱼香肉丝。”不自然的颤音通过话筒放大着，明显得让她尴尬。
　　一封注定充斥着决裂气氛的邀请函。
　　“翁筱晚！”是袁祎咬牙切齿，尖叫着自己的名字，不再是粘腻的筱晚筱晚，而是很落落大方的全名，翁筱晚。
　　“啊？”
　　“绝交吧。”激动的语气又回归到轻描淡写。
　　“为什么？”翁筱晚仿佛看见了袁祎阴云密布的脸。
　　“你骗了我。”冷冷的语气满是绝望。
　　“对不起，我以为你并没有那么喜欢他。”
　　我以为你并没有那么喜欢他。而不是，我以为你并不喜欢他。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知道，你喜欢他，我一直都清楚地知道。
　　翁筱晚倒吸一口冷气，为自己的辩解不齿。
　　“你就这样一直装，你总是这么假惺惺的样子，我太后悔有你这样的朋友！”袁祎忿恨地嘶喊着，尖锐的声音刺痛着筱晚的耳膜。
　　“袁祎，可是你一定也能猜到，我也喜欢他。”酸涩的液体在鼻梁和眼角间来回涌动，让翁筱晚有些哽咽。
　　“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他比你早，在你纯真得像个智障儿童的时候，我就已经默默付出了。”凄厉的心碎声。“为了能和他一同开会，我去竞选了班委。为了送他瑞士军刀，我吃了三个月的泡面。为了和他有共同语言，我把《足球周刊》《足球俱乐部》当教科书来研读！而你为他做了什么，你永远自私得只想到自己，你根本没有资格！”呜咽的述说转为惨烈的吼叫。
　　“可是袁祎，感情是不能按先来后到的逻辑推理的。”翁筱晚试图理清她糊成一团的神经。
　　“还有你一定不知道吧，我尽了最大的努力阻止你们……”袁祎真的是下定决心要分裂了，开始昭告那段翁筱晚并不想深究的故事。
　　“不，我知道，是你在挑拨。”
　　除了你还有谁，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
　　袁祎像被她的话震慑了，许久的寂静。

　　友情真的如此脆弱，只要一丝外力，就能够灰飞湮灭了无痕迹。
　　一起在颠簸的小路上骑着车快乐地歌唱。
　　一起捧着爆米花对着恐怖片发出尖利的喊叫。
　　一起手挽手在满目玲珑的夜市上徘徊。
　　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一起逛街一起回家。
　　形影不离的表象下。
　　你的心，算计我。
　　而我的心，又何尝没有排斥过你。
　　你喜欢他，是你没有挑明我却烂熟于心的秘密。
　　我一直在权衡，我对你，我对他。
　　这两种感情时时刻刻在心头纠缠，一次一次地厮杀，却还是找不到疏朗的出路。
　　一步一步，彼此的试探变成躲闪，期盼变成迁就。
　　是我不够善良不够无私。
　　可是这样的话题我实在没有勇气直接面对。
　　可是势态的发展超出了控制，匆忙得让我粹不及防。

　　“袁祎，我原谅你了，你也原谅我，好不？”想到彼此都有过错，翁筱晚的心像解脱般轻松起来。
　　“我不会原谅你了。”怔怔地说着。
　　“袁祎。”下滑的尾音，分明是恳切的乞求，“是不是如果他喜欢的不是我，你也就不会那么在意，是不是因为是我，你最好的朋友，你才会这样难过？”
　　因为渗入对方的世界太深，所以彼此容不得一点罅隙。
　　“我再说一遍，从此以后再不是朋友。”沉静冷冽。
　　“从此以后再不是朋友。”翁筱晚呆滞地重复着，突然爆发。
　　“不是朋友是什么？”她开始歇斯底里，眼泪迸发出来，一泻而下。“不是朋友你会半拖半背着胃痉挛的我从大卖场一直送到医院？你会冒着被抓的风险去山上的庄园采我喜欢的扶桑作为生日礼物？不是朋友你还会对我这样愤愤不平？不是朋友我们怎么还在这里抱着最后那点希望争吵？”
　　虽然泣不成声，模模糊糊地也要说完。
　　“我们做朋友多少年了，从小学一直到现在，那时候流鼻涕也是用同一块手绢擦，见过彼此最窘迫的举动，听过彼此最幼稚的想法。我以为，好朋友是一辈子的。请你，不要现在就停止。”
　　静静地聆听，电话里，隐隐约约，是袁祎的抽泣！
　　“筱晚……”一如往常的亲切，只是你在哭，和我一样。
　　“恩。”
　　电话两端满面水光的泪人同时伸出右手，四指握拳，对着前方的空气轻轻一击，大拇指微微摆动，并触摸不到另一个拇指肚，去享受指缝贴合的紧密，可是两颗心却早已飞过城市的高空，跃过一根根纵横交错的天线，深深地融合在一起。

　　暖春的清晨，阳光从树叶间洒落在家门口的小道上，细碎而清新。从路上经过，光影交错，重叠斑驳。这个时候街上只有几个稀稀疏疏的行人，翁筱晚放慢脚步，安静地看天看云，觉得自己像早起的鸟儿，拥有在新鲜空气中自由翱翔的充实。
　　她微跳一下，扶正了背上的书包，蓦地抬头，街角的少年背靠广告牌，一身的散漫息慵。翁筱晚不觉一怔，定睛一看，大格子的毛衣清爽软柔，迎着朝曦浅浅的光晕，他的眸子凝成梦幻之色，淡幽的薄唇弯出浅弧，一笔一笔精心勾刻的五官比广告牌上的模特更如画中人般完美。

作者有话说

　　小说处女作，大家多多支持，记得要收藏啊O(∩_∩)O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