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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冬雁 ...

  •   文/江山远
      2022/5/1 首发晋江

      这是我爱他的第1012天,也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

      “昭明,你是爱我的吗?”我倚在他怀里,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丝笑容。
      “当然。”他拂了拂我鬓边的几缕碎发,微微湿露的眼瞧着更加温柔。
      “现在的我很难看吧。”
      一个脸上毫无血色毫无生气的女人,连同指尖都是苍白。
      “没有,在我眼里,你始终那样美丽。”他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说。

      “昭明,你一定要幸福,你要找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姑娘,结婚生子,你们要热热…闹闹的。春节时,你们一定要…一起放风筝,放鞭炮,和孩子要友爱。”我握紧昭明的手,不敢呼吸,深怕一个气息间没了力气,只能快速地交代一切。
      “昭明,你一定要幸福,我才安心。”我才能走得安心。
      他看着我,眼神还是那般温柔,像是在看一个小朋友,却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看着我。
      那一刻,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初次与昭明相遇,我是中文系大二的学生,他是刚上任的,整个清港大学最年轻的中文系教授徐昭明。

      “上周我布置的作业,昨天已经全部看完了,很多同学做得都很优秀。所以,今天这节课,我们就随机请一位同学上台来讲讲吧。”

      此时我正坐在第三排,托腮看着他。
      “李冬雁同学。”
      “在。”我站起身来,与他恰好对视。
      “我记得你做的是关于《人间失格》的感悟是吗?其中理解写得不错,就你上来讲讲吧。”徐昭明笑着抬手示意。

      这便是故事的开始。

      “我认为,太宰治是一位心思细腻,对世间万物敏感而致的忧郁型作家。不得不说,很多时候,我会臣服于太宰治笔下的许多事物,不仅仅是人间失格中的沦丧,不可说这是一种堕落。”
      “但今日所述的一切,皆站于太宰治的角度。并非不热爱生活,而在于看清生活的真相后走向虚无主义。这促使太宰治最终自|杀身亡,却也成就了一本著作《人间失格》。”
      我讲完最后一点,屈身鞠躬,“我讲完了,谢谢大家。”
      而后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看向徐昭明。

      他侧身站在一旁,像是耐心倾听后思绪未归。
      看着我,如同孔子所说的君子,清淡一笑,如沐春风。
      “看来,李冬雁同学有异于其他同学的灵敏观察力,我亦看过许多学者讨论过《人间失格》。
      “有人说太宰治丧,颓废来自于家庭,有人说是他天生如此,其实当时日本共产党失败,阶级家庭的太宰治无奈退出,他在生前患有肺结核,病痛下的人的文字总是对生命有新思考的,而太宰治的想法正如生前之作《人间失格》。”

      徐昭明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皮。
      “所以,李冬雁同学,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我不明所以,看着他。

      “既然你认为,太宰治有对生活的爱,那么他对生命的爱表现在什么地方呢?又如何理解生活?”徐昭明语气平缓,慢慢道来。

      这个问题令我一时脑子短路,阅读各类的书籍,无数哲学家说过的真理蹦进我的脑海里,怒了努嘴:
      “太宰治在《晚年》中写,‘我本想这个冬日就去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无论究竟是那件适合夏日穿的和服,还是对生命最终前美好的那么一点向往,至少这段话让我感觉到了太宰治对生命的挽留。”

      这段话来自最真诚的感受,无关其他哲学家学者的理论。

      听完,徐昭明提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字——情。
      同学们都疑惑地看着徐昭明。
      他不慌不忙开始解释:“‘情’这个字多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到世上所有人都在谈爱,又小到其实世上处处是爱。
      我曾在发表的一篇文章中提到过这个‘情’字。我在文中留下一句话,‘我们终究不过是为情所困的小朋友。’这句话中,其实我没有谈男女之间的恋爱,又或者朋友,亲友之间的爱。
      我认为‘情’是我们所有的情感,爱恨嗔痴,悲欢离合,我们对这世间的眷恋,对生活的热爱也是这样的情。
      我很赞同冬雁同学的说法,太宰治对生活不仅仅是他笔下的厌恶痛感愤懑,还有爱。一种奇妙的爱。”

      就在此时,下课铃响了。

      “这种爱,就当是留给同学们的一个作业吧,每位同学都思考一下。”
      昭明低头收拾课本,“好了,下课。”

      然后我们的又一次相遇是在食堂。
      他一进食堂,我便看见了他。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使人注意?穿着得体,举止得体,语言得当。宛如古文中形容的翩翩公子少年郎。

      他仅买了一份八宝粥。
      我抬头正好与他对视,那一刻的心似乎漏跳一拍。
      身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背上,暖呼呼的。
      “介意我坐这儿吗?”
      “不...不介意。”我笑笑。

      他坐在我对面,“又见面了,冬雁同学。”
      “老师,有什么事吗?”我客气问道。
      “不用那么客气,你可以叫我徐昭明,昭明也可。”昭明寻声回答。

      “昨日课上,倒是还有很多问题想听听你的见解。”昭明推了推金丝框眼镜,眼底尽显学士风度。
      “最后先生说的那种情,我想了很久,很多。不知这种感情是否是欲念。”我抱着请教的态度问。
      昭明嘴角微微扬起,“那你谈谈,这种欲念,有为何物呢?”

      我思索半刻,“欲念,算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情感,如先生所说,那种眷恋也是爱。这种爱的复杂来自于人内心的纠结与看淡。
      对于世界的两个极端绝对面,我们无法探足,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灰色地带,但这块灰色地带的灰,它不是一个纯粹的颜色,那么也注定每个人看见的白的成分,黑的成分是不一样的。
      我们正因为这个纠结,又在世界的美好面和阴暗面中不断徘徊,它折磨着人,又使人成长,看淡,渐渐不在乎。
      如太宰治,一个悲观主义者,他心思过于敏感,无法面对世界黑白灰理论,以至于他如此。世界上这样的人很多。”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完时明显感觉到自己在激动,眼中一定闪烁着某种光芒。
      不仅是光的反射作用,还是我从心底里,对哲学思维讨论的爱。

      昭明眼底笑意不断,“冬雁同学,我欣赏你的观点,却仍然要告诉你一点。
      “人类分不清世上是否存在神明魔鬼,也不知每个人的命运是否早已被天注定。这个的分辨只在于每个人信或不信,但无论信或不信,它都如薛定谔的猫一样未知。人很多时候,因为未知而迷茫,也会因为迷茫而死亡。
      “所以我要告诉你,这也是欲念,来自对于未知的恐惧,所以活下来,留在世上看那未知究竟会怎样。”

      我如贪足棒棒糖的六岁小孩一样将昭明所说的话吞下。

      来自于未知的恐惧,我深知,这也是我最害怕的。
      所以,这便是我活下来的理由吗?
      我看不清,亦分不清。

      “先生,如果可以,我想加你一个联系方式,有时读不懂书,便来请教你。”我掏出手机。
      昭明自谦,“我们互相学习。”

      我们加了联系方式。
      那便是我们的初相识。

      两个人在食堂讨论了好久的文学,尽兴之时才发现,饭菜已凉。
      我们二人相视一笑,就着冰冷的食物继续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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