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鹤架空）邂逅》huanyue

1、第 1 章

　　菩提胡同是个死胡同，走到头，只能看见爬满绿油油的爬藤类植物的围墙。其实走进那堵墙你会发现，原来在胡同尽头还有一个小小的拐角，里面藏着一家叫做一廉秋霁的茶馆。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那扇简陋的木门，更少有人会注意窄门上悬挂的那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的木牌。如果不是某天问天谴注意到几只流浪猫自动汇集到胡同的拐角，如果不是他被一个蹲在木门前喂猫的男人吸引，如果不是他从开启的窄门里闻到了淡淡的茶香，他也险些错过了这里。
　　推开这扇木门，里面不大，装修得简单朴实，橘色的墙灯晕在木质的墙壁上，散出淡淡的温暖。墙壁的中央有挂一副禅字，其他地方则贴着各地的风景照。几张同样简朴的木桌零星放置在屋内，只有一两个人在这里静静的喝茶。角落里黑胶唱片在缓缓的旋转，里面一个沉郁的男声在重复同样的歌曲。问天谴听过这首过时的日语歌，似乎有些年头，叫做邂逅。璇玑曾在一个午后向他推荐。
　　虽然是茶馆，这里倒是有茶也有酒。茶是陈年的普洱，生茶有绿茶的苦涩，熟茶有红茶的醇厚。酒则种类繁多，除了没有现在时兴的那些色泽艳丽的鸡尾酒以外，其他像什么日本清酒中国黄酒是应有尽有。
　　来的次数多了，他就知道那个会在每天傍晚准时替附近的流浪猫准备猫粮的男人，是个日本人，叫神鹤佐木，正是这间小茶馆的老板。那是个温和的男人，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视线总是安静的垂下，就如一杯淡淡的茶。有时候他也会过来和客人聊上两句，中文说得非常地道，完全看不出是个外国人。因为皈过依，他通常都称自己普生。似乎他也去过很多地方，墙壁上的照片都是他留下的纪念，但那些照片里却很少有人的踪影，只有辽阔的雪原和连绵的群山凝固成孤独的瞬间。

　　问天谴喜欢这份安静，在这个纷乱的世界中尤其难能可贵。于是无论是成功破案以后的喜悦，还是案情无法突破时的烦恼，他都会来到这里独自品尝。神鹤佐木察言观色令人意外的犀利，只要轻轻的一眼，就能看透他的情绪，为他在喜悦时送上助兴的酒烦恼时递上醒神的茶。唯有一天，他握着半张红色的纸默默走进这里时，神鹤佐木没有像往常那样沏上一壶苦茶，而是给他端来一杯酒。
　　他抬眼看了看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人，轻轻推开了酒杯。
　　“我不需要借酒浇愁。”
　　神鹤佐木静静的把酒杯再次推回他的面前，缓缓开口：“尝一尝，这是我自己酿的青梅酒。”
　　青梅酒？问天谴苦涩的扯动了一下嘴角，手中被血染成红色的白纸似乎也有一股淡淡的白梅香，这是她身上惯有的味道。他对空气中飘浮的这股清香早已习以为常，以为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没想到却从此成为绝响。
　　面无表情的尝了一口杯中暗色的液体，未成熟的青梅又苦又涩，几乎夺了酒的所有滋味。可是当他咽下这苦涩以后，舌尖却开始回甜。陈酒在肚中发热，翻腾的酒气带着梅的清香充满了全身，让人完全忘记了先前的苦涩。
　　她真傻，竟会喜欢这种苦涩的滋味。
　　可是他也同样傻，因为他也开始爱上了这种苦涩。
　　那一天他喝了许多这种青梅酒，酒醉以后就伏在桌上静静的睡，表情依然平静，只在梦中偶尔皱皱眉头。神鹤佐木没有阻止他喝醉，只是在他睡着后给他盖上了一条毛毯。

　　那次以后他和神鹤佐木就成为了朋友，那种不需要太多言语只坐在一起静静喝茶饮酒的朋友。
　　问天谴羡慕着他身上的那种安静的气质，可以守在拐角的小天地，与猫为伴。直到有一天他在嘈杂混乱的警局里面遇到来保释一个十五六岁少女的他，他才惊觉原来神鹤佐木和他一样，也生活在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听少年犯罪科的同事说，这个姑娘已经是警局的常客了。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少女，剪了一个俐落的短发，穿着一身男装，脸上还残留着打架后的淤青。神鹤佐木站在她旁边说着什么，少女不耐的甩开他关怀的手，他的目光比问天谴记忆中多了些忧愁和无奈。
　　后来再去茶馆喝茶的时候，问天谴借机问起了这个少女，才知道原来这个叫零的女孩是他的义女，却从小失散，等寻回时已经失了往日的亲密。难以弥补的时间裂痕让她变得更加叛逆极端，成天出去惹是生非。
　　“那个欧阳上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千万看好了你女儿啊！”问天谴听说小姑娘最近跟城中的一些帮派走得很近，特意提醒道。
　　神鹤佐木点了点头，他何尝没听说过欧阳上智的恶名，可是这个女儿根本不服他的管教，小时候的失散又总让自己觉得愧对于她，无形中更是纵容。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零就闯了进来，冷笑着说：“你又不是我爹，从小也没养过我，凭什么管我的事！”
　　神鹤佐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得叹一口气，垂下内疚和心痛的目光。
　　问天谴虽然不明白两人的过往，却也看不惯少女的态度。
　　他沉声道：“只要在法律上他是你的监护人，他就有权利引导管教你的行为。”
　　“哈，”零冷笑了一声，刻薄的开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都是个杀人犯，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神鹤佐木的脸霎那间变得苍白，嘴唇抖了抖却说不出任何话。
　　问天谴有些吃惊的看向他，却在看见那双悲伤的眼睛时吞下了所有的疑问。无论他过去如何，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让人信任的人。
　　“无论过去如何，”他站起来直视着做出一副得意状的少女，“只要现在活得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就值得所有人的尊重。你以为用话刺伤一个真心爱护你关心你的人能显示你的强大？其实只是更加显示出你的幼稚而已。”
　　零跳起来，却被问天谴严厉的目光逼迫下吞回了满腔的怒火。问天谴身上有种说不清的威严，浇灭了她所有的气焰，让她平生第一次感到有些理亏。于是她只好默念着你算什么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
　　“零！”神鹤佐木唤了一声，却也知道毫无用处。
　　他回过头来感激的看向问天谴：“谢谢你替我说话。”
　　“这是事实。”问天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手掌的温暖顺着他的肩头流进他的心中，他突然发现自己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温暖。
　　“真的谢谢你！”喃喃的道谢中，他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