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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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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世子!”瑞香叫了两声,外头守着的丫鬟们听到瑞香的声音,一涌而进。
沈初筠不知道庄世子的身子到底如何,此番景象是常有还是偶然,一时手足无措。
只见庄呈昱放下药碗,走到床边坐下,硬撑着对丫鬟们道:“莫要喧哗!莫要让人知道。背着人将常大夫请到小书房,扶我去小书房。”
说完,庄呈昱将视线投向沈初筠,沈初筠忙到他跟前来。
“吓到你了吧?”庄呈昱说话带着气音,人已经很虚弱,可他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
沈初筠摇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起他先前手冰凉,便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比先前更凉了,好像没有一丝温度。
“真暖啊。”庄呈昱看着沈初筠,话刚说完,人便昏了过去。
“世子!”沈初筠没忍住叫了一声。
不一会儿去请大夫的丫鬟便回来了,说要扶世子回小书房。
沈初筠忙道:“别动他,请大夫过来。”
丫鬟们看看沈初筠,瑞香先跑了出去,另一些丫鬟开始收拾床铺。新房的床铺上,洒落着一些红枣和花生……丫鬟们收拾好床铺,让庄呈昱躺进被子里。
没一会儿便将常大夫请了来。
常大夫二话没说,上前给庄呈昱号脉。沈初筠见常大夫眉头紧锁,心一沉,世子只怕是不好。
常大夫给庄呈昱号完脉,走到案边拿起药碗闻了闻对瑞香道:“世子喝了一口药,就吐血了?”
瑞香急忙点头:“是!”
“在这之前呢?”常大夫问道。
瑞香看向沈初筠。
沈初筠道:“世子只和我吃了合卺酒,瓠瓜在案上。”
常大夫道:“那不是酒,我知道的。”不过常大夫还是走过去拿起瓠瓜闻了闻。
此时世子发病的消息已经在宾客间传开了,侯府宾客众多,又有许多人关注着新房这边,瑞香去请常大夫,瞒不住满府的人。一时间宾客们的笑声都止住了,面上露出担忧的表情。
护国公夫妇也知道了,碍于身份和礼节,他们这会儿不便进新房。
府中太子和贵妃的眼线也立马将这消息往外送。
常大夫取出银针,丫鬟们忙上前将庄呈昱扶起,褪去婚服,露出消瘦的后背。
见丫鬟们动作这样熟悉,沈初筠知道看样子这不是第一次了。一直到庄呈昱吐血昏倒前,沈初筠对庄世子病入膏肓这件事还没有明确的感受。他目光温和坚定,神态自若,全无久病之人的样子
这会儿她看着庄呈昱的慌乱中掉落在地上的沾满血的婚服,看着他极为消瘦的后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庄世子果真病得极重。
今日迎亲,全是硬撑。
沈初筠看着常大夫给庄呈昱的后背扎满了银针,觉得触目惊心。可就算这样,庄世子还没有醒。
沈初筠在担忧庄世子的同时,忍不住也为自己担忧,若世子真这么去了,只怕她往后的日子要艰难,且更加做实了她天煞孤星的名头。
国公府的宴席还在继续,礼数不能废。
一直要宴席散去,庄呈昱都没有醒来。
沈初筠一直远远地站看,看着床上的庄呈昱,这会儿的她一身大红的婚服,她才嫁给庄世子一日,便要穿着婚服守寡了么?
翠珠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来到了沈初筠身边。
“世子夫人,您没事吧?”翠珠小声问道。
沈初筠看看翠珠,如果她没猜错,翠珠应该是太子的人,所以她才能进来。
“嬷嬷和双喜她们呢?”沈初筠问道。
翠珠道:“世子夫人放心,她们都没事。”
沈初筠嗯了一声。
翠珠小声又道:“世子夫人放心,世子一切都有安排的。”
安排?沈初筠看像床上的庄呈昱,莫非他早就想过了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还事先将她安排好了?
沈初筠的心一刺。
翠珠没有再言语,一直守在沈初筠的身边。
一直到晚间,庄呈昱都没有醒来,他再次陷入昏迷。
沈初筠被安排在了婚房的隔壁,江嬷嬷和双喜、长乐也都来了,翠珠这会儿倒又不在,想必是见太子的人去了。
双喜和长乐的眼睛都哭得红红的。
“有人欺负你们么?”沈初筠问道。
双喜摇头:“没有,奴婢就是担心姑爷,担心小姐。”
沈初筠叹了口气,主仆几人还没说几句话,就有人敲门送饭食来了。来的人是世子房中的丫鬟丁香。
丁香送完饭便离开了,对沈初筠很恭敬。
江嬷嬷怕沈初筠不肯吃,刚想劝几句,这见她已经举箸用膳了。
江嬷嬷放下心,小姐果然还是那个小姐。
沈初筠听了翠珠所言,心里对自己的担忧放心不少,她还不至于这就为庄呈昱茶饭不思。
国公府的饭食滋味不错,沈初筠吃了一小半,余下的给江嬷嬷她们分了。在定远侯府小院的时候,她们本是一起吃的,到了国公府,得按照这的规矩来。
双喜她们也饿了,将饭食一扫而光。没一会儿丁香来收餐盒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丁香离开没多久,沈初筠就听到她房间窗外有人嘀咕:“世子夫人心可真大,送去的饭食吃了个精光!”
“这哪是心大,是心狠!世子要不是为了去迎亲,也不会又昏迷了。”
“说不定就是她克的呢!才嫁进府第一日就把世子给克了。”
双喜听不下去了,这要是在侯府,她早就骂出去了,可这会儿小姐和江嬷嬷都用眼神制止了她,她不敢说。
这显然是故意要说给沈初筠听的,只是不知道这又是谁安排的,果然正如外祖母曾经教导过她的,没有一家深宅大院是太平的,毫无争斗的。
“谁在那鬼鬼祟祟的!”丁香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有人小跑的声音。
沈初筠听到丁香派人去追,接着便来敲沈初筠的门。
“世子夫人,奴婢是丁香。”
双喜给丁香开了门,丁香福了礼问道:“世子夫人,刚才可有人在您窗外说了什么?”
沈初筠可不想瞒着道:“说世子今日病重是被我克的,说世子不该亲去迎亲。”
丁香皱眉:“真是该死,世子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将嚼舌之人查出来,交由您处置。”
“说话之人善变声,一个人用了三种声音说话。”沈初筠道。
丁香点头:“奴婢确实只见到一个人影。世子夫人,您先歇下吧,世子若是醒了,奴婢派人来告知您。”
沈初筠颔首道:“辛苦你们了,若有什么需要我,也随时来找我。”
丁香行礼退下。
丁香走后,双喜道:“小姐,您怎么听出刚才那是一个人的?”
江嬷嬷道:“要叫世子夫人!”
“一时改不过来嘛,世子夫人,您怎么听出来的。”双喜好奇地追问。
“耳朵灵一点就可以了。”沈初筠道。
“你莫要添乱了!去打水来,长乐给世子夫人更衣。”江嬷嬷道。
沈初筠换下一身喜服,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双喜打了水来,伺候沈初筠洗漱。
沈初筠躺在床上,心想,今日庄世子若是没有晕倒,他们是不是这会儿改同床共枕了?他们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洞房花烛夜啊……沈初筠忽然想起成亲前大姑母教她的那些……那些应该都不用到的。
想起今日她和庄呈昱的短暂独处,沈初筠轻轻叹了口气。
江嬷嬷道:“小姐,您不必在意那些话,想来世子是不会那么想的。”
“我不在意。”沈初筠道。她确实不在意,庄呈昱定然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身子,他愿意去迎亲定然也做好了准备。她是不会因为这些话就自责自怨的,她没有错,庄世子的病也不是她造成的。
她所叹的不过是可惜庄世子这个人,她不讨厌庄世子。
一夜时睡时醒,外头时不时有说话声,沈初筠醒得比以往早。
“世子如何了?”沈初筠第一句话便问道。
江嬷嬷摇头:“还未醒。”
沈初筠沉默片刻,又问道:“可有谁来过?”
“不曾,想来知道世子夫人还未醒。”江嬷嬷又道。
“先更衣吧,还穿那身认亲的。”沈初筠道。
沈初筠更衣洗漱好,丁香便来了。
“我能去看看世子么?”沈初筠问道。
丁香恭敬地道:“世子还没醒,世子夫人还是先不要去了。”怕沈初筠误会,丁香又道,“这是世子之前交待的。”
沈初筠也不勉强,轻微颔首。丁香接着又道:“世子夫人准备好了的话,奴婢领您去认亲。”
国公府也是守礼的人家。
沈初筠跟着丁香来到正堂,护国公府的人大多数都在了。
昨日见到沈初筠真容的人不多,这会儿一见沈初筠,满堂的人都有些愣住了。新娘子竟生得这般出众,礼数也周全,不堕大家闺秀的风范。众人心里都忍不住想,倒是与世子相配。
沈初筠给护国公夫妇敬茶,两人也没有为难沈初筠,客气地吃了茶,给了礼。
护国公除了世子,还有两个儿子,皆是续弦乔氏所出,分别叫呈晨、呈旻,两个妾氏所出的小姐,叫宝琪,宝惠。
护国公府一共有三房,其中二房一家随着二老爷外放,世子的婚事定的急,二房未有人回京,如今只有两位待嫁的小姐在府中,芳名分别为宝淑,宝祎。
三老爷如今管着侯府外头的生意,三夫人是侯夫人的表姐,正是她促成沈初筠和庄呈昱的婚事。三老爷侍妾多,孩子也多,大多都还小,只有三夫人所出的三少爷今年刚十四,叫呈昊。
沈初筠一边听丁香介绍,一边记着每个人的样貌名字,比庄呈昱小的弟弟妹妹,也都给了礼。
一圈人认下来,沈初筠对国公府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心中不免想到昨日在她窗下说话的,不知是在坐的谁派去的,又是什么目的。
认亲结束后,护国公就让沈初筠先回院去了,毕竟世子还昏迷着呢,多余的话也没有多说,想必要看世子到底会如何。
在沈初筠看来,这些人似乎习惯了世子的病,且对冲喜一事并不十分热衷,想来真如传闻所言,是贵妃娘娘急着给世子娶亲。
沈初筠一连在房中待了两日,世子仍是未醒,沈初筠也没有再见到世子的面。护国公夫人派人递了话,免了沈初筠的晨昏定省,她便一直在房中未出去。
这日应当回门,护国公府早就准备好了回门的礼,又派了人,跟着沈初筠一起回定远侯府。
沈初筠其实是不想回的,但护国公府都做到这份上了,她不回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便坐了轿回府。
定远侯府,一大早张氏就嘀咕:“今日回门,那丫头也不知道回不回来,庄世子都昏迷了。”
定远侯道:“护国公府又不是只有一个世子,多半是要回的,该准备的就准备着,过了今日也就无事了。”
张氏宁愿沈初筠不回来,她这一嫁过去,就把世子给克昏迷了,谁敢招待她。不过定远侯发话了,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先前她苛待沈初筠的事暴露,可没少被定远侯敲打。
一个不想回,一个不想接待。沈初筠给张氏送上礼,两人都没虚客气,沈初筠回了自己的小院。
午膳十分,沈初筠难得在正堂用了饭,饭后一刻也没多留,只说担心世子便回去了。
当晚,世子终于醒了,沈初筠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世子醒后,沈初筠也没有第一时间见到他。他们的婚房门口有许多人守着,沈初筠出于身份主动要进去看,被挡在了外头。其中有两个丫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且瞧沈初筠的脸色十分不善。
莫非是通房?沈初筠回房后思忖着,想想应该不是,庄世子未成年便开始生病,应该不会有通房才是。
那就应该是贵妃娘娘的人,沈初筠心中明悟。
知道世子醒了就行,沈初筠也不是非要见他不可,等他想见自己了,一定会找的。庄世子是很有自己主见的人,沈初筠心道。
“小姐,哦不,世子夫人,他们怎么拦着不让您去见世子啊!”双喜十分不满地道。
“我又不懂伺候人,不见就不见吧。”沈初筠淡淡地道。
双喜凑到沈初筠身边小声道:“世子不会死的吧。”
“谁知道呢。”沈初筠也想知道,看贵妃娘娘派来的人,若世子死了,只怕贵妃就算不要她的命,也会让她脱层皮。
“虽然小姐曾说过,世子死了就带着奴婢们像从前那样过,但奴婢觉得世子还是不要死的好。”双喜叹道。
江嬷嬷敲了双喜脑袋一下:“你这丫头又在胡说什么?前头教你的,你又全忘了?这里可不比定远侯府!”
双喜缩了缩颈:“知道了。”
隔天,丁香终于来请沈初筠了,说世子请世子夫人过去。
沈初筠回到他们的婚房,只见庄呈昱背靠着软枕,半躺在床上,大红的被子盖到胸口。沈初筠觉得他比前几日似乎又瘦了些,但他面上仍带着笑,眉眼间也没有忧愁。
沈初筠看着庄呈昱想到了茶花,人们不会看到茶花一片片花瓣掉落,只会看到它一整朵坠落枝头。
庄呈昱朝沈初筠招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