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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血花 ...

  •   萤火虫的寿命太短,尽管幼虫时期稍微长一些,但当它变为成虫飞向空中时,仅剩下不足一周的时间。

      为什么当初要选择萤火虫来作为时寻光的毕业礼物?倪仲自己也想不起来了,甚至是不愿意去想。反正,就算想起来也没有意义了不是吗。看着停下来的那点黄光,倪仲放空了心和大脑,只是置身于微弱的光亮中,发着呆。就连贺珩翼轻轻在他脸上落下的那个吻,他也没能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你喜欢我吗?”无言而立了很久之后,倪仲终于回想起刚才那个吻,然后这样问贺珩翼。他也曾亲吻过时寻光,因为喜欢。时寻光也曾亲吻过他,因为喜欢。

      “不可以吗?”恋爱经验丰富的贺珩翼如果直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对倪仲的感情,那他真的就是个大蠢蛋或者大骗子。

      “把它收回培养皿吧,留在外面很快就会死。”倪仲终于动起来,准备去找夜视仪。

      贺珩翼不甘心就这样被无视,继续追问:“你不打算给我个答复?”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复?”现在的他又能给出什么样的答复。

      “我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并不是对倪仲的回应产生任何期待,也不是自负地认为失恋的倪仲会看上自己,只是抱着“难道还能我说什么你都答应”的想法,半开玩笑地回答,“既然我喜欢你,那肯定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希望你同意。”

      “好,我同意。”没有半点犹豫,几乎是在贺珩翼话音刚落的瞬间,倪仲就给出了这样的回应。

      并没有惊喜,在听到倪仲给出自己想要的答复时,贺珩翼只感到诧异:“你认真的?!”

      没有太多光线的黑暗中,倪仲转头看过去,却又辩不清贺珩翼脸上的表情:“你开玩笑的吗?”

      “不是。”贺珩翼立刻解释,“我认真的。虽然看起来可能像开玩笑,但我……怎么说呢,不知不觉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那就,试试吧。”和谁在一起,都一样。

      倪仲并不喜欢他。见过倪仲喜欢时寻光的样子的贺珩翼再清楚不过。可就算是再清楚不过,能光明正大陪在倪仲身边,再也不担心时寻光会突然出现把他枪走,贺珩翼还是感到开心且得意。没关系,也许有一天倪仲会发现他的好,然后喜欢上他也说不定。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不是完全没可能。最初,他不也以为永远不可能有今天吗。

      “行。”贺珩翼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态度不要太过激动,以免倪仲会突然反悔,“试试。”

      “我可以去拿夜视仪了吗?”

      “我去吧,你不知道在哪儿。”

      心还是很空,即使很清楚自己已经和贺珩翼在一起了,可还是很空。倪仲抓住要走的贺珩翼,愣愣地问:“我该怎么做?和你在一起之后,我该做些什么?”

      从来没和男人在一起过的贺珩翼也不是很懂,男人之间,究竟该做些什么。但如果对方是倪仲,他又会想做些什么呢?于是他转身笑看着倪仲,不断安抚他:“和以前一样就行,不用刻意想着要做什么。等你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啊,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下次要是再这么问,我就直接对你做很多你想不到的事。”这句话即是威胁也是试探,“就不只是亲一下你这么简单。”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这句话倪仲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身体里仍然有一个倔强自己,在喊着时寻光的名字,在哭泣。

      “就算到时候你说我还没毕业,我也不会管那么多。”

      倪仲怔了一下:“你现在还是学生?”

      “我就比时寻光大一岁。”贺珩翼捏了下倪仲的下巴尖,才松开手去拿夜视仪,“但研究生和助教谈恋爱应该不违反校规吧。”

      时寻光……

      被这个名字清空大脑的倪仲已经分不出神再去思考其他事。

      萤火虫再次被放进培养皿里进入低温休眠模式。倪仲关上冷冻柜的格门,保持着手扶门的姿势顿了几秒才转身往外走。也许,再也不会有带时寻光来看萤火虫的那天了吧。还好,没有和他再许下任何约定。

      “回去吧。”

      “好啊。”

      当他们走出实验楼时,天已快亮,狂风持续到现在依然没有要消停的意思。尽管几乎一整夜没合眼,但倪仲并不觉得困,似乎是之前在家睡得太厉害,才让他直到现在连打哈欠的反应都没有。

      在贺珩翼的提议下,倪仲给家里发去讯息报了平安,然后打算在他的宿舍休息。值得庆幸的是,外生科技的宿舍早已从航天系的宿舍楼里搬出来,入住新楼,他不用再去那间曾经被时寻光告白的屋子,也不用再踏上两个人并肩而行的地方。这对于现在的倪仲而言,或多或少是有些好处的。至少,不会因为物是人非而感到难过。

      然而当他躺在贺珩翼的床上,闻着陌生的气味时,心里仍旧不由自主怀念起时寻光的味道。

      借睡在对面室友床上的贺珩翼听到倪仲极为小声的抽泣,只能睁眼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地听着。尽管他不知道在与时寻光毫无交集的陌生地方,倪仲究竟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哭,但那一定是现在的他不想知道的原因。

      没关系,就让倪仲再为别人哭些时日吧,总有一天,倪仲肯定会为他而笑。贺珩翼不停地安慰自己。

      哭得胃里难受的倪仲翻了几次身依然没有缓解,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胸口要往嘴里冒。于是他坐起来戴好眼镜,刚挪动了身体准备下床去洗手间,胃部突然收缩将哽在胸口的东西仓皇推出来。他来不及捂住嘴索性立刻伏在床边,对着底下呕了出来。

      啪嗒。在格外安静的寝室里,这道声音显得尤为明显。

      先前听见倪仲那边有动静,贺珩翼已经抬起上身朝他看过来,见他似乎想下床,还没来得及搭话竟见他吐了。鲜红的一口血砸在地砖上,混合了胃里分泌出的粘液,在几近白色的地面像是开出一朵花来。顾不得惊讶,倪仲很快又趴在床边呕出好几口,全都是同样的东西。贺珩翼只是最开始愣了几秒,迅速反应过来下床跑过去。

      “这里痛不痛?”回到自己床上的贺珩翼一手扶住倪仲,一手在他腹部按压。

      哽在胸口的东西吐出来之后反倒舒服多了,倪仲拿手背擦了嘴,打算下去收拾:“哪里都不痛。你让让。”

      贺珩翼并没让,而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往里按:“这里呢?”

      “不痛。”

      “这里痛吗?”

      “不痛,哪里都不痛。”

      最后,贺珩翼将手放在倪仲心脏的位置,看着他,问:“那这里呢?”

      倪仲低头看向贺珩翼的手,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缓缓抬起头对他说:“不痛。”他怕贺珩翼不信,抓住他的手往里按,“它很健康。”

      “那就好。”贺珩翼故作轻松笑笑,“不过你还是得去做个检查,正常人不会突然呕血。”

      这句话倪仲也认同:“改天就去。”

      贺珩翼想了想,鼓起勇气说:“去我家吧,我家里都是医生。”当然,并非毫无私心。

      “嗯,改天吧。”

      倒不是不想见贺珩翼的家人,但说着改天的倪仲确实是在逃避,从那个因为伤心过度而吐血的事实面前溜走,仿佛这样,自己就不会再次受到伤害。所以当每次贺珩翼问起什么时候去检查身体的时候,他都会变成缩回壳里的寄居蟹,横竖不出来。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当着倪璨的面呕血之后,才被强行带去医院。

      笨拙的倪璨不知道该怎么开导倪仲,仿佛身为父亲的他除了看着自己的孩子吃苦,什么都帮不上。就连当初将倪仲关进休眠舱的犯人,他至今也未能找到。

      好在倪仲的身体并没出太严重的问题,保持愉快放松的心情就不会再复发。被安排着开始住院的倪仲知道结果后安心许多。多简单的治疗方法啊,只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就好了。他听话地按照医嘱每天吃药输液,听话地保持着愉快的心情,虽然也不是每次都管用,但只要不哭,就已经不会再吐血了。

      诚然,倪仲不是个爱哭的人。随着时间悄然过去,再度回想起时寻光也不过是觉得做了场不真实的梦,虚远恍惚,仿佛连记忆都隔着缥缈的雾纱,很难再刻意去想起。

      和贺珩翼的关系因为他住院而曝光。实验室的人几乎全都知道了,一个个惊讶得不行,尤其是乔慧雪。毕竟一年前贺珩翼失恋的时候还曾半开玩笑地让她帮忙介绍女孩子。

      让人帮忙介绍女孩子的贺珩翼,如今却和倪仲开始交往了。

      “你们来真的?”乔慧雪没有任何顾忌,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问。

      “真的。”贺珩翼面带微笑大方承认。至少在他这里,他是来真的。

      实验室里的人开始起哄,倪仲嫌吵,低头盯着自己输液的手臂没说话。和贺珩翼交往这件事对倪仲而言毫无实际感觉,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与以前比起来没有太大变化,除了复苏萤火虫的那个晚上贺珩翼亲过他,其他再也没有任何过于亲密的举止。

      这能算作交往吗?心里对此感到疑惑的倪仲在出院三个月后,这样问贺珩翼:“我们是在交往吗?”

      “难道不是吗?”贺珩翼反问他。

      “我不知道。”像是故意要给他们两人留下足够的空间,实验室里的人全都借口休息退出去。倪仲没能发觉贺珩翼难看的脸色,也单纯以为其他人是想休息,“我们和以前有哪里不一样吗?好像哪里都没变。”

      贺珩翼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听着这仿佛分手前兆似的话。强扭的瓜不甜,那也总比没瓜在旁边流口水强:“是吗,可是我觉得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他笑着走过去,站在倪仲身边故意装出思考的模样,然后突然低头亲了下他的脸,“这算不算不一样?”

      被亲的倪仲愣着神,闷闷地回答:“你以前,确实不会亲我。”

      想着如果被拒绝就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来逗逗他,贺珩翼侧头将脸凑过去,指了指:“该你了。”

      “是要我亲的意思吗?”

      贺珩翼没说话,只是又将脸凑近了些嘴角勾着笑,在等。没关系,已经做好了会被倪仲拒绝的心理准备,到时候只要笑就行了。然而倪仲闭上眼,慢慢将唇贴上他的脸颊,过了片刻才退回来,慢慢睁开眼。

      “现在,不一样了。”倪仲低下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也没有因此感到难过。像是朝大海里扔出一块石头,也看见水花了,也听见声音了,但不过仅此而已。

      惊讶之余,又有难掩的喜悦,贺珩翼抿住嘴用牙咬住,就这样偷偷笑了会儿才说:“确实不一样了。”这回他又伸出手摆出要抓什么的姿势,“手。”

      倪仲低头看向放在自己手边的那只手:“是要牵手的意思吗?”

      “对啊,以前我们也没牵过,就从今天开始吧。”

      “嗯……”倪仲动了下手指,然后露出掌心将手送过去,牵住。

      “啊~~”贺珩翼突然松了大口气弯下腰,用另一只手撑住膝盖。一旦安下心来,他浑身就没了气力,“太好了。其实我刚刚紧张得不行,想着要是被你拒绝怎么办。现在心跳都好快,手心里也出了很多汗。”他明明恋爱经验很丰富,居然还会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你别介意。”

      “我不介意。”

      贺珩翼转过红着的脸来对他笑:“那就好。”

      看着他的脸,倪仲不由得抬起另一只手,摸上他的头,拍了拍:“我不介意。”

      “我就说怎么他们全都在外面偷懒。”走进实验室看见两人手牵手十指扣在一起的乔慧雪只是稍稍怔住,很快就恢复过来,“你们两个别在实验室腻歪,影响别人工作。”

      “不好意思。”贺珩翼站直身体,松开倪仲的手,“我去叫他们。”

      “别去了,他们在收拾另一个实验室里的东西。”乔慧雪边说边戴好手套,开始收拾桌上的器具和材料,“先把这里的材料全都收起来。”

      倪仲不明白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学校打算收回实验室使用权吗?”

      已经对此见怪不怪的乔慧雪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新闻的画面递给他:“大气层破了。虽然不在我国范围内,但是我们也会受到影响。”

      手机中的影像被投出来展开在倪仲面前。大气层破开的洞通过能量活动的变色而清晰地显现出来。正在席卷某座城市的飓风并非是从海上移动过去的,而正是从破开的大气层那里涌入。旁边播报的记者对这个现象的出现表达着自己的震惊,他身后是慌乱逃窜的人,和凌乱不堪的街道。最后现场的画面中断,只剩下大气层以及飓风的能量监测画面。

      [紧急通报。]三个人的手机几乎同时跳出一条消息,[现我国西部地区的大气层出现裂缝,请当地居民有序前往避难所。请大家保持冷静听从指挥。其他地区的民众也请尽快做好避难准备,听从当地安排。]

      “优先保证数据和材料。”倪仲将手机塞回兜里,动手整理桌面上的东西。

      整栋实验楼很快涌进来大批人,各自朝着自己的实验室跑去,手忙脚乱地收拾非常宝贵的实验数据。楼里乱哄哄的,楼外也乱哄哄的,而就在他们想方设法保存自己劳动成果的时候,西部的大气层终于破了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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