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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鬼花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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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好说,彦将军心地善良,知道你们遭小人胁迫,绝不会为难你们。”陆尘野把担子甩给彦南宇。
班主只好将目光投向彦南宇,朝他猛磕几个响头:“还求大人放我们一条生路。”
彦南宇嘴角一抽,过了片刻,很不乐意点头。
“谢谢两位大人。”班主喜不自胜,终于肯从地上起来,嘴上仍一个劲道谢。
几人跟着金瓜子进入后院,一踏入,陆尘野手腕的锁魂绳突然剧烈抖动,他若无其事垂袖遮住。
班主边带路边解释:“平常我们就在一楼休息,二楼是专门留给梦衣,她喜静,别人吵不得。”
走到二楼,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松石一只手捏住鼻子,一只手在鼻前扇,尖着嗓子抱怨:“比死人还臭。”
这气味确实呛鼻,彦南宇也蹙起眉头。
班主却像习以为常:“这臭味是在六天前开始,起初只是一点点腐味,大家还能接受,直到后面味道加重,苍蝇成群飞来飞去,原本以为是什么死狗死猫,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后来吉央可鲁,他是我们戏班打杂的伙计,顺着气味一直找,发现这味道是从梦衣房里散出。但是梦衣自己完全闻不到,不过这几天有些嗜睡。”
陆尘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班主脸上浮现悲楚:“吉央可鲁只告诉我一人,我让他保守秘密,绝对不能让摩思知道。”
“摩思是谁?名字真难听。”松石问道。
班主带着些恨意回道:“就是茶楼老板。我知道他这人心肠歹毒,强迫我们到天府,为他敛财卖命,让梦衣接近听戏的官员打探朝廷内幕,如果他知道梦衣身患臭病失去价值,一定会对她下毒手。”
“一开始我们在后院挂满咸鱼,勉强能压下气味,然后骗摩思梦衣身体不适,这两天不能上台。直到今日摩思察觉不对劲,扬言必须让梦衣上台。我见瞒不过,只好让吉央可鲁去喊她,记得多洒点香粉。”
此时他们几人已经来到二楼走廊,前面就是梦衣的房间,松石听得入神,两簇小短眉时而皱起,时而舒展,露出孩童的天真可爱。
彦南宇绷着脸,看不出神情。
只有陆尘野轻声问道:“然后呢?”
班主眼神变得惊恐,走路的姿势有些踉跄:“可鲁叫我女儿梦衣上台,可敲门许久她也没应,房内也无一丝亮光。可鲁本以为她是睡了,便准备离开,突然房间里传出低低吟唱,歌声凄惨惆怅,十分悲伤,等可鲁回过神,抹把脸全是泪水。”
班主停下望着女儿的房门,声音发抖:“可鲁告诉我之后,我还不信,直到我亲耳听到那歌声,就像魔咒一般摄人心魂。但我一听就知道,那不是我女儿的声音,绝对不是。”
听完,松石抖了一身鸡皮,缩到陆尘野身后:“你女儿比死人还吓人。”
“松石,不要瞎说。”陆尘野指责完松石,自己蹦出一句,“死人才不会吓人。”
彦南宇:“………”
几人站在梦衣房门外,仔细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夜色寂寥,草地里偶尔响起几声蝉鸣。
陆尘野礼貌敲门,没人理,又敲了敲。
彦南宇没了耐心,直接踹开,只用了一脚,门直接塌成两半。
陆尘野眼皮一跳。
房间很暗,里面的味道像死鱼,一池塘的死鱼。
班主关心女儿安危,即便真有邪祟在房里他也不觉得害怕,唤了两声女儿乳名,慢慢摸到房里将煤灯点上。
灯光慢慢照亮房内,一张雕花床,一张月牙桌,桌旁是用木架撑着的红色戏服,裙摆袖口绣满百花,鲜艳夺目。
点翠头面悬挂在戏服上,乍一看像个活人杵在这。
“两位大人,梦衣不在房内,她能去哪儿?”班主有些着急,望了一圈没看到斗笠男子,还有那个花枝招展的男童。
彦南宇嫌弃地瞟了眼外面,班主会意走出去,夜色中,看到他们一大一小蹲在地上扶墙狂吐。
陆尘野吐完舒服多了,听班主说他女儿不在房里,不以为然道:“放心,它出不了茶楼。”
班主有些担心:“我女儿不会是被厉鬼控制了吧?”
陆尘野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班主又要跪,被陆尘野拦下:“我会救你女儿的。”
“多谢。”
见他不再执着跪自己,陆尘野长舒一口气。
金瓜子在墙角吱吱两声,紧接着跑来咬住陆尘野的衣摆往东边拽。陆尘野蹲下用指尖蹭蹭它的小脑袋表示称赞。
东边是床,掀开青锦被,捣鼓半天,也没发现可疑之物。陆尘野有些疑惑,按理说金瓜子是不会找错地方。
彦南宇从门口走向陆尘野,眼神不善:“你在找什么。”
陆尘野嗯嗯回应两声,手伸到床缝捞,衣袖卷起,露出一截白皙小臂,突然指尖触到一缕丝滑,冰冰凉凉。陆尘野好奇地扯出来,一看不得了,羞得随手抛开,恰巧彦南宇走过来,那朵开着硕大牡丹的女子贴身之物,阴差阳错盖在他脸上。
“抱歉。”
陆尘野向来心宽,对彦南宇道完歉,扭过头继续翻找,俨然忘了现在的彦南宇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不似从前好说话。
果然,彦南宇脚下一滞,面色铁青,快速扯下脸上的胸布。
房里温度骤降,眼看一触即发。
松石和班主两人自觉绕到桌子后,省得他们二人打起来连累到自己。
偏偏陆尘野背对他,完全没察觉异常,满心沉浸在找白骨幡,嘴里嘀咕:“怎么没有,不可能啊。”
彦南宇的指节比常人大很多,虎口结实,线条分明,是一双天生练武的好手。
此刻这双手捏得咯咯响,若不是乾坤枪够硬,估计在他手中早碎成渣渣。
就在松石和班主以为彦南宇要发怒时,他居然一个扭头很傲娇地走开了。
松石:“……”
班主:“……”
没意思。
真没意思。
白骨幡是死物,只能引来邪祟,本身无法作怪,更不会长脚溜走。
除非……
有人故意藏起它。
陆尘野忽然想起最先进房的是班主,当时房间一片漆黑,他借口去点灯,让他们等在门外,现在想想他好像在里面磨蹭了很久。
救女心切,很容易就着了邪祟的道,犯下糊涂事。
但是陆尘野也不敢百分百确定,转头望向松石,发现他早就四肢摊开趴倒在桌下。
而本就心虚的班主见陆尘野望向自己,以为被他发现,索性不再伪装,从鼻孔里掏出两团棉花,视线掠过自己亲手点得煤灯,脸色沉下,一改之前心急如焚,语气阴森:“没想到醉死香居然对你无用。”
陆尘野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如此。
“不是没用,只因为太臭,只好堵住。不成想歪打正着,躲过你算计。”
陆尘野也从鼻中取下两团粗棉。这棉花是他用来防晚上松石惊天动地的鼾声,没想到能在这派上用场。
班主看到他手心的棉花,表情有些精彩:“你也别怪我,身为人父自然要护她周全。”
“所以是它叫你拖住我?”陆尘野猜到大概,“根本没有邪祟上身,是你亲手请来的红衣白骨。我没猜错的话,弥漫的臭味不是邪物而是你女儿的尸臭,她早就死了,只是你不愿接受,剑走偏锋去求鬼。”
“它肯定告诉你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女儿就能起死回生,对吧?”
班主没说话,闪躲的眼神却证实陆尘野猜对了。
“它们极会洞悉人性,操控人心,一旦相信,便会深陷万劫不复。”
“不会的!它答应我,会把梦衣还给我。”班主一脸痛苦,佝偻着身子,“都是你们多管闲事,若不是你们横插一脚,我女儿今天晚上就能回来了。”
“是谁教你利用红衣白骨,谁给你的白骨幡?”陆尘野向他逼近,加重语气,“是谁?!”
班主片刻纠结后眼神再次变得阴森:“你们汉人天性狡诈,我不会相信你。”
陆尘野视线落在迷晕在地的松石,担心班主恼羞成怒对他下手,两眼微微一眯,转头朝外大喊一声:“彦南宇!”
彦南宇的琉璃乾坤枪应声而来,如同璀璨流星,径直飞向班主。
班主知道自己敌不过,一个飞跃从窗户逃跑,陆尘野过去提起松石夹在胳膊下往外跑,瞥了眼班主逃跑的窗户,心想边塞人难道对门忌讳。
陆尘野跑到外面提醒彦南宇:“我们被骗了,班主被迷惑,听信邪祟,房里点了迷香,幸好你没进去。”
彦南宇拿回乾坤枪,淡淡瞥他一眼,转身离开。
那眼神像看傻子。
陆尘野憋屈,又不敢吭声,毕竟他刚刚还在彦南宇手里拼力救下戏班,现在被倒打一耙,实属活该。
还好戴了斗笠,否则往后都没脸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