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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Chapter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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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令安眠药提前失效,但楚秋白还是强迫自己生生躺到七点才起床。饥饿的感觉不太明显,但心跳加速和胃绞痛却十分清晰。
他和文茵不是真的夫妻,尽管同处一个屋檐下,关系却类似室友。指望文茵做饭或照顾他都不太现实。
楚秋白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头昏眼花地扶着床框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继续站起身洗漱。
镜子中,映出一张隐约透着病气的脸。
楚秋白垂下眼,错开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他假意乐观地哼起一段旋律轻快的曲子——那是楚江来大学毕业那年,为了哄楚秋白开心而亲自参与的创作。
欢快的曲调在想起原作者时骤然中断,他怔忡了几秒,但仍然很艰难地笑了笑,并决定亲自动手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意外的是,文茵也已经醒了。她站在开放式的料理台前,把切好的奇异果、蓝莓等水果精心排列在果盘里。不远处的餐桌上还摆着两份摆盘精美的班尼迪克蛋以及一份蓝莓松饼。
“早上好。”文茵精神抖擞地同他打招呼。
楚秋白冲她笑了笑:“早上好,不好意思,你怀着孕,还要你来准备早餐。”他这一整晚睡眠质量奇差,脸色甚至比昨天晚上入睡前还要更憔悴一些。
“做个早餐而已,没什么的。”文茵把果盘端到餐桌,目光在他青白的脸上顿住,“倒是你,脸色好差,昨晚没休息好吗?是失眠还是做了噩梦?”
想到那个梦,心悸的感觉再一次击中了楚秋白,过速的心跳怦然而至,刀割一样。
但他总得活下去,得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所以,摆出很惊喜的样子,望向桌面上精美的餐食,不答反倒笑着说:“这些都是你做的吗?做得很好。”
“哈哈!我的厨艺水平是不是远超你的想象?本小姐可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典范,能娶到我可是你的福气。”文茵没再追问,她看起来心情很好,步态轻盈地转身去厨房拿杯子倒刚在奶锅里温过的鲜奶。
楚秋白跟过去想要帮忙,但立刻遭到了她制止。
“你坐下,负责吃就行,千万别来捣乱。”文茵仔细地把奶锅里的奶倒作均匀的两杯,“你们外科医生总是把厨房弄得一团糟。”
楚秋白不知道她对外科医生的这种刻板印象从何而来。
转念一想,大概率是来自于她真正的另一半。
这天早晨,楚秋白一直试图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他笑着说:“看来顾明亮同志很不擅长厨艺,为我们外科医生抹黑了。”
文茵没有否认,笑嘻嘻地把倒好的牛奶递给他,十分随意地问:“你什么时候回京市啊?”
“两天后就回。”
佑民人手严重不足,能请到这些天假已属不易。
文茵:“顾明亮想见我一面,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楚秋白一愣,“这恐怕不方便。”
“不会不方便啦......”文茵叉起一颗树莓放进嘴里,单调的咀嚼声让楚秋白觉得心慌,他生理性地出汗。
文茵说:“你现在是我的免死金牌。有你陪着,我见谁都行,我一个人去见他,万一被别人知道那才真的不合适。”说着,她可怜巴巴地望向楚秋白:“秋白,你就好人做到底,陪我去一趟吧,拜托拜托......”
精心准备的早餐,原来是场早有预谋的鸿门宴。
楚秋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陪你去,那见了他要说什么?不会很尴尬吗?”
“不尴尬,不尴尬!他全都知道了。”
“全都知道?”
“哎呀,也不是全部啦!就是大概知道一点。”文茵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情急之下带出点软软的吴语口音:“你也晓得的呀,他逼我逼得很紧。所以我只好告诉他,说我们没有真的结婚。”
“不是答应过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吗?”楚秋白淡淡地低下头,用银质餐刀缓缓地把班尼迪克蛋对半切开,尚未凝固的蛋液顿时浸满了整块吐司。
“那他一直跟我闹,我总要安抚他的呀。”
“那他信了吗?”
“什么?”
放下刀叉,楚秋白望向她:“你说你跟我没有真的在一起,却堂而皇之地和我领了证还办了婚礼,他会相信你吗?”
“相信的呀。”文茵小声地说。
“是吗?”楚秋白笑了笑。
“你别不信嘛。”文茵高举坦白从宽的旗帜,可怜兮兮又吞吞吐吐:“那个,如果我跟你说实话,你能保证绝对不生我的气吗?”
楚秋白看着她,不说话。
文茵被他盯得心里发慌,只好弱弱地坦白道:“我告诉他,你喜欢男的......”
“......”
文茵抱歉地双手合十:“我知道我这是在造谣!但我发誓不是故意的!顾明亮一直追问,就跟疯了一样!我真的不能失去他。我向他保证,说你一定看不上我!但他却把我讲的跟天仙一样,好像是个男的就要同他抢!哎,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骗他说你喜欢男的,跟我是形婚。秋白对不起啊.......”
楚秋白无言以对,却意外地没有觉得难堪。文茵瞎猫碰上死耗子,随口胡扯却也没说错。令他一想起就会感到一阵心悸的楚江来,确实是名捉摸不透的、谎话连篇的、性格恶劣的男性青年。
楚秋白平静地把吐司切成小块,问:“除了这些,你还跟他说什么没有?”
“没有没有!”文茵几乎要对天发誓:“你放心,你结婚是为了跟你弟弟抢家产的事,我谁都没说!”
呵,家产,又是家产。
听多了闲言碎语的楚秋白感到胸闷气短,但他强压着隐怒,低头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淡淡地道:“哦,是吗?那就好。”
文茵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犹豫再三还是问他:“秋白,你是不是还是很生气?”
“没有。”
“哎呀,对不起嘛。”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楚秋白抬起头:“不过,顾明亮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吗?”
“知道。”
沾了流动蛋黄的吐司一下噎在喉咙里,楚秋白有些顺不过气,但还是克制地望着文茵十分无辜的面孔,等到把嘴巴里的食物全部咽下去,才平静地道:“那不如你去把他接来同我们一起住吧,好不好?再告诉伯父伯母,孩子不是我的,你爱的是他。”
“秋白。”文茵自知理亏,表情更可怜了些。但她出尔反尔,不仅私下见了顾明亮好几次,还泄露了理应被严密保守的秘密,楚秋白就算马上摔盘子走人也是应该的。
“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但顾明亮已经答应我,孩子的事他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楚秋白沉默片刻,才说:“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和你一起去见他?是想要他亲自确认一下我是不是只喜欢男的?”
“不是!我想让他当面向你道个谢。”
“大可不必,我又不是义务劳动。”明明楚秋白就坐在离她不足一米的餐桌对面,却突然变得格外冷漠遥远。
楚秋白用餐布轻轻地按了按唇角,面无表情地说:“你也知道,我和你结婚是为了跟我弟弟争家产。咱们互惠互利,谈不上谢不谢的。不过,以后还是请你和你孩子的父亲管好自己的嘴。我弟弟不太好糊弄,他认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来路存疑,已经拒绝在信托分配同意书上签字了。”
“啊?”文茵急起来:“那怎么办?”
“我会处理好。”楚秋白推开椅子站起来:“谢谢你的早餐。不过,一起见面就不必了,文小姐,我还有事,失陪了。”
“秋白!”文茵也跟着他一起站起来,面露急色地追问:“那我最近还能见他吗?”
“你说呢?”
“总不能一直不见吧。”看得出来文茵很犹豫,不想逼他逼得太紧,但踌躇再三最终还是拉住他的手臂,问他:“秋白,你最迟什么时候能拿到股份?”
“我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睡眠不足,楚秋白的脸色白中透着青灰。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相反,微弱的病气为他平添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他像块青玉,带着股充满韧劲的易碎感。
“我会尽快。”楚秋白说,“我知道你很急,我和你一样也希望可以快点按原定计划进行。”
早在合作的一开始,他们便商定,迅速结婚各取所需后,就立马离婚。
一场名存实亡的婚姻,能让楚秋白得到乾方。而文茵则能以听从父母安排却最终大受“情伤”为由,去寻求她自己真正的幸福。
这是毋庸置疑的绝对双赢。
“孩子的事,除了顾明亮我谁都没有讲。”文茵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忧虑:“楚江来那儿有办法商量吗?他好像是不太喜欢我,但是......”她想说,但是他好像并没有不喜欢你。
但楚秋白冷淡地打断了她:“这些我都自己会看着办。”他似乎并不想和她继续讨论有关楚江来的话题,只是因为礼貌与教养而无法主动抽出手臂,撂下她,就这么一走了之。
“哦,那好吧。”文茵这么说,却仍没有松开拉着楚秋白的手。
楚秋白立在原地,眼神平淡地催促她:“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脸上的淡漠顿时有了裂痕,七情六欲像加了催化剂的化学试剂从被打破的玻璃试管中渗出来。
来电人:楚江来。
“你有事就先走吧,我一会儿也要出门。”文茵松开手,忍不住叹了口气:“希望我们各自顺利。”
楚秋白按掉电话,又把手机调成静音,才抬起脸点了点头,“那么,晚上见。”
“晚上见。”
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文茵不由好奇,这一世究竟有谁能让永远冷淡、永远稳重自持的楚秋白真正地动一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