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萧茵

5、第 5 章

　　9
　　满心愤怒地瞪着悠闲地看着书的小刀，英琦快要疯掉了。
　　一片一片的撕着旁边盆景上看上去就烦的叶子，英琦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急性子。
　　“小刀！我在很认真的和你说段宇桥的病的问题你身为他的主治医师居然连头都不抬一下！”
　　微微从书中抬起头来，小刀满不在乎地看了英琦一眼。
　　“好了，我现在抬头了，你可以安静了吧？”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英琦无奈地靠在沙发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
　　小刀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即使那个人把他气到不行他也不会这样丢下他不管。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并且做好了准备；二，他确定病人根本没有事……
　　心中却突然少了很多慌张与不安。
　　“我说……”懒懒地翻着沙发上的杂志，英琦也学着小刀的样子做出读书的架势。“就算他只用了两句话就把你说得哑口无言，你也用不着和一个病人过不去吧？”偷偷从杂志后面瞄了一下小刀瞬间变青的脸色，又赶快收回，做出什么都没发专心看书的样子。
　　青着脸将手中的《口才学》丢掉，小刀深呼吸了一下，继而大吼：“卫英琦，我告诉你不要再和我提那件事情！段宇桥，格斗天王，好啊，厉害啊，不只格斗厉害嘴巴也厉害，我们这些平常人怎么比啊！以为自己格斗天王就了不起啊？病成那个样子还硬要出去，好啊，回来就立刻晕倒。多好的事情啊！他妈的如果所有的病人都这个样子，我们医生还愁没饭吃啊！每个人都回来住个十次二十次好了啊！”
　　揉了揉有点发麻的耳朵，英琦继续说：“唉……反正现在他那么可怜，死了爱人不说，身为格斗手居然莫名其妙地肌无力……唉……可怜哦……”
　　“你们这两个大笨蛋！如果是你差不多十天没吃什么东西你还有力气拿东西啊！你以为那个段宇桥是植物啊，可以自己进行光合作用产生能量？他是人！体内没有叶绿体的人！需要外界摄取能量你知道么………………”看着英琦渐渐浮起来的灿烂的微笑，被气昏了头的小刀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说些什么。
　　本来是想过几天再告诉他，吓吓那个段宇桥，挫挫他的傲气，可是……唉……
　　虽然被震得头晕，英琦还是抓住了重点，得意地露出微笑。
　　“这么说，只是能量摄取不够的问题了？”
　　“………………”点头，心中懊悔得不得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英琦终于露出了轻松地表情。嗯，连那个盆景都不是那么讨厌了呢……
　　“那好了，我走了！”
　　潇洒地推开门，走了出去，拔腿便开始狂奔。
　　身后再次传来小刀的怒吼。
　　“卫英琦！我的盆景！！”

　　跑到了医院外面，英琦终于停下了脚步。

　　呵……他没事啊……吓死我了……

　　身上有暖暖的感觉。

　　段宇桥，你还可以打格斗啊……

　　微微仰起头。

　　你看看，连我都觉得你的运气似乎开始好起来了呢……

　　对上阳光。

　　再哭丧着脸，优里会难过的……

　　眯起眼睛。

　　段宇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

　　阳光有着炙热的触感。

　　我无发分清……

　　从那个雨天开始阴冷的身体回温了。

　　是因为优里会伤心而难过……还是因为……你的脆弱……

　　英琦呆呆地看着阳光，直到眼睛觉得刺痛的一刻才晃过神来。
　　揉了揉眼睛，只看得到黑暗中泛红的错乱纹里。
　　眼睛很痛，刹那有流泪的欲望。
　　很不舒服的感觉。

　　为什么……不能让眼泪流出来呢？

　　英琦想着。

　　男人，就没有流泪的资格么？

　　还是说？已经坚强到不习惯流泪？

　　拎着从外面买来的食物，英琦安静地走进了病房。
　　讨厌这里的味道，里面充斥着痛苦与虚弱的呻吟；讨厌这里面的颜色，苍白无礼地夺走本应绚烂的色彩；讨厌这里的阳光，明明有着滚烫的温度，经过医院玻璃的过滤，便成了冷漠没有温暖的光源。
　　更讨厌的，应该是床上呆呆的望着窗外的人的悲伤吧？
　　本来就瘦削的身体，大病之后似乎更加虚弱；本来神采飞扬的脸孔，不知道何时落入了忧郁的黑暗中，毫无光采。光幻去了他的轮廓，在白色的床单上印下了隐绰的暗影。
　　如此安静。如此忧愁。
　　安静到使人不安；忧愁到使人担忧。
　　这是我们无法触摸的伤口，究竟有多痛，只有自己才知道。

　　想要说点什么，张开了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这里安静得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真空一般，张开嘴巴，说出了话，也没有办法传递到对方的耳朵里面。
　　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保持着这里的安静，不去震动他的忧伤。

　　终于察觉到了房间里面多出来了一个人，宇桥微微地转头，对上英琦正在发呆的眸子。
　　慢慢扯出一丝微笑。

　　“你来了啊。”

　　点了点头。

　　“为什么呆站在那里？”

　　看了看手中的袋子，英琦打着哈哈走了过去。
　　总不能说是因为看他看到入神啊……

　　“医生说你不是肌无力，只是能量不够而已。”突然冒出来了这句本来准备等一下再说的话，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宇桥愣住了。
　　不是肌无力，那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还可以继续打格斗么？意味着，自己起码还有一种重要的东西没有失去……
　　英琦愣住了。
　　本来是想等一下再说。可是见到了宇桥后，居然舍不得看到他的神伤，不由自主得将真相说了出来……
　　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了呢……

　　“真的么？”仍然有些难以置信，宇桥试探着问。
　　“真的！”看到了宇桥的心情明朗了起来，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宇桥。“医生说你要多吃点东西才行。”
　　微笑重新回到了宇桥的脸上。
　　“没问题，”他说。“我还期待着能和你重新的对打的一天呢。”
　　同样微笑，但是心中却好像突然有一块跌落谷底。
　　段宇桥，从今以后，你只会想着格斗了么……

　　10

　　宇桥微笑着看着小刀和英琦。几天才发生过的景象现在二次重现。
　　“我要回格斗学院去。”用平静地语气说出让人抓狂的话。
　　小刀瞪着这个不安分的病人，一语不发。
　　英琦瞄了小刀一眼，学着他的样子沉默着，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向门外移动了几步。开玩笑，那个刚可以自己走路就不知死活的说要回家的段宇桥不知道小刀抓狂的厉害，他卫英琦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回想三天前不小心被他抓到后恐怖的情景，英琦不禁打了个寒颤。
　　得不到回答，宇桥平静而又带上了点命令地意味重复了一次：“我要回格斗学院。”
　　走到床边，小刀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微微仰起头回望自己的宇桥。

　　起码要在气势上面压过他。

　　奇怪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死盯着自己的小刀一脸快要抽筋的表情，宇桥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得不够明白，让这个前几天刚刚受了刺激的医生无法理解，于是又好心地重复了一次：“小刀？我说，我要回格斗学院。”

　　奇怪，他怎么还没有被我的气势吓到

　　“…………”难道他现在听不懂中文？“I want to go home today. Do you understand?”

　　青筋。

　　“…………小刀，你还好吧？”他的嘴角在抽筋啊……
　　“………………”好吧……我承认格斗天王就是不一样。“给我一个理由。”在床边英琦经常坐的椅子上坐下，认真地看着宇桥。“给我一个可以说服我答应你的理由。”
　　嘴边浮起了一丝笑意，在仍然有些苍白的脸上荡漾开来。

　　“迷路的孩子，总是要回家的吧？”
　　“即使受了伤，最温暖的地方，仍然是家啊……”

　　心中有一丝震撼，当那个人微垂着眼睛，略有一点忧伤地说出那句话，似乎，可以理解他为什么病刚刚有些起色就心心念着回家……
　　轻轻走上前去，搭住小刀的肩膀。
　　“让他回去吧。”

　　看到宇桥猛然抬起了头，感激而又感动地看着自己。这样的眼神，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了呢……似乎在很遥远的过去，自己将王者之魂递到他手上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优里优里，你看看，你离开了，我们所有人的回忆立刻被劈成了两半。过去的触摸不起，将来的触摸不到，现在却又是迷迷茫茫的向前走，找不到方向。

　　“我会看好他。”
　　这是对爸的承诺，打破了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

　　小刀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有些紧张。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现在的格斗天王，还有一个本身是格斗天王又训练出了一个格斗天王的一起看着你，想不紧张都难。
　　无奈地叹口气。
　　“好吧……我帮你开点药，要按时吃。”

　　久违的格斗学院。
　　灰色的墙壁，冷色调的铁门。却有着无法抹去的温暖的回忆。
　　为什么想要回来？
　　是想让自己早点习惯只拥有回忆的生活么？
　　迷路的孩子，那是个好听的借口吧？
　　自己哪里有迷路，明明就是安静地向深渊走去。回不去了，有些东西，无法回来。
　　呆呆地望着大门，任凭久违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引起微微晕眩的感觉。
　　想逃离。
　　或者，再次失去记忆。

　　英琦拎着行李向前走，却发现本应该在身边的人呆站在门口发呆，神情脆弱得像个孩子。
　　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保护他的欲望。
　　等，等一下，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英琦突然反应过来。
　　我，我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我看我应该自己去找个医生看看了吧……
　　苦恼地挠挠头发，再次觉得自从段宇桥生病了以后自己就变的怪怪的……不，是对他的感觉怪怪的才对。
　　走上前去，一如往常地搭上那人瘦削的肩膀。
　　“段宇桥，你回家了。”

　　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又释然。
　　是啊，段宇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忧伤了？丢掉的自信哪里去了？

　　微笑。
　　宇桥快步走上前去，推开了厚重的门。
　　面对着格斗馆里面迎面而来的无数惊讶的眼神，报以让人心安的笑容。
　　“各位，段宇桥回来了。”
　　三龙几个人看到了宇桥，立刻惊喜地跑了过来。
　　“宇桥，你病好了么？”
　　“前几年英琦突然打电话说你不能再打格斗了把我们吓死了。还好是虚惊一场。”
　　“宇桥，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该不会是逃院吧？”

　　微笑着听着好友们关切的问候，宇桥脸上笑容越来越大。
　　果然还是要和朋友在一切才不会寂寞的呢……

　　“喂！你们几个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身上背着行李的英琦气急败坏的走了进来。“段宇桥一回来就这么热情，我累得要命得把他送回来居然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四个人对望了一下，立刻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们的格斗天王啊，我们怎么会忽略你呢~”秋原接过英琦身上的包，讨好地说。
　　微一仰头，英琦发出一声冷哼。
　　一杯水端了上来。
　　“英琦~我们只是看到我们久违的老板兴奋了一下而已啊。”千树端着水毕恭毕敬地说。
　　把头扭开，忽视着。
　　“是啊是啊，”为英琦锤着肩膀，三龙说。“我们只是高兴看到了救星而已啊……”
　　推开三龙的手，英琦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背对着四人。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突然有些期待。
　　期待着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回头，看到三龙。
　　一瞬间心情荡到谷底。

　　三龙指了指自己身后。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宇桥有些别扭地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来。
　　“卫英琦，谢谢了。”
　　心情似乎又突然好了起来。不过嘴巴上却说出不留情地话。
　　“段宇桥，你说的谢谢好没有诚意哦。”
　　皱了皱眉头，很想对着英琦开骂。
　　我都已经跟你说谢谢了你居然还嫌我没有诚意。天知道要我说声谢谢有多困难。
　　如果不是想到那几天实在是多亏了英琦照顾自己，恐怕宇桥当时就一拳忽过去了。
　　压抑着心中气愤的感觉，宇桥闷闷地问：“那好啊，你说怎么样才算是有诚意？”
　　扳过宇桥的肩膀，声音中隐隐带上了一点温柔的感觉。
　　“医生说，你要多休息。”
　　被英琦推着的宇桥一愣，却突然发起脾气来。
　　“卫英琦你这个笨蛋！你要我休息把我推到厨房去干什么！”
　　“啊！对不起啦，太久没有来忘了你的卧室在哪里了。不对，应该是我本来就不知道它应该在哪里。”

　　段宇桥，我好像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呢……

　　晚饭，餐桌上一片沉闷的气氛。
　　三龙，千树，秋原，一边端着饭碗小心翼翼的扒着饭，一边看着两位格斗天王的脸色，准备随时逃跑。
　　英琦低着头吃饭，对宇桥投射过来的可以杀人的眼光视而不见。
　　“段宇桥你到是吃饭啊？难不成你生个病回来连吃饭都要人喂了？”嘴巴里面一边嚼着东西一边说。
　　宇桥瞪了他一眼，将筷子伸向摆在面前的鸡肉。
　　“啪”的一声，筷子被人夹住。
　　“你不可以吃那个啦！”英琦一边大嚼特嚼着自己嘴里面的鸡肉，一边对宇桥说。突然看到宇桥碗里面几乎没有怎么少的饭，英琦又继续说。“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多吃一点东西，说什么格斗手要严格控制饮食，全都是瞎掰。自己吃饱才是正道。不吃饱连力气都没有还打什么格斗……”
　　“够了！”宇桥丢开了手中的筷子。“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你要我只吃白饭啊！”
　　“NO，那里不是有你可以吃的菜么？”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水煮青菜，英琦认真地说。
　　“…………你不是在故意整我吧？”青菜青菜，在医院已经吃了两天的青菜，回来居然还要吃，再吃，再吃下去恐怕自己明天起来都会面有菜色了！
　　“是医生说的啊。你的病刚好没多久，又很久没有吃东西不能吃油腻的刺激性的东西，这样不但对身体恢复没有什么好处而且搞不好不能消化连胃也会生病……”滔滔不绝地讲着，心中暗爽地看着宇桥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慢慢端起饭碗生气地将青菜搬到自己面前，大口大口的向嘴里送。
　　“段宇桥……”已经吃完了饭的英琦懒懒的靠在沙发上说。“你吃这么快小心噎到……”
　　“……咳……咳咳咳……”卫英琦你这个乌鸦嘴！被呛到的宇桥不住的咳着，还在不甘示弱的瞪着英琦。
　　看着三龙和秋原一个递上了水一个不停地帮宇桥拍着背，英琦突然感觉到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
　　嗯，段宇桥……看来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