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辉煌?前传》行舟野渡

4、舞 （一）

　　周幼薇和802的余真相约一块挑婚纱。婚纱的主人当然不会是前几个月步入婚姻殿堂的幼薇，而是作为她唯一伴娘的知名舞者余真。
　　余真性子单纯，一如她名字真性子的纯粹，很合周幼薇的交友胃口。两人经常趁周子豪出差，做尽一切少女时代想做又不敢做的疯狂事情。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越发非比寻常，越发亲密无间。连余真的爸妈和前任未婚夫，周幼薇都一一拜见过。
　　“说真的，余真，你确定嫁给一位离过婚的历史学家，而不是和你年龄地位相匹配的未婚夫？况且搞不好李浓在国外还有个和前妻生的女儿或者儿子。”
　　周幼薇虽说应该要支持朋友的决定，但站在她的角度看来，三十八岁的李浓的婚配条件确实和未婚夫相比有些差距了。
　　余真的皮肤瓷白光滑，曲线优美，穿哪套都只会更突显她别具一格的美感。
　　“周幼薇！我不看重这些。”即使是多好的朋友，也不愿喜爱的爱郎成为她口中有污点的人。
　　周幼薇无奈摊摊手：“好吧，我的余大小姐。其实你们相差不过十二岁，还是很有爱的年龄差哦！”
　　余真眼神痴迷，一笑倾城，恍若耀眼夺目的牡丹绽放，“一见钟情，志趣相投，我们的感情固然比旁人深厚一些的。别问我凭什么确定，别笑我小女孩不谙世事，我不管，这是我跟他的事，我的目光只能追随他，注定纠缠他一辈子。”
　　周幼薇有点受不鸟这波恩爱秀得一溜一溜的，扫了下手臂的鸡皮疙瘩，“余大小姐，快去试婚纱吧，晚了李浓可能考虑让你的目光对他的背影望尘莫及。”
　　余真羞恼，挑了件露肩的，“这件如何？”
　　“您是天上醉酒失足掉下来的天仙，您穿哪件不都是婚纱的光荣。”
　　“幼薇！你又胡说八道。”
　　“实话实说，辉煌大厦哪个不知道包租公嘴里念念不忘的天仙是哪位？幸好你即将结婚，否则我看包租公再这么替你远播芳名，海味店的包租婆迟早提刀上门找你算账。”
　　想起上一回在海味店被崔一佳的老婆警告，余真还有些胆战心惊。
　　“我没做那种勾引之事，行的端坐的正，怕她什么。就是觉得她有点不大愿意听别人讲道理，那就有点难办。”
　　“哪个女人不是这样维护自己喜欢的人呢？”

　　因为推掉家族的联姻，间接令家族蒙羞，余真不好意思再靠家里，现在彻彻底底算是靠自己吃饭了。所幸家族将她从小培养得方方面面无处可挑，她勉强还算是个技能点蛮多的人。
　　一开始她变卖父母送她的高档公寓，拿钱和朋友合作办舞蹈工作室，穷光蛋般的节衣缩食，相较以前金娇玉贵的生活是苦了些，但总的来说还算过得有滋有味的。果然生活啊，要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
　　“你们李氏夫妇真够逗的，明天要结婚了，人生大事诶，拜托你们上点心好不好，今天竟然还赶着上班。”周幼薇。
　　余真倒无所谓的样子，顾着赶快吃完面前的牛扒饭，然后回工作室教人舞蹈。
　　“现在的世道，手停口停，结婚固然重要，但生存更占头筹。我爸妈叔伯他们在国外，对我退婚一事心生不满，应该不愿来的。浓哥的父母也远在国外进行历史学术性的探究，所以剩我们两个简简单单的够了。”
　　“这话说得，亏你是个知名舞者，国外大家族出身。”
　　“我是这样的出身没错，但不妨碍我对生活的体会。”
　　“瘦肉涨到40块一斤了，余大小姐的脑子没跟着涨涨？”
　　“？”余真清澈的眼睛露出不解。
　　至今没露过面的男主角纵容婚礼办的仓促，以工作为由搪塞应付过去，甚至双方父母不曾正式拜见，这样的婚姻真的幸福美满吗？
　　可她不是当事人，不能搅黄别人的喜事。
　　周幼薇叹了口气，“刚说你对生活有所体会，怎么连菜市场的价格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不进厨房的？”
　　余真恳切地摇头，“猪肉含脂肪量高，我一般买牛肉，市场熟人优惠价68元。”
　　周幼薇稍微宽心些，“那还好，不然历史学家隔三差五出差几个月，你不得天天喊外卖，味精鸡精食傻你。”
　　“我觉得你有些多虑了。万事不是还有你在嘛！”
　　“……”我是你妈还是贴身保姆……

　　婚礼当天的安排，超乎好友周幼薇的想象。
　　“余真，你开什么玩笑？两个穿着礼服排队领个证就算完事了？”
　　余真垂首百无聊赖地撩一把裙摆，“他忙我忙，每人只需抽出20分钟的时间，便能完成一系列复杂的程序，不好吗？”
　　周幼薇瞬间火山爆发，结婚人生头等大事，哪能随便儿戏？
　　“李……”
　　同是证婚人的周子豪立马捂住老婆的嘴，扑灭这把熊熊怒火，难得主动开口道：“余真，你先上车等我们。”
　　随后，将车钥匙准确无误抛向她手中。
　　余真心思清明，沉默着动身。简单的婚纱，朴素的妆容，丝毫不能让她黯然失色，她照样靓丽令人艳羡。
　　周子豪见她走远，才放开手，安慰道：“清官难断家务事，管太多不好。”
　　周幼薇仍旧气愤不已，咬咬唇，“我没管，我就是看不惯。凭什么一个名门小姐要这样惯着李浓增长劣性。”
　　“可谁又能保证李浓没惯着她呢？每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相处之道，你也少瞎操心了。你别把注意力全放别人身上，因小失大。”
　　道理是这样的。对人对事不能专看单方面，抑或执念自己认为对错的一边，这会使你有失公允，坠堕无底深渊。
　　“因小我明白，失大？”
　　“你觉得我不够大？”
　　“……”

　　一路上余真双目失神，烟眉朦胧，寡言失笑，跌跌宕宕撞回802的。
　　李浓没过问她，结婚后是否搬到一起居住，可能因他忙的无暇抽空，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记入脑海。
　　天生感性的女人在意的细节又何止这些？
　　她承认，好友幼薇的每一句话，慢慢地也变成是她想冲向李浓发问的。
　　没有盛大的婚礼不要紧，没有宣之于众的堂而皇之也不要紧。她想只要他的一句体己话。
　　红线上摇摇欲坠的，剔透的晶球，一颗颗滑落雅致风情的曲溪。
　　李浓半夜归家，心力交瘁，为在紧张繁忙的历史工作中空出蜜月婚假，他不分晨夜尽心竭力赶写报告。他向来注重浪漫情调，本想借着婚假再正式当着长辈面好好求一回婚，却不料工作接踵而来没有间断的空间，不得不打断计划，又不想泼余真的冷水，只好先仓促领证。
　　余真和他都特别钟爱旧事旧物，她提出想跟父母一辈那样穿婚纱拍证照，他毫不犹豫同意了。
　　他仰躺沙发上，口干舌燥，像想起什么，喊道：“余真？”
　　黑雾中的803恍如一潭死水，无任何动静。
　　他拍一下脑袋，“老糊涂，钥匙没给她，她怎么进来？”
　　锃亮的皮鞋踏拖着沉重的步伐出门，敲对门，“余真？睡了吗？”
　　一曲即罢，舞者的脚深感疲乏，流出忿恨的汗珠，轻盈而愉快。
　　她未着衣饰，随手一围毛巾，纤长柔顺的乌发滴答滴答，好似妖娆的鬼魅。
　　门声作响，是他。
　　她的轻盈派上了用场，迅速开了门。
　　李浓倒没预见过这状盛景，几个月的相处，他们发乎情止于理，从未越界。
　　烟眉缱绻，红唇微启，“不进来？”
　　衬衣的后背渗湿，老神在在淡定自若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脚下的步伐不受蛊惑地迈前一步。
　　她的轻盈引领他一起飞舞，床畔耳旁，氤氲的气息，双双交织纠缠。
　　一团黑雾紧跟而来，尖锐的绿眼死死盯住他们。
　　“想好了？”
　　“新婚之夜，周公之礼，理之自然。”
　　“怨吗？”
　　“无怨无悔。”
　　欲要发力，黑雾团团而上，将李浓困住。
　　“什么东西？怎么回事？走开！”李浓赶紧拨开眼前的障碍物，着急无力，“余真，余真你怎样了？”
　　此刻的余真说不出话，她初始因惊讶大张的嘴巴，正是黑雾侵蚀的好入处。
　　黑雾窜进她的五脏六腑，封住她流动的血脉，暂停她呼吸芬芳世界的权利。
　　姿态横生的韶光岁月挽留不住。
　　黑团烟消云散，留给李浓的，空余一个睁着眼吐着舌头的空壳罢了。
　　李浓着实吓了一跳。昔日完美灵动的优雅舞者，竟无故以这般惨状离世。他不免哀涌痛恨：“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的余真？”

　　新娘当晚香消玉殒的消息一经传出，众人唏嘘不已。
　　洪叔的店面里头，不少同住大厦的人正就此事窃窃私语。
　　“李教授肯定是个克妻命，好端端活蹦乱跳的美人儿，怎么一夜之间就见阎王了呢。”
　　“我看也是，李教授长得风流倜傥，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欠下的情债，现在索命来还。唉，死的偏偏是最漂亮那位，真真应了那句红颜薄命。”
　　他知道辉煌大厦的独特之处。辉煌大厦相安无事三十年，如今出现这等匪夷所思的怪事，他决定晚些到802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