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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萤火虫之吻 ...

  •   倪仲,我喜欢你,直到现在都很喜欢。

      原本不该再说诸如此类的话,也准备了一大堆道歉的句子,可当真的要说开口时,这句话就未曾经过大脑,直接从心里蹦出来。就算想说谎,这句话也会不经过他的允许自己蹦出来。

      “以后也会一直喜欢。”对于不受控制的嘴,时寻光无奈得想哭,“最初的两年半,虽然,我们只在一起过一天,但是我每天都很开心,想到你也喜欢我,就在我身边,我就高兴得要死。对不起,没能等你回来……”

      这是他一生中犯下的最大过错了吧,今后就算还会搞砸更多事,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再也无法挽回了吧。

      “对不起,没能实现和你的约定。”

      就算道歉没有任何用,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选。

      “对不起,我以后不能继续喜欢你了。”

      即便仍然喜欢,却也再不能喜欢。

      “对不起,我本来是想好好跟你道歉的,却说了这么多废话。”时寻光揉了两下眼睛,深吸口气,“倪仲,我在走之前,还能不能再看你一眼?”

      等了很久,里面终于传来动静,过了会儿被人从里面打开门。倪仲并没有时寻光想象中的泪流满面,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说:“萤火虫,我原本是打算让你看看的。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再给你看吧。”

      时寻光怔了下,然后点点头:“好。”

      “这不是约定。”

      “我知道……”

      “再见。”

      时寻光站在原地顿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转身离开:“再见……”

      “时寻光。”倪仲突然叫住按开电梯的人,却没能走过去,“我以后,也不会再继续喜欢你。”他说完低下头,“我现在就,已经……不喜欢你了。”

      如果,站在电梯口的时寻光能回头再看他一眼的话,肯定能发现他在说谎。不停往外涌的眼泪,全都在向那个要走的人述说着真情。

      我还喜欢你,从今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你,到一百岁,到死。

      “那我就……”时寻光并没有回头,极力忍着不让倪仲发现自己在哭的他,不敢回头,“放心了。”

      再见这个词,意味着还想再见,还会再见,而同时也代表着,再也不见。

      先说不见面的人是他,可是当真正意识到与时寻光之间连在一起的线被扯断,人海之中再不相逢,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倪仲蹲在地上抓扯着胸口的衣裳,想将里面赌成团的结扯出来扔进垃圾桶。

      可是为什么呢,即使已经扯坏衣裳,抓破皮肤,里面的结还是出不来。

      他现在切身体会的,到底是哪一个词语?

      撑着伞将他从屋檐底下接出来,替他遮住暴雨说要送他回家的人,现在,把他扔在了途中。闪电落在他头上,大风又将他吹到了陌生的地方,积水没过了大腿,而他终于,掉进了没有井盖的下水道。

      再也回不去。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睡过一觉醒来后,倪仲发现自己已经不觉得难受也不想再哭了,甚至会忍不住去想——昨天的自己,和时寻光道别之后的自己,为什么会哭得不成人样?那些他无法用一个词或者一句话概括的感觉,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

      除了肿得只剩条缝的眼睛还在证明,否则他都会不禁怀疑,昨天是否存在过。

      “我去学校了。”拿起外套,倪仲像往常一样打算出门。

      和倪璨相视一眼后,仲迎拦下他:“今天就别去了,在家陪陪我们。”

      “一定要是今天吗?”倪仲有些困惑地看着仲迎,丝毫不知道自己此时看上去是副什么样子。

      仲迎拉着他往回走:“一定得是今天。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这样过一天了。”

      终于意识到仲迎或许是在担心自己,倪仲认真地转头看向他:“爸,您是在担心我吗?”

      仲迎抿着嘴想了想,最后点点头:“不仅是我,你父亲也很担心你。”

      “我不认为自己需要被担心。很少有生物会因为失去伴侣而想不开,而且,时寻光也不是我的伴侣。”倪仲垂下眼,努力思考着他与时寻光之间应该算什么,可是想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是恋人,不是朋友,不是亲人。

      仲迎轻声叹口气,抱住他:“但我们还是会担心你,就当是安慰我和你父亲,今天就在家陪陪我们吧,好吗?”

      为了让双亲感到安心,倪仲留下来了,虽然他觉得只是和双亲待在一起什么特别的事也没做其实并不算安慰,但是和早上起床之后的自己比起来,此时他的身体里渐渐重新有了血液在流动。关于昨天发生的事,即使是十分细枝末节的小事,也渐渐能够被想起来。

      还没跟未来的自己说一声谢谢。还有贺珩翼,也得跟他道谢。

      倪仲起身回到房间,想找到自己的手机给贺珩翼发条道谢的讯息,可是找了半天他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被留在了另外的家里。大概,已经是未来的倪仲在使用了吧。

      那还是,算了吧。

      “倪仲,来。”仲迎站在沙发后面,手里拿着湿毛巾,转头看向倪仲,拍了拍面前的靠背,“坐这儿。”

      “靠背上坐不稳。”这么说着,倪仲还是走过去,坐在沙发上,仰面将头往后枕下去,“我没有头痛。”

      “我知道。”仲迎取下他的眼镜放在沙发顶端,将毛巾盖住他眼睛。

      像是久旱未雨的天,热浪几乎快要触到最高的那座山,地面龟裂成块,仍然牢牢抓住土地的一株野花早已枯黄,只是被风一吹,就掉了花瓣。终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一片云,然后下起了久违的雨,连那朵早已连花蒂也掉了的枯花,都再次冒出新绿。

      冰凉的感觉顺着闭上的双眼透进来,只不过是稍微比自己的体温低了二十多度,就足以让他全身都舒畅不少。他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的眼睛已经酸胀得这么难受了。

      “爸。”

      “嗯?”

      “谢谢您。”

      “不客气。”

      倪仲整个人放松下来,渐渐的,就睡着了。

      与其说是他在陪伴并安慰双亲,但其实,是双亲在陪伴安慰他。第二天走在校园里的倪仲忍不住这样想。当他再次走在与时寻光共同度过两年半的这个空间,身体里已经被抚平的地方再次皱起、拧曲,又变成了结。

      他还在原来的地方,但是时寻光已经走了。

      “师哥。”远远就看见他的贺珩翼迟疑了很久才终于叫住他。对于那三人目前是什么情况,以及站在自己面前的倪仲又是哪一个,他全都拿不准,“我也去实验室,一起走。”他忍不住观察着倪仲的情绪,想从中得出一点信息。

      “前天,谢谢你。”倪仲并不在意贺珩翼的目光。

      贺珩翼笑起来:“我也没做什么。你是哪个倪仲?”

      倪仲的眼神暗了一下:“被你们救出来的倪仲。”

      贺珩翼没能放过他眼中的变化,很快就明白他们三人的进展并不顺利,至少对他身边这个倪仲而言不顺利。

      “你们现在研究的项目是什么?”倪仲又问。

      “人类遗传相关的项目。”提到这件事,贺珩翼就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这个课题是一年前突然被提出来的,原来的项目刚取得一点进展就成立新实验室,并且研究方向完全不同的情况,很少见,至少他没见过。

      倪仲有些惊讶,转头看向贺珩翼:“原来那个呢?”

      “还在继续,不过进度很慢。对了,一年前你培养的萤火虫我替你冻起来了,之前没想起来告诉你。”贺珩翼说完自己先尴尬了一下,要是他早想起来,就已经将萤火虫交给另一个倪仲了。

      听到萤火虫还在,倪仲有些恍惚,也没注意到贺珩翼不自然的举动:“原来……它还在。”

      难以理解,看着倪仲并没有因此而开心的表情,恋爱经验算得上丰富的贺珩翼仍然感到难以理解。倒不是不能理解倪仲悲伤表情的由来,而是不能理解自己竟然会觉得心里不痛快。要是在以前,他完全可以毫不顾忌地拿倪仲开玩笑,但是现在,他自己都笑不出来了。

      “我现在去拿给你?”想说些什么来缓解自己的不痛快,“搬楼的时候一起搬去新实验楼了。”

      “晚点再说。”现在暂时,不能看见它。

      “好吧,那就晚点再说。”

      那只萤火虫一定有特别的意义。贺珩翼不禁在心里叹口气。一定与时寻光有关。

      新的实验楼里头全都铺上厚重的金属,这就使得整栋楼并不太高,但是和旧实验楼比起来,仍然是大了许多。倪仲站在楼外抬头看了它半天,才终于跟着耐心等待自己的贺珩翼进去。

      实验室里的人对于他的到来并感到惊讶或是欢喜,毕竟除了贺珩翼,没人知道他其实并不是和他们相处了小两个月的那个倪仲。

      “师哥,资料同步给你了,你记得看。”乔慧雪坐在实验台前认真做着记录,并未抬头朝他看过一眼。

      “这边。”贺珩翼轻轻拽了倪仲一下,小声说。

      幸好有贺珩翼在旁边帮忙,他才没露出任何马脚。对于有两个倪仲这件事,他并没想过要刻意去隐瞒,只是觉得没必要刻意说出来。但是好像,贺珩翼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只是关于遗传方面的知识,倪仲并不了解,以前对此也没有太多兴趣,在他眼里,只有那些已经消失的物种和即将消失的物种,才是最美的。所以当他看着乔慧雪同步给自己的资料时,竟然半天没看懂是什么。

      刚下了课就赶过来的郭映先换好衣服,目光始终落在倪仲身上,最后终于将他叫到了隔壁的办公室,给了他基本遗传学的书:“遗传学上的知识你还需要多学习,不用急着进组,先充分了解相关内容,不懂的可以问我。”

      另一个我没看过这些书吗?倪仲翻看着手里厚重的书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整整一天,倪仲都坐在办公室里看书。外面不时传来讨论实验内容的声音,他只能听懂一部分,也就不再去细究。

      是因为另一个自己说过想要学习遗传学,所以郭教授才会让他看这些书然后进实验室吗?另一个自己,已经对遗传学产生兴趣了吗?一边看书的倪仲一边在想这个问题。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关于遗传学关于另一个自己的思绪,他转头看过去,就见到贺珩翼开门进来。

      “放学了。”已经换回私服的贺珩翼走进来,“你是在食堂吃了回家还是回家吃?

      “吃什么?”

      “晚饭。”

      倪仲这才朝窗户外面看去,也不知道他究竟看见了些什么,一动不动的,好半天了才慢慢回过头来看向贺珩翼:“萤火虫,在哪儿?”

      “在低温柜里。你现在想要?”

      “我想看看。”

      “走吧,我带你去。”

      换好衣服,贺珩翼才带他走进低温储藏室,拉开巨大柜子的其中一格,从里面取出装着萤火虫的培养皿。早在一年前,这只萤火虫就被他培养出来,等待着在夜空中飞舞,可惜倪仲却没来得及打开盖子实现彼此的愿望。

      倪仲没有接,仅仅只是用手指碰着培养皿的:“它还活着吗?”

      “应该还活着。”贺珩翼故意试探着问,“要不我们唤醒试试?”

      犹豫了很久,心里其实也并不情愿,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将这只萤火虫留给时寻光看看,而且他们前天也说好……

      “运送箱,在哪儿?”可是倪仲偏偏要跟自己作对。

      “我去准备。”以为倪仲一定会拒绝的贺珩翼越发不明白了,但是他不问,不想问。

      将萤火虫连着培养皿一起放进用专门的运送箱里,带去用于小型生物复苏的生命屋。与人类使用的休眠唤醒相同但又稍微有些区别的是,已经灭绝的生命是因为被自然抛弃,即使用人类的技术让它们重新降临,或许也会在唤醒这一步失败。

      两人在生命屋里等了很久,久到错过了吃饭的时间,久到外面的天渐渐黑下来。

      狂风在撞击着大楼的窗户妄图进来,这已经是现在每晚必将出现的现象,并不足以为奇,甚至没能引起在等待着萤火虫苏醒的两人的任何注意。

      被称作“生命树”的唤醒仪终于结束运转,将装着萤火虫的培养皿送出来。倪仲走上前小心翼翼将它拿起,看着里面在动的萤火虫不禁恍了神。

      他轻轻揭开盖子,里面的萤火虫煽动几下翅膀,尾部的光点也随之闪烁了几下,最后终于在飞向空中时彻底亮起来。贺珩翼立刻关了灯,摸黑走过来,站在倪仲身边。

      窗外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黑暗中仅仅只有生命屋里的萤火虫成了唯一的光,即使看不清它的身体,也能看见那点光。

      “要是被谁看见,我俩都得挨顿大骂。”贺珩翼倒是没有太多激动的心情,“还好所有人都回去了。”

      “我原本,是打算在时寻光毕业那天晚上带他来看的。”看着停在某个地方的莹莹光亮,倪仲的语气平静又失望,“勾过手指,也不作数吗?”

      贺珩翼侧头看着他模糊的轮廓,鬼使神差地,缓缓探出脑袋,亲了下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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