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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书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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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素素笑意融融地看着几人,“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快,我们一起来吃月饼。”
乌图丽拿起月饼咬了一口,眉头一皱,强忍着恶心咽了下去。
徐书辞看她表情不对,“怎么了?”
“为什么是咸的?”乌图丽苦着脸。
徐书辞轻笑出声,“月饼就是咸甜之分的。”他伸手接过乌图丽手上的月饼,然后转身去重新挑了一个给她。
“吃吧,这个是甜的。”他手掌撑着脸,侧着看向乌图丽。
乌图丽拿着徐书辞给她的月饼试探着咬了一口,果然是甜的,豆沙馅的。
她笑得眉眼微弯,侧头去向徐书辞说谢谢。
却被徐书辞的目光看得有些无措,她撇开脸,低着头慢慢吃月饼。
南回吃不了什么东西,吃了几口鱼和月饼后就回了房间。
他下午喝了药,困劲儿一上来就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都没跟乌图丽打招呼就走了。
柳素素酒量倒是很好,她目光在剩下的四人间游离着,过了一会竟突地笑出了声,“你们喝着,我去给你们熬醒酒汤,我家是开食肆的,手艺很好的。”
乌图丽闻言立马转头看向她,“柳姐姐,你还得留下来和我喝酒啊。”
柳素素笑看着乌图丽,然后摇了摇头,“有人会陪你喝,我就先去熬汤了。”
乌图丽目光不舍得看着柳素素往船舱走去,她都还没和柳姐姐聊够呢,乌图丽叹气。
徐书辞指尖相触,不轻不重地摩挲着,“你还喝酒吗?”
“喝!”乌图丽还没回答,小梨就在旁边大声嚎到。
常离伸手去拦着小梨继续倒酒,“你都喝醉了,不许再喝了!”
小梨躲闪着常离的手,“谁要你管,讨厌鬼!”
常离:“......”
乌图丽轻笑出声,她有些微醺,心中便放松些许,一颦一笑格外生动恣意。
徐书辞低眉思量几瞬,冲着常离道:“带你徒儿去休息,她再这么喝下去,明日头不得痛死。”
常离面无表情地扶起小梨往船舱走去,小梨别着身子不肯走。
“我还能喝!我还要喝!放开我!”小梨想要甩开常离的手,挣扎了半天却是徒劳,被常离带着进了船舱。
一席六人,便走了四人,月下还剩两人对坐,亦是对酌。
徐书辞伸手给乌图丽倒酒,“呐,喝吧。”
乌图丽端起酒盏,冲着徐书辞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陆渠礼仪,然后她才抬手喝下。
几杯酒下肚,乌图丽不干了,“你怎么不喝?”
徐书辞挑着眉看她,喝了这么多杯,竟然还这么清醒?
“嗯,我喝。”徐书辞给自己的杯子也斟满了酒,他抬手就喝了下去。
阴云浮动,没一会就将那轮骤现的圆月吞噬了,天幕无光,只余下几颗微弱的小星子,散发着淡淡的光。
酒盏很快就空了,乌图丽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拿着空酒盏往栏杆处走去。
徐书辞紧跟着她站起身,“你去干什么?”
乌图丽转头,伸出手指竖在唇间,神情严肃,“嘘,我去打酒。”
她是真的喝醉了,言语神态终于是像个十六岁的少女的模样了。
徐书辞唇边带着笑意跟她来到栏杆边。
他伸出手虚虚环绕在乌图丽肩侧,防止她不慎摔倒。
乌图丽俯身靠近栏杆,将酒盏拿在手中,伸直了胳膊想去舀江中的水。
“为什么在这里打酒?”徐书辞侧头问她。
乌图丽转过脸,认真道:“因为这里面是酒呀,但是我们得小声一点,要不然吵醒了里面的水猴子的话,会窜上来咬你脸。”
徐书辞唇边再次溢出笑意,他也学着乌图丽的样子伏趴在栏杆上。
乌图丽不慎手上一松,酒盏就‘噗通’地掉进了江中。
“啊,我的酒盏!”乌图丽表情懊恼。
徐书辞见她上半身往下探,仿佛要栽进水中了,连忙伸手搂住了乌图丽的腰。
他将人捞起来后,两人转身半靠着栏杆。
乌图丽仰着头望天,过了很久,才开口道:“你说,人死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徐书辞转过头去看她的侧脸,“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会不知道?你不是死过一次吗?”
徐书辞以为她是在说之前自己伤重的时候,于是垂眸想了想,才回道:“我那时候感觉身体很重,在一直下坠着,没有尽头。”
乌图丽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是灵魂飘起来的感觉,脱离了你的躯壳,然后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
“是吗?或许每个人死的时候都不一样吧。”
“如果你死了,但是又活过来了,那你还会遵循着你现在的人生而活吗?”
“......我不知道。”徐书辞转头去看她,搞不懂为什么她喝醉后,张口闭口就是死。
乌图丽低着头,然后将双手伸了出来,眼眸盯着两只手看,“我若不是我就好了,我不想回到原本的我,没有任何意义。”
徐书辞跟着她的目光去看她的手,“如果你不是你,我们还能相遇吗?”
乌图丽抬眼看他,“为什么要相遇?”
徐书辞:“......”
“我不想和任何人相遇,我想一个人...可我做不到,因为我的脸,可这是母亲给我的,我不能伤害它。”乌图丽喃喃到。
徐书辞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两人相对着,“商枝,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如今你进了北尧,你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你了。”
两人四目相对着,乌图丽透过徐书辞清澈的眼底,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徐书辞目光凝在乌图丽脸上,“你知道吗,你是我遇到过的女子中最特别的,明明第一面看到你的时候,我还在嘲讽你的眼睛生得过于妩媚。”他轻笑。
乌图丽眼神盯着徐书辞喉结,他的喉结滚动一次,便会吐出一句话。
“我生于云川的官宦世家,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但我小时候过的一点都不开心!我那时候恨不得自己是一个平民百姓的小孩,因为这样我就能自由自在地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了,不用背负着他们的期望去学那些我厌恶至极的四书五经,也不用做一个矜贵知礼的世家公子,更不用必须具备男子气概......”
他苦涩地笑了笑,“我的祖父,他亦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他很厉害的,当过历朝为止最年轻的丞相,可惜他志不在朝堂,老了后就做了明澈书院的院长,是当世大儒,更是皇帝师......可他在我眼中就是一个迂腐至极可恶至极的老头子,他亲手杀了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
徐书辞顿了顿,才道:“一只兔子。”
乌图丽眉头紧皱,问他:“为什么要杀兔子?”
“因为他说我玩物丧志,与这种小东西玩久了,会没了世家风骨和男子气概,呵。”徐书辞讽刺一笑,他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童年的小事。
“我小时候最怕他,一旦犯错,他就会手执戒尺狠狠鞭打我的手和背,然后...…还要跪在那个祠堂中悔过,直至他觉得我已经明白自己的过错后,才会让人来放我出来。”徐书辞挑唇笑了笑。
从四岁到十岁这六年,是徐书辞最黑暗的六年。
还没有桌子高的小孩儿,就要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房中接受亲祖父徐丰澜的启蒙。
那些艰深晦涩的文字和诗词就是徐书辞的玩伴。
哦,还有徐书辞这个名字的由来,也是祖父亲自取的,书辞通‘书词’。
足可见得,徐书辞的祖父对他给予了多么深厚的期望。
那时候太小,徐书辞总是一边背书一边流眼泪,每当此时,就会被徐丰澜狠狠斥责。
他那时候最羡慕的就是那些下学后可以到处玩耍的小孩子,比如谢绍卿。
谢家与徐家是世家之交,谢绍卿每日下学后就会来徐府找徐书辞,这时候徐丰澜就会抬手允许徐书辞跟着谢绍卿去玩一会。
不过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但这一炷香就是徐书辞能放肆喘气的时候。
徐书辞偶尔还会和谢绍卿开玩笑,要是他是谢家绍卿就好了,反正谢绍卿是个爱读书的,让谢绍卿来受徐丰澜的教导简直是最合适不过的。
可惜,他就是徐书辞,他只能是他。
......
徐书辞停了下来,他目光直直地看着乌图丽的眼睛,轻声道:“所以,你只能是你,纵使再想成为别人,最后,你还是得接受这个事实。”
“然后呢?”乌图丽问。
“什么然后?”
“你祖父逼着你读书,然后呢?”
“你想知道?”
乌图丽点了点头,她眼神迷离,一看就是醉的不轻,但还撑着精神想知道后续。
“以后再说吧,这是很长很长的一段人生经历。”
乌图丽撇了撇嘴,有些不开心。
她挣开徐书辞的手,转身自己往船舱走去。
徐书辞跟在她身后,见她踉踉跄跄地走不稳,疾走两步来到她身边。
乌图丽一个趔趄,看着就要摔倒了。
徐书辞伸出手扶住了她,乌图丽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处,呓语道:“为什么我头这么晕?为什么天地在旋转?”
徐书辞笑了笑,“因为你在转圈。”
“是你在转!不许动!”乌图丽伸手搂紧徐书辞的腰,语气严肃。
徐书辞低头看了一眼乌图丽,然后伸出手将她打横抱起,往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