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鸟知归（志怪）》四次元星人KKK

57、第十八回 勿相忘（1）

　　赵路已经去了东都就职，两人也不好再从他的老宅里占着不走，于是，赵路一去，两人便动身前往了降凤山所在的方向。
　　然而，即便是回去的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江鸾的本意是要尽量避免卷进事件、尽快赶回降凤山去，毕竟青年还有伤在身，对方不能参加战斗还是小事，他要一边动手一边顾着青年，也不能很好地放开手脚。
　　但各种怪异之事可不顾他们是如何想的，依旧是接连不断地找上门来，以他们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拂袖离去。
　　“这一片迷雾便是百姓们说的、可使人失智疯癫的诡雾吧。”被男子牢牢背在身后的青年抻长脖颈望了望前头，又对着那片茫茫眨了眨眼睛，“表面看着，似乎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又没有灵力的反应……不过，这么大热的天，还会下雾吗？”
　　“我去看看。”江鸾言简意赅地答到。
　　“你要自己去？”黎鹇赶紧收了收胳膊，把自己挂在对方的身上，“太危险了，万一遇上什么，没人能支援你啊。”
　　“你已负伤，不应再与我一同涉险。”江鸾保持着倾倒身体的姿势没有再动，等着他主动把手松开，“我去去就回。”
　　“一定不能勉强，应付不了就用传音鸟叫我，我去帮你。”叮嘱完了，黎鹇又出声安慰，“就算伤势还没好透彻，撑上一会儿还是没问题的。而且，跟当初不同，哪怕是杵着不动，我也能用术法帮上些忙。我一定不拖后腿。”
　　见他执着得厉害，江鸾只好应了下来。青年这才松开箍着他的手脚，任他把自己慢慢放在路边的一块巨石之上。
　　“等我回来。”面对着那张担忧的脸庞，江鸾低声说到。
　　黎鹇点头：“江叔叔小心。”
　　目送着江鸾踏进雾中后，他不由得缓缓吐息了一次，尽力使自己不要那么紧张。
　　笑话，有什么事是江鸾解决不了的？他对这位亦师亦友的长辈无比自信，然而，内心深处又免不了为他暗暗担心。他怕江鸾会逞强，因为不想将他也卷进麻烦便企图独自对付困难。江鸾总想一句话都不说便揽下所有的责任，所以他要说，而且是抢在江鸾前头说。他把事情包下来，然后询问对方要不要一起，这样便能及时制止对方只身犯险。
　　之前感觉并不明显，毕竟打从开始游历以后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但从他变得行动不便、需要卧床开始，江鸾一个人出去的时候便多了，有时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方便带了伤回来，问他，他才给出解释，而且脸上永远是那副轻描淡写不愿多说的表情。
　　他怎么能不担心啊。
　　“……算了，他答应了不勉强的，相信他一次。”坐在石头上的黎鹇抻直了两腿，望着对面的白雾微微出起了神，“肯定没事的。”
　　然而，与他的期待相反，江鸾想的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牵扯进这样的危险里来。他还这样脆弱，经不起折腾。他本打算背着青年径直飞回降凤山的，因为他可以尽力使自己背得牢靠、行得平稳，但是青年不愿，说这样下去总会把他也一起拖垮，于是，他们只好御剑一阵，乘车一阵。可是舟车劳顿，已经几乎要了青年的命，如果不是会麻烦赵路，他其实是打心里想着等他彻底恢复以后再计划其他的。
　　青年总说不是他的错，可他如何能不去自责。事实如此，如果他那天没有失去意识跌落下去，青年又如何会受伤。
　　“来者，所求何物？”
　　不知何时开始，他的视线中只剩了一片蒙蒙白雾，看不到边界，辨不清方向。他宛如迷失在了诸世的间隙，被诸世所排斥疏远，耳畔只有自己脚下轻轻的步伐之声。那句询问似乎是直接传入他脑中的，他移动目光淡漠地扫了一圈，并没有回答。
　　“声名富贵、权利力量，爱情康健、知己理想，人总要有欲望，你的欲望又是什么？”
　　江鸾没有答话，他认为自己也没有必要对这些疯言疯语作出回应。他在集中精神感应这个装神弄鬼之人的位置所在，如果制服了他，想必迷雾便会消散，陷入疯狂的人们也会恢复正常。
　　“人生在世却无所求，如何能算活过一场？”
　　无欲无求便不算活着了？他觉得有些可笑。空无正是修道侍佛者所追求的，如果达不到这种境界便无法参悟真理，这人竟然在鄙视这些？
　　“若是让你放弃你的一切，你可情愿？”
　　江鸾仍然不予理会。他的看法如何是一码事，认为绝不能搭他的话题是另一码事。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也许便是破解的关键。
　　说起来，那些受到影响的人疯虽疯、狂虽狂，却可以非常明显地看出他们各自都在执着些什么东西，有的抱着花瓶死活都不撒手，有的嚷嚷着要把河里的冰全部砸破，有的没命一般作着诗文，有的不停大喊某个人的名字……
　　他也有这样执着的东西吗？似乎没有。
　　“可惜了，我还以为你会让我见到些有意思的东西。嗯……既然不开口，那我便直接问你的脑袋吧。”
　　江鸾忽地一怔。片刻呆愣之后，他又猛然拉回了神智，凌厉着眼神对空无一物的前方如是说到：“出来。”
　　“竟然可以摆脱——你修为不错啊。”
　　明明静得声音都听不到丁点，却有什么看不见的锐物狠狠划破了他的脖颈。若非他察觉到不对及时拧了拧身，这一下便要让他喉管断裂、当场毙命。
　　“唔……”
　　他在男人若有所思的沉吟中低喝了一声，召出惟卿握在了手中。
　　“万一雾中有人——仙长这一下不是会要了他们的命吗？”
　　江鸾当即收住了动作。他确实是想斩碎这些碍眼烟雾还自己一片明了视野，但是……雾中可能有人？
　　他放出了灵鸟侦查。
　　“闲来无聊，陪你玩玩。”
　　男子闪身避过锋芒之后，又立刻逼上一步抬起了灵剑，冷声道：“何人作乱，速速现身。”
　　“有本事，就把我揪出来。”
　　看不清面容的人影接二连三地自雾中冲出，卷挟着狂风一同攻来。江鸾打退了眼前的这一个，下一个又到了，刀剑拳掌招招直奔着他的要害，完全没有容他观察周围的空闲。
　　这些围攻自己是人，还是精怪，还是雾气？他不能分辨。他的感官似乎也受了迷雾的影响，根本不足以支持他作出正确的判断。拆招应对用尽了他全部的精力，有时明明看到了对方的招式，大脑也做出了反应，他的身体却跟不上思考，使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攻击落在自己身上。
　　“唔……！”
　　灵鸟也失去了跟他的联系，他该不该赌一把？这样耗着，自己有很大概率要被击败，雾气对他的压制越发重了，得赶在彻底调动不起灵力之前制服眼前的敌人，再把那个躲藏的主犯抓出来才行！
　　“仙长可要想清楚了，这一个个的都是活人的记忆，若是仙长伤了它们，那些个失心一般的人，可就不能恢复了。”
　　江鸾猛地将右手紧握住了，挥剑横扫的动作也是戛然而止。人影们迅捷的攻势之下，他虽是连连败退，脸上却不见任何的焦躁。
　　要怎么才能长久地封住它们的行动又真正不伤到它们？雾气……雾气也许……
　　他抽身退了几步站稳脚跟，抬手发出了一声低喝。
　　既然有如此浓重的水雾，那便让他利用一番吧！不过转瞬之间，视线所及的一切都成为了静止，只留下凛冽空气中微细的冻结之声久久回荡不绝于耳。
　　水汽比他想象的还要富裕，刚刚还在对他进行围攻的八个人形眨眼便冻了个结结实实，绕着他完全彻底地陷入了沉默。一眼望去，还以为他是误入了什么冰雕奇石的怪林之中。
　　他呼了口白气出来，起伏的衣袖衣摆也慢慢落了回去，最终和他一同归于了平静。
　　“不愧是降凤山三君之一，一招制敌，干得漂亮。”
　　江鸾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记忆正在被那人一点点窥视。如此说来，自己有着什么样的能力，那个人应当也是一清二楚的。难道说，这是个逼他出手的陷阱……？
　　“仙长要不要跟我打个赌呢？”
　　他没有做声。
　　“你赢了，我便把这片囚魂之雾散去，归还储藏在此的所有记忆和魂魄，我也老老实实回魔界去。我赢了，外头那个小青年归我。正好这副壳子我用腻了，换个新的玩玩。”
　　沉默了半晌，江鸾抖着声音回到：“我替他。”
　　“嗯——仙长这□□虽说也还不错，却毕竟比不上他。不过，仙长既然开口，不能不给个面子。这样，仙长若是输了，便把记忆留在这林中，至于身子……就做成我的傀儡，永远不能离开这里，帮我镇守此处、收集养料，如何？”
　　见男子不答应也不拒绝，那个邪魅的声音开怀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牺牲自己还是牺牲他人，牺牲一群还是牺牲一个，应当很好选吧？”
　　“……我答应。”低声答完之后，江鸾终于凌厉了眼神，“不许食言。”
　　“食言了又如何？”
　　“天道轮回，终有一报。”
　　“呵，天道轮回，也晚了三秋了。”话音刚落，男人的身形忽然凝聚在了江鸾对面，上前就是一爪直掏对方心口，“你赢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