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环2》乱聿

30、冤家路窄

　　我不会再乱跑，你们放心。在说了这句话之后，倪仲终于获得了些许自由，能够跟在后面不会感到被束缚。尽管时寻光和未来的倪仲仍会不时回过头来确定他的存在，也会在转弯的时候刻意停下来等他，但总体而言，还算自在。

　　这次他们没再耽搁，直奔避难所而去。

　　只是当他们到达避难所想叫里面的人开门时，通过墙上的呼叫器喊了半天都没人应。

　　避难所有两道门，中间间隔的空间作为暂时的隔断场所使用，然而呼叫器却是安装在里面那道门旁的，也就是只要里面有人，就不会出现无人应的情况。

　　“里面没人吗？”倪仲先发出这样的疑问。

　　“这不可能。这么大的避难所怎么会没有人。”时寻光不信邪，继续对着呼叫器喊，“有人吗？麻烦开下门。有没有人啊。”

　　“里面没人。”未来的倪仲小声说。

　　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的时寻光并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甚至没有转头看他。如果他回头，或许就能发现未来倪仲的表情有些难过。

　　里面没人，没有活人。昨晚在地球上发狂的并不只有风，还有因为灾害突临而极度不安的虫鼠。它们顺着下水道涌入多个避难所，发疯似的咬人。原本就紧绷神经的人们在看见大量老鼠的出现后，终于彻底陷入慌乱，在密闭的空间里展开了一场人鼠大战。有的人死于惊吓，有的人死于窒息，有的人死于同胞的误伤。还有的人打开两道封闭门逃出去，也大都被卷入飓风带走。

　　最后一批被老鼠追着逃出来的人，只来得及关上最外面的门，在门口待到风停之后，立刻远离了这个地方。

　　但是时寻光和倪仲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里面半天没回应，倪仲打算去地面看看。他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就被未来的倪仲抓住背后的衣服。

　　“走丢了就不好了。”未来的倪仲在他回头看过来的时候说。

　　“我不会乱走。”倪仲解释道，“我只是想去外面看看情况。”

　　确定他并非想逃之后，未来的倪仲这才松开手：“那我们一起。”

　　“好。”

　　留下还在尝试和里面的人进行通话的时寻光，两个倪仲走上台阶来到地面。

　　经过昨夜整晚狂风的席卷肆虐，外面的情况已然不是狼藉足以概括，倒是真有了一丝世界末日的味道。站在废墟上，倪仲希望能通过眺望远方看见些什么，然而他目及之处只有被摧毁的城市，没有半点生气的城市。

　　这世上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三人那么冷清，逃难的人完全没了踪影，除了在来时的路上他们见到的那些尸体。

　　放弃呼叫的时寻光也走上来，似乎很着急，直到看见他们两个的身影才安下心，放慢了脚步：“里面还是没人应，门也打不开。”

　　倪仲再次拿出手机对着天空高举起寻找信号，结果依然令他失望——没有信号。

　　“我们去找下一个避难所。”寻思半天后，时寻光做了这个决定。

　　正在搜寻信号的倪仲回过头看着他：“你说过，和我父亲跟贺珩翼约好在这里碰头。”

　　听见贺珩翼的名字，时寻光不由得皱了下眉：“昨晚上那么危险，他们肯定也找地方躲起来了。现在先保证自己安全，人找人很容易出事。”

　　“没事的，他们还活着。”未来的倪仲从裂开的镜片后面看向倪仲，小声对他说，“我能感觉出来。”

　　“直觉？”

　　“嗯，直觉。”

　　时寻光没能听见他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只是一人看了一眼：“走吧，先去最近的一个避难所。”

　　整座城市仿佛空无一人，他们走了很长一截都没能遇到谁。直到即将到达下一个避难所的时候，才从路口走出来五六个人，站在和他们隔着一条街的地方，投来目光。那其中有个男人，时寻光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昨天超市里的那个。

　　拳头当下就攥紧，迎上对方没有半点善意的目光，时寻光也投以凶狠。隔着街，他们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都足以被各自身边的人察觉。要不是隔着街，只怕两人早就直接打起来了。

　　“你的熟人？”顺着时寻光的视线，未来的倪仲也看见街对面不怀好意的男人。

　　“熟得不能再熟了。”时寻光咬牙切齿地回答。他对他有两个仇，一个是害得未来的倪仲被风卷走，一个是砸伤了倪仲。这两个仇无论如何都得报。

　　“是昨晚那个人。”倪仲还认得他，“对方人比我们多，可能赢不了。”

　　对面的男人似乎也想到了这点，领着其余几个人走过来。他们手里都拿着武器，一看就是从倪仲他们之前所在的杂货店里捡的。

　　“啧。”时寻光将两个倪仲挡在身后。他不指望两个倪仲能打架，甚至不希望他们参与进来。然而对方人数过多还拿着武器，就怕会有人趁他不注意偷袭他们两个。

　　“要打架吗？”倪仲苦恼地陷入沉思。从小到大他打架就没赢过。

　　“你们找地方躲起来。”时寻光说完就将背包扔给他们，赤手空拳上了。

　　对面有打架经验的人也不多，被时寻光连踹几脚就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反正打滚的那几个愣是没人起。

　　“喔~”站在旁边的两个倪仲为他鼓起了掌，像是看马戏似的，没有劝架也没有帮忙的打算。

　　喔个屁！周旋在两个人之间的时寻光烦躁地心想。

　　只是，对于时寻光而言，最麻烦的并不是和他结下梁子的男人，而是另一个身材更加结实魁梧的男人。时寻光挨了他好几下，仇人总会趁此机会进行偷袭，久而久之，他终于有些招架不住，眼看着要败下阵来。

　　可就在这时突然刮起一股直奔结实男人而去的风，在他高举扳手要砸向时寻光后脑的时候猛然从天而降，将他压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可是除那周围之外，并没有任何地方受到这股风的影响，甚至就连离他仅仅一臂距离的时寻光也没能察觉异常。

　　听见身后倒地的声音，时寻光只是回头瞟了他一眼，以为是他自己摔倒而未做多想。但是在结实男人倒下的瞬间，倪仲清楚地看见未来倪仲挥了下手。

　　“特异功能？”倪仲侧头看向另一个自己，只是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重力。”未来的倪仲回答。

　　觉得未来的自己一定也是在开玩笑的倪仲说：“我在开玩笑。”

　　然而未来倪仲只是转头对他笑笑：“记得去找那三样东西。”

　　倪仲掀开衣袖确认了上面的字迹，又放下，才说：“你好像有很多秘密。”

　　“你也是。”

　　“我有吗？”倪仲不解地歪了下头。

　　未来的倪仲看着他，然后捧起他的脸，将自己的额头轻轻靠过去：“我现在能感受到你的思考。你并不喜欢贺珩翼，你还是喜欢……”

　　不等他说完倪仲就猛然推开，后退了几步显得非常慌张：“我很喜欢贺珩翼，我们在交往，牵过手也接过吻。”

　　“倪仲……”

　　“我没有秘密。”

　　未来的倪仲再次向他伸出手，却被倪仲挡开。他皱起眉：“是因为我？”

　　“你有点烦！”倪仲大声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你！”

　　正在打架的时寻光听见他的声音不小心分神回头来看，被男人找准机会一拳打在下颚。他踉跄几步差点没站稳，又甩了甩发晕的脑袋立刻抱住男人的头用膝盖顶上去，这才终于让这场街头干架落下帷幕。

　　捂住鼻子的男人跌坐在地上，瞪着一双愤恨的眼看向时寻光。刚才他下手的力度太轻，不然被打中下颚的时寻光早就该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看了他一眼，露出胜利的微笑，时寻光活动下颚，抹去嘴角的血，转身走向不知为什么竟然会吵起来的两个倪仲：“你们在吵什么？”

　　“我们没有吵架。”倪仲显然还在生气。

　　就像是辛苦地跋山涉水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找齐稀世材料为自己做好一只坚不可摧的茧，他自以为坚不可摧的茧，然后将最柔软的自己藏在里面。可是未来的倪仲却随便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树枝戳过来，将茧挑破。于是最柔软的那个他被暴露在炙热的太阳底下，被反复灼烧险些化为灰烬。他不知道是该怪挑破茧的未来倪仲，还是该怪自己做的茧不够结实。

　　“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未来的倪仲对时寻光笑着，“但是我们没有吵架。”

　　“行吧。”既然他们说没吵，那就当没吵吧。时寻光决定不去掺和，从未来倪仲手里接过自己的背包，“前面快到避难所了，走吧。”

　　“你先走，我有话要对倪仲说。”

　　时寻光奇怪地看了看说话的未来倪仲，又看了看低头满脸不爽的倪仲，最后叹口气：“你们走前面，我跟着你们。”

　　“对不起。”走在倪仲身边的未来倪仲小声说。他知道倪仲不想被时寻光听见，所以故意压着嗓音，“我不会再去感受你的思考。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真的？”

　　“真的。”

　　未来的倪仲这才露出一丝笑：“那我就安心了。”

　　“思考并不能被感受。”倪仲开始纠正他说错的地方，“除非我亲口说出来，不然你不会知道我在思考什么。”

　　“嗯。”

　　“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错的。”

　　“嗯。”未来的倪仲没有反驳。

　　自己和自己吵架是种什么感觉？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一模一样两个身影的时寻光忍不住感到好奇。如果他面前也出现了另一个时寻光，两个人因为某件事而开始争吵，最后说不定会笑场吧，会忍不住觉得自己有病。所以时寻光并不担心两个倪仲会吵得老死不相往来，也没打算当个和事老。

　　倒不如说，当两个倪仲相处的时候，他才更像个可有可无的人。

　　你就没想过两个都要？当尹司知道他的情况后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时寻光立刻回答没有。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本事让两个倪仲都幸福，两个都要的选择最后只会让两个倪仲都受委屈。此时此刻，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哎——！公主爸爸！”大老远的，一个身影高举着双臂边蹦边舞，看上去非常兴奋，“这儿呢这儿呢！”

　　“啧。”然而听见他喊声的时寻光忍不住咂舌。说来说去还是该怪给他取这个外号的倪仲。

　　见时寻光拽着两个倪仲准备转弯，金闻宝立刻跑过来：“反啦！你们走反啦！避难所在这前头！”

　　“我们走反了。”未来的倪仲回头提醒时寻光。

　　“从另一边绕过去。”

　　很可惜，时寻光想避开金闻宝的心愿并没有实现。他们没走偏太远就被金闻宝给追上，直接挡在前面，叉腰问：“Are you耳朵不好使？”

　　“Are you有病？”时寻光回怼。

　　“我这不是想着你们差不多该来了，特意从避难所里出来迎接你们嘛。”嬉皮笑脸的金闻宝说着就将他们朝正确的方向上引，“倪叔和老贺也在里头，大家都在等你们。”

　　“你们一起的？”

　　“昂~”

　　时寻光不禁有些怀疑：“你之前不是在航天院附近的避难所，怎么跑这儿来了？”

　　“当时后面这两位……”金闻宝说着回头去看倪仲，发现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就立刻惊呼，“我靠，现在双胞胎长这么像了？哎你俩谁是哥哥？”

　　未来的倪仲指着自己：“我是哥哥。”

　　“你俩这样不行啊，发型得弄出点区别来，不然谁分得清。”左右看了看，金闻宝直接上手要去弄未来倪仲的头发。

　　“啧。”本来就对金闻宝感到不满的时寻光这下更不满了，用力将他扯回来，“关你屁事！”

　　“为什么是你出来接我们。”倪仲问，“我父亲和贺珩翼呢？”

　　金闻宝笑着回头看了倪仲一眼：“倪叔被耗子咬了，老贺在照顾他。”

　　时寻光诧异地看向金闻宝：“耗子？”

　　“昂~我们……”

　　“严重吗？”不等金闻宝接着往下说，担心的倪仲拽住他后衣领往后扯。

　　“被咬了几口，老贺给简单处理过了。”金闻宝捂着自己被勒紧的脖子，回头央求，“哥哥，咱能不能先松松手？”

　　“倪仲。”时寻光试着将金闻宝的衣领从倪仲手里救下来。

　　倪仲低下头，慢慢松开手。

　　“谢了啊。”金闻宝抖动着双肩整理好衣裳，笑着跟时寻光道谢。

　　“到底什么情况你赶紧说。”

　　“昨天在等你们的时候突然开始刮风，于是我们就全都躲进了避难所。谁知道避难所里头突然蹿出来一群耗子！”金闻宝说着长长叹口气，“万般无奈之下，我们也只好从那个避难所里逃出来。本来是想在那边等你们来着，但我们身上都没带药，只好先来这边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