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四. 家庭聚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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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一结束，我便带着卡琳回到希腊赴宴。宴会的举办者是我昔日的战友，摩羯座的艾尔熙德和他的妻子，一个叫方塔苏斯的有着美丽金色长发的女人，他们于五年前也就是1995年八月结婚，并且在十二月初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现在我已经无法猜测当时的艾尔熙德该有多么高兴，不过我似乎获得了一点端倪：给我发请柬——或者说坚持为每个孩子的诞生举办家庭以及亲朋好友聚会的一直是他的妻子——我是指我手上的三封关于孩子的请柬，每一封的落款首当其冲都是他妻子的名字。
向您致敬的方塔苏斯，以及爱她的丈夫艾尔熙德。
看得出来方塔苏斯很喜欢她的丈夫和孩子们，并且有一颗时刻想要炫耀的心。我不禁看向卡琳，她正安安静静抱着她的玩具站在我身边陪着我进行值机，亲眼看见她的黄色上面带有格子纹的行李箱进入履带，她看上去心不在焉，似乎眼前的东西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并且时不时捏捏手中的红色的兔子玩具的耳朵。
等到登机，她这才慢吞吞走上来牵住我的手：“爸爸……”
但她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只紧紧跟在我身后，我二人随人流进入客舱。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紧紧抱住我的手臂，并表现出无精打采的模样，这和她旅行前对聚会的期待与兴高采烈截然不同，突如其来的、未被预料的低落让我们父女俩都显得有些沉默。所幸三个小时左右的机程并不漫长，小卡琳在飞机上的警惕心在渐渐袭来的睡意中慢慢消失，在三小时的平稳飞行后，她被飞机广播叫醒，翠眼仍然泛滥着困意，睫毛不住扑棱：“爸爸？我们到了？”
“当然。”
我握住她的手，面含笑意对她说道。
我们在一条条繁华街区间漫步，对赴宴还并不着急。卡琳对商业街上透明玻璃窗内的形状各异的纪念品很感兴趣，但对我来说那些纪念品显得有些不为我熟知，她快把整张脸贴在玻璃前，看那些瓶瓶罐罐上的彩绘，充满对希腊刻板印象的昂贵的旅游纪念品。当然，这样的说法也不妥，仍有不少工匠在对作品精心琱琢呈现于大众视野，任人挑选购买，卡琳问我能不能买一件造型似一只鹰头狮身兽，上面有奇异花纹装饰的木雕当作纪念品，我对她说如果你想买礼物，就不能只给自己送礼。
“我们还需要给新出生的宝宝买礼物，对吗？”卡琳拿着那个木雕，又看向另一个草编花篮与一幅装进相框里的手绘画，我带着她逛了一圈，最后她的手上除了早就看上的三件物品，还多了两条绣有地中海各色民族神话的丝巾。她说花篮送给艾尔熙德五岁的长子，两条丝巾送给方塔苏斯和她的女儿，那幅手绘画则送给小宝宝。好吧，那个五岁的男孩会喜欢花篮吗？卡琳为什么又这么笃定呢？我不知道，我也没有问她，我只是付钱，然后带着她乘车赶往艾尔熙德家。
必须要承认，艾尔熙德对于他的第三个孩子的到来显得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兴奋，我们在埃瓦尔大街找到他家门的门牌与前院时，他正好准备出门。我们的造访对他来说有些突如其来，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快就来拜访他，于是，这位年入壮年的、发色与两百多年前相比显得颜色更浅了一些的、沉默的男人一时之间显得有些呆愣，他望着我，我也望着他，我们相视无言。
片刻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伸出手，有些尴尬地向我上掰僵硬的唇角：“雅柏菲卡，你好，没想到这次你会带着家人过来，我以为……”
——又低头，看向贴在我身侧的女孩：“这位是……卡琳？”
卡琳仰起头，小声却很努力跟他打招呼：“艾尔熙德先生……您好。”
艾尔熙德笑了起来，这次他笑得十分自然，将一只手放在卡琳的头上抚摸：“欢迎。”
他还是那么不善言辞，我也是，但他明显要比我对人亲和了不少。我猜想那是他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的缘故，就像现在，他的妻子和孩子们都注意到本该出门的丈夫兼父亲突然站在门口，并且久久不动身，于是他的妻子主动走了出来。
“噢，艾尔熙德，你的朋友到了。”
她笑容明媚，推门离开家，走上前，紫色裙显得她身姿美艳，气质出众，她向我友好地笑了笑，上下打量我一番，尔后目光又被卡琳吸引去，忍不住多看了看见她便有些脸红的小姑娘几眼，随后才向我打招呼：“我知道你，雅柏菲卡先生，你是艾尔熙德的朋友中最为特殊的一个。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方塔苏斯，艾尔熙德的妻子。”
她又俯下身，轻轻为卡琳抚了抚发角：“这位小姑娘应该就是你的女儿……我想想，卡琳·亚当斯？”
“是的，女士。”卡琳对她的抚摸感到十分紧张，但她并不是不开心，相反她好像对面前这位漂亮的女人分外有好感，只是实在害羞，又是面对这样一位十分具有魅力的女子。
被好好照顾了一会，她感受到夫人的友善与真诚，终于大胆开口：“女士，您很漂亮，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谢谢你，亲爱的亚当斯小姐，我喜欢你真诚的赞美。”
方塔苏斯对她行了个礼，觉得意犹未尽，又捏捏她的小脸，这才站起身，看向我，若有所指般说道：“快到每一位战士有自己的家的时候了。”
随后她挽起艾尔熙德的手臂，面带微笑对他说：“既然你许久未见的朋友准时到达，我们应该把他们先迎进家里，到时候你们先坐着聊聊天，我出去采购一些欠缺的食材回来。亲爱的，今天一定会很热闹。”
诚然，方塔苏斯夫人说得没错。我本以为这次不算熟稔也不算尴尬的会面会给我留下一些难以磨灭的印象，可很快我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如此轻松随意——当我和卡琳走进他们家中，我看到昔日的双子座兄弟已然坐在沙发上拿小孩的玩具相互逗弄，从客厅的粉红色玻璃窗向外望去，花园中的餐桌上早已摆放部分美味的烘焙食品，而制作它们的“厨师”早就感知到“不速之客”忽然准时赴约，从而出现在厨房外，那是一个与艾尔熙德同样高大的眉目硬朗的男人，昔日的射手座希绪弗斯——应该这样说，那位我印象中英姿飒爽、时常将坚实可靠的背影留给他所保护的雅典娜与大地的希绪弗斯此刻带着一顶用旧的厨师帽，手中还残留着一些奶油，衣服上也留有一些食物的痕渍。
但就是他这副显然是在厨房忙活许久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又年轻得像一个大男孩那样对着我扬起温和的笑，尤其是在看见卡琳后，他的笑容更加有亲和力也温暖了：“是你啊……早在十几里外就感应到了，我们有很久没见了吧？还有你家的可爱的小家伙。”
“这是艾娃。”方塔苏斯抱着她刚出生满一个月的孩子走过来，站在我与希绪弗斯中间，同样带着幸福的笑意，“亚当斯小姐应该是我们这些孩子中最大的姐姐了。喏，你看，可爱的小艾娃，他才一个月，但他很爱笑，好像天塌下来了也对他来说无关紧要。来，要抱抱吗？我很希望你能帮我照顾他一会儿，因为我要出门一小趟。”
我看到卡琳一下子就紧张到手足无措起来，然而她条件反射性伸出了手想要抱抱那个可爱的尚在襁褓中的小弟弟，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胀得脸满面通红，惹得方塔苏斯和希绪弗斯不约而同笑了起来，都纷纷蹲下身安慰她别紧张。
于是小卡琳满怀期待，又仍然紧张未解地小心接过弟弟，她照顾过比她小的孩子，所以她很有抱孩子的经验，让方塔苏斯也不免感到惊奇。而小艾娃一点也不哭闹，头一次看到陌生的姐姐，他反而咧嘴笑起来，深蓝色卷曲如绒毛狗狗的头发轻翘。
希绪弗斯见状，心下放松许多，不免聊起别的话题：“我很久没有看见你了，你近来过得怎样？看上去你和卡琳过得很幸福，我也很开心。啊，说到这，真希望你能帮我劝劝阿斯普洛斯，我一个人真是快要忙不过来了。”
我则一下就笑了出来：“很遗憾，之前我和他没有太多沟通，现在也是这样。”
“雅柏菲卡，话是这么说，你之前不也是渴望跟我们联系的吗？”
前双子座阿斯普洛斯听到我们对他的调侃，于是放下了手中用来逗弄小艾娃的玩具，笑着朝我们走来：“你好啊，好久不见了。”
我们三人将拳对在一起，很快就分开，随后他们敞开怀大笑，都在家庭气氛中感到十分轻松惬意。阿斯普洛斯一把将拳击在希绪弗斯的左肩，又顺势拍了拍他：“我可不会做饭，你想让我怎么帮你？雅柏菲卡，你会吗？”
他的弟弟德弗特洛斯也走了过来，对他哥哥说：“你实在不会，厨房交给我和希绪弗斯。”
随即他又对我郑重点了点头：“见到你很令人高兴，老朋友，你看，我们确实很忙。阿释密达说他临时有事不来了，史昂还没结束他的行程，这次给小艾娃庆祝他的满月，也来不了。”
“雅柏菲卡才刚回到这里，做饭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几个闲人吧。”阿斯普洛斯先是反驳了他的弟弟，又转过头对我说道，“你呢，你最好是去休息一下，要么陪几个孩子玩玩，要么和艾尔熙德去聊聊。对了，友情提醒你，他们家那三个孩子一旦闹起来都很厉害，别让害羞的亚当斯小姐跟他们打架。”
这话让希绪弗斯由衷笑了起来，他也拍了拍我的肩：“去吧，跟艾尔熙德或者是女主人聊一聊，过一会我会带卡琳和几个孩子去吃点东西。那么阿斯普洛斯，这厨房——”
他眨了眨眼，突然笑着将厨师帽扣在前双子座中的兄长的头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解下身上的围裙丢给他：“交给你们双子兄弟了。”
“好吧，好吧，我来，我发誓一定在女主人回来前尽力维持这个厨房的整洁。”
他的弟弟对他表示无可忍：“好了，你帮我打个下手就行。”
“你看出来了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我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去找艾尔熙德，反而是希绪弗斯似乎藏了什么话匣子，一等离开厨房就迫不及待领我走到庭院之中。他穿着一件旧的但是十分贴服柔软的灰色条纹衬衫，在日光下显得发白。他看了眼厨房的“乱象”，略微松了口气：“我以为……按照你的个性，应该不会……我是说，一年前你突然给我们传信说你收养了一个女儿的时候，我和艾尔熙德都表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
他想了想，好像觉得自己这样说又不太合适，于是挠了挠蓬松的发丛，用带有歉意的目光看向我：“抱歉，我知道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没有关系，”我主动反拍回他的肩，“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我自己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违背我给我自己定下的规矩，去主动接近……或者说是我终于能够破除那些障碍。”
他看着我，目光里又带上许多欣慰：“真好啊。”
“你呢？”我问，我看见他目光随着变化的云闪烁了一下，但又重新变回坚定与温和，他背靠在白色的篱墙上，抬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
“我应该不打算成家了。”
未了，他又补充道：“你知道吗？阿斯普洛斯也要结婚了。”
还有这事？我想起刚才见到的阿斯普洛斯，那个男人面上笑容依然比较放肆，可确实多了许多莫名的沉稳与内。“那真是莫大的好事一件，不是吗？”
希绪弗斯笑着连连点头：“那当然，在知道艾尔熙德是被他的老婆倒追到手的之后，我就对你们组建家庭到方式抱有一点好奇……嗯……我这么说可能比较冒犯，但是我确实很想知道，能够与我的朋友们结婚的女性都是什么样的人。当然啦，希望你不要在阿斯普洛斯面前抖露我。”
“那你不妨给我讲讲，艾尔熙德那样的男人是怎么被追到手的？”我更是发自内心得想笑，当然是没有任何恶意的那种，这源于希绪弗斯主动聊起战友的轶事，也确实让人好奇。
殊不知他听到我的问话后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他酝酿了好久，才缓慢吐出一件实情：
“幻塔索斯。”他挪动嘴皮说道，“你不知道，你……他当年进入了梦界，首当其冲对上的就是四梦神之一的幻塔索斯。”
“什么？”
我有些没听明白。
“这两个名词同根同源。”希绪弗斯道，“方塔苏斯，幻塔索斯，三千梦神之一，睡神修普诺斯之子，在两百年前，他们隶属于冥王军。”
我不知道他是否做好了说出这些原委时我俩会陷入一个比较尴尬的氛围的准备，但我们确实都对彼此沉默了好一阵。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什么都没想，或者说，我只是在想“原来冥王军中存在女人”。
我也知道我的想法很幼稚，以至于我忽略了希绪弗斯那番话中的“修普诺斯之子”，我更知道其实我的全部注意力在我反应过来希绪弗斯与他昔日的敌人结为连理之后都放在了这方面，但我实在是回忆不起一点情绪上的波动。
以至于我开始怀疑是否是我情绪波动过大，才表现得并不在乎：“他们……”
“对，他们。”希绪弗斯打断了我，“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告诉你比较好，我不觉得瞒着你有什么好处，也没有一定要隐瞒昔日战友的理由。我只是想说你是我们都很敬佩的一位战士，但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而你可能不知道……就拿我来说，我曾经差点在梦界被蛊惑心智，变为冥斗士。我知道这很不可理喻。”
我不知为何有些结巴：“那么……我或许可以猜到，艾尔熙德是为了救你才进入了梦界？”
“是的。”他坦然承认，“而他在梦界遇见了他现在的夫人，但他本人并不知道方塔苏斯就是那个斩断他一条手臂了的幻塔索斯。现在的方塔苏斯对他而言是一个缠人却爱他如命的好妻子，他家庭的构成部分，他三个孩子的母亲——这事儿我和双子兄弟都知道，或者说，除了他，我们都知道，你现在就知道了。”
好吧，好吧。
我仍然觉得自己有些发懵，直到他又补充了一句：
“是阿斯普洛斯建议的。”
希绪弗斯笃定道，话语间还一如既往，充满了对战友的信任。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四. 家庭聚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