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讨厌早八吗》恶邪泡泡

8、敌意

　　距离上次见面快一个星期了，体育课再见到何谷的时候程澄感到久别重逢。
　　久别重逢或许有些夸张，但程澄的确感受到类似重逢的喜悦。
　　何谷看起来似乎并不能感同身受这种喜悦。程澄和他打了招呼，对方的反应看起来挺冷谈。
　　什么嘛，他还以为他们关系不错了呢。
　　程澄不禁感叹六天可真长，长到何谷六天前还能忙里偷闲地和他打招呼，现在却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程澄没觉得何谷的冷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思来想去将其归结于何谷古怪的个性以及这漫长的六天。
　　程澄已经换过衣服了，唯独留一根腰带还没系。上个星期是教过的，但程澄当时身上的结是何谷帮着系好的，就没拆了再系一遍，现在他把腰带放在身上比划了两下，突然有点失智。
　　是怎么拉紧再拉紧的来着？
　　程澄试了两下，不太成功。他稍微侧目瞥了眼何谷，对方正面无表情的划拉着手机，程澄又收回视线。
　　上次还不太熟的时候他都好意思让人家帮他系腰带，现在熟络一些，他反倒不好意思了。
　　程澄想，谁让他这时候摆着一张冷脸。
　　程澄又自己琢磨了一会，上次老师教的包括何谷教的，他努力回想却只能记起零碎的一些动作，先左再右还是先右再左，全凭直觉。糊弄了半天，总算让程澄系出一个像样的结来，起码不会散开。他扯了两下两边的带子，把这个结拉得更紧。
　　他扯带子的时候动作有点大，胳膊肘杵到了何谷的。
　　何谷看他一眼，没说话。过一会，何谷又看他一眼，还是没说话。第三次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对程澄说：“你这个结......不太对吧？”
　　程澄对比了何谷的腰带，心说好像是有点不太一样。
　　那我现在是解了重新系还是让他帮我系？可我解开了再系也和这差不了多少，让何谷帮忙又有点不好意思......
　　程澄还在纠结，就发觉何谷已经伸手替他理开了腰带。
　　“再教你最后一遍。”何谷还是那副冷冷的语气。
　　何谷的手指纤细瘦长，手背上隐约透露出几根青色经络。尽管看起来这双手不太有劲，实际上拉扯腰带的时候程澄能看见到他小腕上微微隆起的经脉。
　　“这里，左边的带子要放在右边的下面。”何谷的语气仍是冷冷淡淡。
　　程澄到这基本上已经想起来要怎么系了，于是分神看向何谷。何谷比程澄矮上一小截，此时他又低着头系腰带，程澄得以看清他头顶一个小小的发旋。
　　他头发不是一味的黑色，在日光下有些发棕，透着深栗色的光。
　　“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吗？”程澄盯着那个发旋想了一会，还是开口问他。
　　“......没有。”何谷系腰带的手顿了顿，直到把这个结系完才堪堪回答。
　　“那你怎么看起来不太爱搭理人？”程澄追问。
　　程澄问得有些不依不饶，语气里带着急促。
　　何谷没忍住，别开头嗤笑一声。
　　程澄被他笑得发懵。
　　“我高冷呗。”
　　“诶，我觉得也是。”程澄明白何谷在和他开玩笑，于是笑着回怼他一句。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何谷为什么翻脸不认人似的冷淡，但总归愿意和他说话还是好的。
　　上课铃响，体育老师照常点了名开始上课。
　　这节课教各种各样的摔倒自我保护姿势，随着哨响整个班一齐瘫倒在垫子上，发出接二连三的“砰”“砰”声。然后爬起来，动作重复。
　　程澄倒得不太安稳，借着各种由头东碰一下西戳一下，何谷一面假装无视一面回怼回去。程澄反倒是憋笑憋得被老师点名。
　　于是两个人老实了点，一节课相安无事。
　　体育课下课，程澄先换好衣服回到教室拿包，却发现祝黎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今天下课早，就过来了。”
　　“流这么多汗。”
　　十一月的晴天不是很热，祝黎脱了外套拿在手里，身上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额上却还是渗出许多汗来，打湿了发带两边细碎的头发。程澄从包里翻出一张纸递给他。
　　“篮球课太累了。”祝黎擦了擦汗，“吃饭去吗？”
　　“等等何谷。”程澄刚说完何谷就换好衣服回来了。
　　是祝黎，何谷记得他。
　　他从程澄旁边径直走过，去拿自己的背包。
　　“何谷，一起吃饭吗？”
　　何谷正在收拾背包，还没回答，祝黎又开口。
　　“一起吧。”
　　何谷甩上背包，里面因为装了一套柔道服显得鼓鼓囊囊。他抬头看了一眼祝黎，又变回那副冷淡的样子。
　　“嗯。”
　　程澄走在他们俩中间，不知为何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还没适应何谷突如其来的变脸，想了想应该是祝黎突然加入的原因。毕竟他们俩不熟，冷淡在所难免。
　　他适时地开口：“吃什么？”
　　何谷没搭腔，祝黎回了句没想好。
　　何谷看起来对吃饭没什么兴致，他埋头专注划拉着手机，程澄于是转过头和祝黎接着讨论。
　　其实何谷没什么消息可回，他划拉了两遍实在无聊，点开了前几天实验课老师发在群里的线路图拿出来琢磨。
　　说是琢磨，程澄和祝黎的对话他也一句没落。
　　“昨天那家焗饭？我觉得还行。”
　　“那就吃这个。”
　　“隔壁那家盖浇饭也不错，我觉得牛腩的最好吃。”
　　“牛腩的最难吃。”
　　“你放屁。”
　　......
　　何谷插不进话，他偏头瞧他们时恰好和祝黎对上视线。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直觉涌上何谷的脑海。
　　这个对视稍纵即逝，祝黎抢先回过了头。
　　何谷不再玩手机了，他旁观者似的走在程澄身边，听他们没有什么营养的对话。无非也就是“吃什么”“去几食堂”“哪个窗口的菜好吃”，何谷却还是对祝黎存了些疑心。
　　“何谷跟我一块去吃焗饭吗？”
　　这话不是程澄说的，倒是祝黎抢先一步问了出来。
　　“......行。”何谷这下几乎可以有理有据地认为，祝黎这个人不太直，他甚至能从他眼里琢磨出一些无端的敌意来。
　　程澄去隔壁盖浇饭排队了，这时何谷和祝黎两个人并排站在焗饭店前的队伍里倒都有些尴尬。
　　何谷不做声，他其实不太确定祝黎的意思。祝黎也没出声，刚刚突然涌上的一股冲动让他好像宣战似地冲着何谷发话，可现在单独剩下他们两个，他后知后觉地感到窘迫。
　　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尴尬。
　　“......黑椒味的好吃。”他摸了摸鼻子，半天憋出这一句。
　　“......嗯。”何谷不懂是自己意识过剩还是祝黎反复无常。
　　最后祝黎只说了这一句话，等到他们三个坐到一桌吃饭，吃完了往回宿舍的路上走，祝黎也没再和何谷说第二句话。
　　何谷猜不透，祝黎这个人比程澄要难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