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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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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院内一派喜气的大红,沈初筠一身装扮与平日无异,面上也是冷淡,冷眼看着定远侯府的下人们在小院忙碌着,准备着明日的婚礼。
沈初筠对于婚嫁习俗知之甚少,但听江嬷嬷来说,这次侯府为她的婚事,样样都尽到了礼数,最起码面上看来是这样的,任谁都挑不出个错儿来。如今沈初筠有丰厚的嫁妆,又有清阳郡主做全福人,再加上是高嫁国公府,简直是再好不过了。不过谁不知道呢,再怎么花团锦簇,也不过是一场冲喜罢了。
明日就要嫁人了,若是爹娘还在,自己会嫁什么样的人呢?沈初筠平日里甚少想起爹娘,因为她的记忆里,没有两个人音容笑貌。只凭着他人的言语去想象,连思念都有些单薄。
她思索着抬头看了眼挂在廊檐下的大红灯笼,忽然起了一阵风,灯笼被吹得来回摇晃。
“起风了,小姐进屋去吧?”双喜被吹得打了个哆嗦,对沈筠初道。
沈初筠回到闺房,看到案几上放着锦盒。这是她先前叫江嬷嬷找出来的,里头放着她娘亲留下的信件。
沈初筠对于娘亲的记忆,全在这些信里。周玉贤良苦用心,给沈初筠留了许多教导她的信。沈初筠从开蒙起,就一直看这些信,沈初筠养成如今这样万事不上心的淡漠性子,也与她娘亲的这些信件有很大关系。
如若不然,她身世凄惨,再养成个纤细敏感的性子,只怕有一生流不完的泪,免不了一个早夭的下场。
沈初筠打开锦盒,将里头的信小心地拿出来,一封一封地读着。
江嬷嬷看着沈初筠,有些犹豫,其实她身上一直藏着一封信,那是夫人让她在小姐出阁前给她的。这会儿沈初筠虽说是出阁,却是被安排冲喜,江嬷嬷怕夫人的信会让小姐伤心。
犹豫再三江嬷嬷决定还是将信拿了出来。
沈初筠没想到她竟还能收到娘亲的信,一时眼眶也红了,接信的手也颤抖着。江嬷嬷心中只盼着小姐看完信,不会过于伤感。
在江嬷嬷的想象中,夫人让她在小姐成婚前再给这封信,那这封信必然饱含一位母亲对女儿最好的祝福。可如今小姐的婚事……
沈初筠的手颤抖着,她小心翼翼地从信封中取出信纸。
沈初筠起初也以为这是一封祝福的信,没想到信的内容,大大出乎她所料。沈初筠速速浏览一遍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看一遍,越看面色越凝重。娘亲留下这信,不光是为了祝福她,而是告知她——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忘了父兄的冤情。
“小姐?”
江嬷嬷见沈初筠将信翻来覆去看,神色却不显伤感,更像一种悲愤,一时后悔将信给了她。只怕夫人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然小姐不会是这样的神情。
沈初筠将信装回信封,对江嬷嬷道:“嬷嬷,你手上还有信么?或者娘还有什么特别交代你的东西,您好好想想,今日一并都给我。”
江嬷嬷摇头道:“这是最后一封信,再没有旁的信了,至于物件,夫人倒是没有特别交代过。”
沈初筠蹙眉,娘亲在信中,只说爹和兄长的死都是被人害的,却没有说是谁,这让沈初筠想报仇也找不到仇家。
“您再好好想想。”沈初筠道。
江嬷嬷想了好久,还是摇头道:“确实没有了,夫人怀小姐的时候怀相就不好,后来……连续出事,夫人的身子也被掏空了。每次给小姐写信,夫人都很吃力。这确实是最后一封信了。”
沈初筠颔首:“不着急,您再慢慢想想,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先把先前这事敷衍过去再说。”
江嬷嬷试探地道:“小姐,夫人的信里,说了什么?”
沈初筠倒是没瞒着,将信递给江嬷嬷道:“您老自己看吧,或许看完了,还能想出点什么来。”
江嬷嬷粗粗将信看了一遍,这下明白小姐为什么神色凝重而悲愤了,她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夫人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信,想必是万般无奈,左右为难……
“想起什么么?尤其是我爹和兄长出事前后?”沈初筠又问道。
江嬷嬷摇摇头,懊恼地道:“老奴没用,只记得当时府中一片混乱……”
沈初筠点点头:“不要紧,等这事了了,我们慢慢想,您再把从前的事,与我都说一遍。无论巨细,我们慢慢说,不急于一时。”
江嬷嬷应下,将信收好,心中不免叹道:小姐这性子,竟比她还要沉得住气。
沈初筠只是觉得再急也没办法,她被关在这小院十年,经历过的事极少,对人世的认识,仅限于幼年外祖父母的教导,以及母亲的书信和一些书籍。她真正做成的事,也只有要回母亲的嫁妆这一桩罢了。且这事,还是外祖母当初教她的。想要复仇,她的路还长着呢。
沈初筠在定远侯府的最后一夜,和往常并无两样,她早早地歇下,准备迎接明日的婚礼。
护国公府,庄世子也半躺在床上修养身子,明日好有精力去迎亲。
太子笑道:“这应当是我最后一次这么晚来看你了,明日你就有新娘子陪着了。”
庄呈昱笑容和煦:“是我误了殿下陪太子妃的时间。”
“太子妃宁愿我来看你呢。”太子道,“说起来太子妃与你未婚妻倒是认识的,沈大小姐幼年住在宁德侯府,正好与太子妃的娘家比邻。”
庄呈昱笑道:“其实我见过她的。”
“哦?沈大小姐,你何时见的她,倒没听你说过!”太子笑道。
庄呈昱弯弯唇,缓缓地道:“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呢,有一年的上元节,她同她外祖家的兄弟姊妹们一起去灯市赏灯,后来不知道怎么走散了,她一个人,也不慌张,闲庭信步地顺着一家家铺子走。我和家丁一直跟在她身后,见有人想要强掳她,便上前制止了。之后,便送她回宁德侯府了。”
“啧啧,竟还有这段公案,这么说来,你对她可有救命之恩呢!”太子笑道,“这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今生合该你们要做夫妻。”
庄呈昱抿唇笑道:“就算没有我,她也不会怎么样的,她机灵着呢。”
“然后呢?”太子笑问。
“哪有什么然后,将人送回宁德侯府,我便也回府了,此后便再也没见过了。”庄呈昱道。
“那她可知道你的身份?”太子又问。
“这就要看宁德侯府的人有没有和她说了。”庄呈昱笑道。
“等她嫁过来,你正好和她叙叙旧,看她是否还记得你。”太子道。
庄呈昱但笑不语,这样的话,一时他怎么好意思说呢。
“对了,你果真要亲自去接亲么?”太子提到这事,眉头微皱,语气中也是不赞同。
“哪能不去呢,她此番嫁我,这般仓促,本就无父母兄弟帮衬,我若再不去,未免太可怜。我虽不中用,也是她夫君,我去迎亲,想她多少能心安些。”庄呈昱柔和地道。
太子笑道:“她那样聪慧机敏,打小就是个人精,你还这样担心她啊?”
庄呈昱摇头正色道:“我不能只看到她机敏的一面,就忽略了她实质上是个被父族欺负,母族忽视世人误解的孤女。”
太子看着庄呈昱:“呈昱你真是……只恨我不是女子,我若是女子,谁也不能和我抢,我定要嫁你。”
庄呈昱闻言惊得咳了两声:“殿下慎言。”
太子狡黠笑道:“那我想问问你,你是单对她这样,还是不管国公府给你定的妻子是谁,你都这样?”
庄呈昱显然没想到太子会这么问,笑道:“殿下问得好促狭,不过我问心无愧说一句,不管府上给我定的妻子是谁,我都一定敬重。”
太子刚坏笑着想说什么,庄呈昱难得抢话道:“不过于沈大小姐,我又多一分怜惜。”
见庄呈昱滴水不漏的,太子也不想再打趣他了,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明日还要来喝你喜酒呢。该所的喜庆话,也留着明日再与你说。”
太子起身离开,庄呈昱下榻送其至院门口。
庄呈昱其实刚才没把话说完,他和沈初筠还有上元偶遇的过往,自然又与旁人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