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鹤架空）邂逅》huanyue

2、第 2 章

　　人生中的细枝末节，经常有改变整个人一生的力量，问天谴对此深有体会。
　　某天夜里，问天谴和同事们查封了一家暗中贩卖毒品的酒吧。在一堆恐惧的将头深深埋下的少男少女中，他再次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做警察也差不多十年时间了，问天谴曾经看过太多的人间悲剧，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他想，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惩治罪恶。这是他毕生的信念，从未动摇。
　　只是，当他看见前来保释女儿的神鹤佐木脸上那种悲伤绝望的表情时，他还是为他感到锥心之痛。他突然觉得那个男人瞬间苍老下去，面如死灰，心如死灰。
　　神鹤佐木缓缓举起手，好像电影慢速播放一样，带着停顿带着颤抖。清脆一声后，淡红色的掌印印在少女同样苍白的脸上。
　　零没有躲，眼中始终燃烧着仇恨的目光。
　　“够了，”问天谴快步上前握住他再次举起的手，彻骨的寒意令他心头一颤，“回去慢慢教育吧。”
　　神鹤佐木似乎由噩梦中惊醒一般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屈身向他道谢后便拉着零离开了。
　　问天谴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却也只能为他长叹一声，希望零能回头是岸了。

　　一廉秋霁因为这个变故，一连好几个星期都处于歇业状态。问天谴按时下班时还是会顺路过去看看，有时候还带点猫粮喂喂那些依然在每天傍晚聚过来的猫。
　　有一天他像往常那样看见依然紧闭的窄门后准备转身离开，却突然听见门内传来打破东西的声音。先只是一声清脆的破裂声，接下来则是一堆物品破碎的巨响。他心头一紧，急忙上前敲门却无人应答，紧张之下不假思索就用力撞开了那扇并不坚实的木门。
　　零和神鹤佐木一起倒在一堆碎片中，很明显他刚才听见的那些破碎声就是他们撞倒了吧台上所有的茶具。
　　女孩被神鹤佐木牢牢的搂在怀里，没有受到一丝伤害，却已经昏过去了。神鹤佐木自己却被碎片割伤多处，左肩和左臂一片血肉模糊。
　　“怎么伤得这样严重！”问天谴大惊，掏出电话来要叫救护车。
　　“不要叫人！”脸色苍白的神鹤佐木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出言制止了他。“零不想被送进医院，我这点伤没关系。”
　　“伤成这样还叫没关系？！”问天谴脸色一变，简直有点发怒了，“算了，我先替你拿急救箱过来。”
　　他只得找出急救箱先给神鹤佐木的伤口做紧急处理。有些伤处被瓷片深深扎入，还需要拿镊子先把碎片拔出来才能上药。整个过程中神鹤佐木连眉头都没有皱过，没受伤的右手一直轻抚着还睡在怀中的女孩。
　　“她怎么样了？”问天谴一边包扎一边问道，很明显，零是处于强行戒毒最难熬的阶段。
　　“会好的……会好的……”神鹤佐木梦呓一般的喃喃说道，勉强扬起的微笑依然苦涩。
　　“你们这么干很危险，”问天谴皱了皱眉头，“虽然零吸食的只是迷幻剂，但没有专业医生的监护和一定的药物辅助治疗，这样强行戒毒很危险。”
　　“我知道……”神鹤佐木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因为我的过失，她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拐走。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已经得了重病，童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医院里度过。她……恨那个地方，只要呆在那里就会发恶梦……”
　　问天谴扶他站起来，并帮他把女孩安置回房。大概是怕零毒瘾发作时伤到自己，房间里只剩下一张大床，连床脚都用厚厚的海绵包了一圈。即使手不灵活，他还是细心的给女孩盖上被、喂了水，才锁门离开。
　　“来点酒吧！”两人回到到处是碎片玻璃渣的前厅，神鹤佐木也不着急收拾，反而翻出了一瓶酒，招手请问天谴坐下。
　　“你的伤……”问天谴有些犹豫。
　　“放心，”神鹤佐木大笑，“适量无妨。”他的笑容，依然悲伤的好像能拧出泪来。
　　问天谴轻轻叹了一口气，从那双不灵活的手中接过酒瓶，给他和自己都满上。
　　好像要把所有的苦全部吞下一般，神鹤佐木举杯一饮而尽，然后缓缓开口：“来这里的人，你是最奇特的。”
　　“奇特？”问天谴没想到他会以自己作为开场白。
　　他点了点头：“很奇特，好像随便往哪里一坐，空气就在你身边凝住了。”
　　“压迫感？”问天谴想起了同事们的评价。
　　“不是，呃，或者说不算压迫……”他似乎努力找了一下形容词，然后笑起来，“应该说给人很放心的感觉，只要站在那里，就让人可以相信。我曾经想，如果零由你来教育，一定不会像我这么失败。”
　　问天谴摇了摇头：“她只是还不能理解你对她的心，慢慢来吧，不过你也不要过于纵容她了。”
　　神鹤佐木抓起酒杯又喝一杯，继续苦笑着说：“对她，我只有满心的亏欠。神鹤佐木一生中对不起很多人，最对不起的就是她这个女儿。”
　　“小时候被拐走吗？那也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神鹤佐木突然抬高声调打断他，“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激动。”
　　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恢复平日说话时那种内敛和沉稳，可不知道为什么，问天谴却觉得那声音比以往更加孤寂和苦涩。
　　“你的伤……”问天谴按住他再次伸向酒瓶的手。
　　他不再坚持，只是淡淡的笑起来：“想起来……你真是坚强的人。”
　　“哦？”问天谴疑惑的看着他。
　　“你是不需要借酒浇愁的人，而我……却总会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习惯性的依赖酒精。”细长的手指玩转着空空的酒杯，他想起了那一次的青梅酒。
　　“……不。”问天谴沉思了一会儿才慎重的回答，“我是害怕醉了以后更不敢醒来面对现实。其实……我一直想要谢谢你的酒，它让我经历了一场很美的梦。即使最终的结局还是双手成空，但至少我更懂得去珍惜做梦的权利。”
　　问天谴坚定认真的眼神让他忍不住轻轻叹息。人要经历过多少才能历练出这份坚强？为何自己反而在纷扰的现实中越发迷茫？
　　“梦吗？其实零的本名叫盼梦圆……”他的目光迷离起来，“我曾经有过很多梦，年少的时候追名逐利；厌倦了名利纷争又想寻一份一生一世的真爱；发现真爱也不过虚妄以后，则开始渴望家庭和亲情的温暖。到最后，梦从来没有圆过，一切不过是重回零的空虚……”
　　他笑起来，笑得深深把头埋下，笑得再也说不下去。
　　问天谴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因为这苦笑而缩成一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感同身受的痛苦，只有把那个浑身都裹着沉重的男人拥入怀里的冲动。不过他到底没有行动，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再也递不出去。也许是因为他胆怯于自己生平第一次心绪的陌生波动，又或许对面那个即使低下头弯着腰也咬着牙关承担一切的男人，其实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也许你坚持下去，总能找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问天谴慢慢说道，即使他看到的总是人心最丑恶的一面，但他对人生的信心却从未被动摇过，而他对神鹤佐木，更有着莫名的信心。
　　神鹤佐木抬起头深深的注视着他，仿佛要在那双坚定的眼睛中寻得保证一般，最后在温暖的目光中释然。
　　“你真是好人。”神鹤佐木最后下了个评语。
　　“你也是。”问天谴真心诚意的回答。

　　后来零的毒瘾是成功戒掉了，但是因为这次变故，她的身体越来越差，神鹤佐木只好决定卖掉一廉秋霁带女儿回日本治疗。他们走得匆忙，当时正在封闭办案的问天谴没有接到他的电话。等他得知这个消息时，他们已经离开三天了。神鹤佐木并没有留下他在日本的地址，只在短信中写到“……谢谢你，谢谢。”问天谴觉得心里面有些空荡荡的感觉，但他告诉自己只是因为不习惯。他抬头看向满天色彩斑斓的晚霞，明天应该会晴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