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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伤潮 ...

  •   “爱情让人靠得太近,忘了留点余地。孩子气,其实我只是输不起。”
      《坏天气》

      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看到。
      她娇声细语,媚眼如丝。
      他懒散浅笑,目光温和。
      翁筱晚一把抓起书包从他们身边扬长而去。
      “筱晚~筱晚~”何泽快步追了上来。
      她头也不回。
      教学楼外天昏地暗,翁筱晚没有半点犹疑地走入磅礴密集的雨幕。
      何泽急忙撑着伞追她。
      翁筱晚侧头,寒眸射出两簇冰凌。
      离我远一点。
      再不想和你说话。
      你去和她说吧。
      她不是总对你笑吗。
      我不会对你笑。
      你去找她吧。
      她会对你挤眉弄眼。
      不差我来讨好你。
      我不会来讨好你。
      我只想打你。
      不。
      我不想打你。
      我不屑打你。
      我恶心你。
      我不要你了。
      是我。
      不要你了。

      脑海中涌现刚才何泽微微缅腆的脸,心绪开始激起动荡的波澜,仿佛权威遭受摧毁的打击,烦郁,愤恨,羞躁,恼怒搅集成一体,混乱剧烈地冲击着高昂却受损的自尊。
      沉闷的火山骤然剧烈地迸发,翁筱晚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狂风猛裂地刮起了伞叶纷飞,何泽使尽全力把持住握柄,雨伞却冷不丁地被风吹翻了过去。
      何泽正探手去折下伞边时,翁筱晚突然发疯似地跑了起来,瓢泼大雨喷打在她脸上,他慌忙往前举着伞去追她,仿佛还想帮她挡去一些倾倒下来的水柱。
      雨太大,伞太小,本是两人可以相互依偎的屋檐。在那伞下,他们可以贴靠得很近,静静地感受彼此融融的温度和紊乱的心跳。而如今却丝毫遮不住快速行进的翁筱晚身上溅起的滂沱水花。
      整个世界好像都被水围住了。
      何泽宛若跌入暗黑无限的深渊,心带着勒伤淤痕急速下沉,漩涡起嘴里浓浓的血腥味,恐慌,无尽的恐慌翻天覆地潮袭着,让他禁不住像凋落的枯叶般浑身颤抖。

      暴风骤雨的夜色中,翁筱晚大步流星急剧飞奔,何泽身倾前倚举着伞奋力追赶,急促的水流毫不留情地击打着他们。
      他在拼了命的追赶自己,他的脸被雨水击打得快不成形,他的身体急切狂烈地抽动着,他似乎挣扎出理智的束缚歇斯底里地叫喊自己的名字。
      翁筱晚的心头肆虐起一阵荡气回肠的满足。
      雨帘中,家的影子渐渐浮现,翁筱晚瞥了何泽一眼,鸷冷眸光如出鞘冰刃,森寒地擒住他惶恐失措的双眼,然后仰起头窥空离去,嘴角悄然弯出一抹浅弧。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看他痛苦看他恐慌,让他因为和别的女生说一句话而付出惨烈的代价。
      翁筱晚冷哼着一头冲进了房间,瘫软在地板上,静静地看自己周围流淌出一汪水潭。
      突然身体抖动,打了两个寒战,她用力地猛吸鼻子,是悲怆,更多的是欢欣。
      回想刚才的情节,他们并不亲昵,他来追自己的时候,那女孩一定也悻悻地走开,自己到底在赌气什么呢?
      翁筱晚不是顾影自怜的人,她忽然有一点沮丧,拿起电话想打给他。
      可是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拒人与千里之外呢,为什么面对谁都那么一副醇和亲切的样子,为什么那缕似水温柔的眼神不是对我的特别优渥。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你就不能对我有什么特权吗?
      电话清脆地响了起来,翁筱晚不自觉地迅速接起,听到何泽在那端灵魂出窍般狂吼,“筱晚~你怎么了!筱晚!筱晚!”,听得出来,他已陷入了狂癫状态,那么淡然冷清的他在那头痛彻心肺地嘶吼。
      得意如袅袅炊烟般徐徐飘起。
      她一言不发,干脆地放下听筒。
      电话在急促地响起,利索地挂断,急促地响起,利索地挂掉间上演反复的悲喜剧。
      连连不断催悲的铃声让翁筱晚沉迷,她陶醉地揣测着何泽不顾一切冲进家中,心急火燎地拨她电话,却被期待和失落一遍又一遍地折磨,像他脸上一直源源不断淌的水般沉痛无助又绝望。
      这样的情节让翁筱晚的情绪慢慢平复 。
      用他刻骨的悲伤交换自己侥幸的恶毒。
      每个清晨,天蒙蒙亮时,他就早早地站在楼下等她。
      每个晚上,他将她送到家门口,将沉甸甸的书包从背上取下交给她。
      他从不关手机,她总能随时随地找到他。
      不管他多忙,只要她唤他,他总能十分钟出现在他面前,有时是她无聊地恶作剧,他也总是幸福地笑着,开始半分不离的陪伴。
      她总是能随便翻阅他的手机,通讯录,短信,备忘录,只有她一个女生,心里满是欢喜和骄傲。

      我已占据了你整个世界。
      可是怎么还是觉得不够。
      你为什么要和她讲话。
      为什么。
      为什么。

      电话还在不停地起伏响动,仿佛一声声虚弱的哀求,迷醉其中的翁筱晚突然鬼使神差地把近在咫尺的电话线拔了。
      她高高在上冷漠无情地睥睨着他在涡流中挣扎。
      翁筱晚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太难抑制那种一涌而上的冲动,折磨他、伤害他,看他的伤痕来弥补自己的优越,用他的残缺来证明自己的完满。

      她扶着墙蹲坐起来,一阵空虚和无助。就这样浑浑噩噩又坐了半个小时,曾经的甜蜜美妙一遍遍播放,何泽对她的好,何泽对她的宠,何泽的一颦一笑,将毅然决然的心瓦解地分崩离析。
      翁筱晚又将电话线插了上去,强烈地期冀着那让她沉溺的铃声再次央求般想起。
      一分钟,静默。
      两分钟,静默。
      五分钟,静默。
      翁筱晚用手指推推电话线端口,是紧密的契合。
      她终于把他的耐心耗磨完了。
      他终于厌倦了她的无理取闹。
      难以抗拒的烦躁和不安疯狂地滋长,翁筱晚再也做不到心绪静回地猜测了,她突然执拗任性地,自暴自弃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只是有点小心眼。
      我只是太过在乎你。
      我只是有点孩子气。
      我只是输不起。

      翁筱晚只觉得头晕目眩,把嘴唇越咬越紧。泪水从眼角滑落,沿着手指的细缝一滴一滴落在水泥地上,砸成粉碎。
      为什么她会坚信,不管她如何放肆,他都能无条件地哄她求她。
      为什么她会坚信,不管她多么专横,他能懂她胡闹折腾里隐藏的害怕。
      恍惚中,窗外雨声消停,青云浮掠。翁筱晚无力地站了起来,似有精气从四肢百骸往外游走,脑袋晕旋不堪,腿脚一阵酥麻,一拐一拐走到窗边,揉了揉肿胀的双眼。
      夜色朦胧的远处的人海浪涛夹杂着满街欢笑。在极目所见的十里长街,华灯璀璨人声鼎沸。有多少人海誓山盟,有多少人擦肩而过,有多少情愫修成正果,有多少眷恋半路夭折。紫陌纤尘,有多少人在重复同样的故事。
      翁筱晚,你又何必执着于匆匆一瞥的印象,去揣测永远幸福的模样?
      想起自己黯然落泪,她方才觉悟。我爱你,你却不珍惜我,我就心如死灰,那是小说中的痴男怨女,才会做的傻事。我不会为了感情一蹶不振,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她用力地甩了甩头,暗沉的天幕早已日没月升,意兴阑珊地凭栏远眺, “谁能体谅我的雨天,所以情愿回你身边,此刻脚步会慢一些,如此坚决,你却越来越远……”哭累后嘶哑的嗓音让歌声透露着凄凉,翁筱晚想起一句七律诗,“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夜吟应觉月光寒,古人尚且如此,并不是自己为他变得多愁善感,无病呻吟了。
      翁筱晚轻松地呼出一口气。
      垂眼间,高楼下,林荫里,依稀那熟悉的身影,头发,衣服,裤子都还浸湿地搭在他身上,此刻,正无比疲累却不乏温柔地凝望着她。
      翁筱晚内心顿然翻来绞去,酸痛难挡,迅雷不及掩耳地飞奔至楼下。
      他的双眼有些凹陷,清晰可见的血丝,神情在沉沉夜幕下显得单薄而委屈。
      看得她一阵心力交瘁,不觉胸口涌起寒意,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悯怜地低下头:“都是我不好。”满是自责愧疚,却一如往日的柔软。
      她的眼光晶莹闪烁,炫目的灯光在脸颊折射出一片缤纷。
      他和她的脸,倒映在彼此眼中,这样真切。她飘散的发丝,他鲜明的轮廓,投射出斑驳的彩影。
      从没有这样勇敢,她闭上眼睛,说出了那句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的话语,它的每一个音调回转,她都仔细地揣摩。
      “我喜欢你。”
      细腻的芬芳,夹杂着羞涩的的碎屑,丝丝缕缕,在皎洁月光下馥郁弥漫。
      年少时的我们,总在蓄意的伤害和激烈的疼痛中如怒放的春藤般迅速成长,从没有想过感情会真正疏远,更没有想过彼此变得陌生的那一天,自己该何去何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伤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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