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你》韫路

19、第 19 章

　　凌晨一点。
　　除了偶尔车辆行驶的声音，整个大地一片静谧。

　　林初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完了一部电影。关掉电脑，她躺下睡觉，然而闭眼半小时了依旧没办法入睡。
　　于是又起身去客厅倒了杯水。

　　她朝阳台旁边的墙扫了眼。
　　客厅里没有电视，整个墙做成一面书架，都是些她没看过的名著和陆让森已经出版的漫画。

　　想起陆让森，林初忍不住耷着眼皮。
　　几小时前，她还在漫画世界，帮他清理伤口，然后听见这个人说——
　　“你回去以后，不要再来了。”

　　林初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什么表情，或许是生气，或许是不可思议，亦或是两者都有。夹杂着这些情绪，她那时候一句话都没说，拎着书包就出门了。

　　陆让森肯定没跟在后面追她。
　　他那么冷淡，巴不得她走。

　　真没良心，他以为自己愿意来？他知道两个世界来回穿有多晕吗？知道如果等不到雨、没及时回到现实世界，她这副身体就会因为没办法进食，成为一个虚弱的仙女吗？

　　他肯定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肯定也会更加冷漠地对她说：“所以，别再来了。”

　　无论她是美女还是仙女，陆让森都会这么无情。

　　林初趴在桌子上，眼睛有些酸涩。
　　她这次不会再回去了。

　　然而才过了几秒，她就又想起陆让森的好。
　　想起他给她撑伞时被淋湿的半边肩膀，想起他送的十几支钢笔，还有晚上逃了晚自习一起去坐的三路公交车。
　　她也会想，陆让森有一点点喜欢她吧。

　　可就在她以为他们的关系会越来越亲密时，他让她离开。
　　林初揉了揉眼睛，起身回了卧室。

　　*

　　林初在家里宅了四天，基本就是吃喝睡觉，直到冰箱开始缺货她才打算换衣服出门。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应该是入冬的第一场雪。
　　他们这边是冬天，另一个世界是盛夏。

　　林初裹好围巾出门。
　　小区左边是条商业街，右边有个人工湖，湖旁边是宽阔的人行道，两旁种着四季常绿的植物。以前林初特别喜欢先去路边买个烤红薯——那种从锅炉里出来，一撕开皮可以看见糖的，热气腾腾的红薯。然后在人行道上边走边吃。

　　但今天不行，气温太低了。

　　超市离得很近，林初很快就买好了东西，结果刚到家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林初原本打算直接挂掉，可又怕是是因为自己没备注错过什么，于是接了。电话那头是个很低沉好听的男音：“是林初小姐吗？”
　　林初应了声。

　　“你好，我是未然侓师事务所的于明，请问你认识陆让森先生吗？”

　　林初不禁皱眉。
　　陆让森难道惹上了什么官司吗？她实话回答：“认识，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陆让森先生六个月前在我们律师事务所签了份合同。”对面的男音娓娓道来，“一份将名下房产转让给您的合同。”

　　林初怔了下。
　　房产转让……陆让森连房子也打算给她了吗？
　　应该不至于吧。
　　难道是电话诈骗？

　　那头及时打断：“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约好来签这份合同。”
　　林初还停留在“房产转让”的诧异中，大脑转不动，沉默了好几秒，才道：“你确定是陆让森吗？他怎么说的？”
　　“陆让森跟我们签了合同，将名下的房子转给您，让我们半年后联系您签字就可以了。”

　　直到挂断电话，林初还是不相信，陆让森连房子也给她了。
　　这真是……什么都给她了，陆让森怎么回事？

　　林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拿出手机，又试着给陆让森打了个电话。
　　依旧不通。

　　*

　　当天晚上，林初就跟张然说了这件事，对方知道后也很惊讶，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

　　张然给陆让森当编辑好几年了，大概也摸透了陆让森的性格——说是沉默安静，其实是孤僻阴郁。他很少跟陌生人接触，和家里人也不联系，工作时总是将房间的窗帘拉上，更别提有什么朋友或者心上人。

　　这么看来，陆让森是那种一旦喜欢上，就会掏心掏肺的那种人。
　　喜欢和不喜欢，完全是两个样子。

　　张然收起思绪：“你们约好时间了吗？”
　　“还没。”林初一个女生独居，该有的警惕性还是有，“我有点不敢相信，所以就先来问问你。”
　　“陆老师真没跟我说过这件事。”张然听出了林初语气里的不安，“你别担心，他不是坏人，就跟婚房加名字一样，陆老师大概已经有跟你结婚的打算了。”
　　“……”

　　林初耳朵发热。
　　什么结婚……她才19岁，还没到法定年龄呢。

　　大概猜到对面在害羞，张然换了话题：“我周末不上班，可以约个时间，我陪你一起。”
　　“嗯……谢谢。”

　　林初挂了电话，感觉到耳朵上的热意还没完全消散。
　　对她这么好有什么用？失个忆立刻变得这么冷漠。
　　她决定将这些证据都搜集起来，扔在陆让森面前，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爱她。可转念一想，她跟陆让森还在冷战。

　　算……冷战吧。

　　也许冷战只是她单方面认为的，在陆让森那里，应该就是拒绝她了。
　　拒绝她靠近，拒绝她带来的麻烦，拒绝进入他的生活。

　　林初撇了撇嘴角，情绪又开始低落起来。她没再去想这些，点开律师的号码拨了回去。

　　*

　　周六上午，林初和张然就在小区附近的咖啡店见到了这位于明律师。对方是个带着金丝框眼镜的年轻男人，态度温和，也很专业。
　　林初见到他所说的合同，上面白纸黑字，有陆让森的签名和手印，于明甚至带来了录音文件。
　　文件一播放，里面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是陆让森的声音。

　　“这些都是具有法律效益的。”于明见林初一言不发，低头将录音听了好几遍，“当然您也可以选择考虑一段时间或者放弃。”
　　林初沉默片刻：“我等他回来吧。”
　　“行。”于明将文件复印件递过去，“这份给您，一式两份。”

　　林初接过。

　　“您要是决定了可以立马联系我。”于明拿起公文包，刚要起身，林初突然喊住他。
　　她指着他的手机，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开口了。

　　“这个录音可以发我一份吗？”

　　*

　　接下来几天，林初将那份录音来回听了无数遍。

　　陆让森的声音和平时一样冷淡，毫无情绪起伏，可她觉得亲切，甚至能想象到他读文件时的表情。
　　一定是垂着眼，睫毛落下来，眉头微皱着。

　　算起来，她回来一个星期了。
　　她一个星期没见过陆让森，没有跟他说话，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那边应该过去二十天了吧，快开学了吗？陆让森是每天在家学习还是偶尔会出门运动。
　　他会去打篮球吗？去的话肯定会被其他女生看到。
　　陆让森就算只是个炮灰，也一定会有人看出他的美貌。如果有漂亮的热情的女生，他那么害羞，肯定招架不住。

　　好烦啊。
　　如果在那边就好了。就算放暑假了暂时见不到，她也可以天天发微信在陆让森面前找存在感。
　　像现在这样，二十天不联系，一定会忘了她吧。

　　她好想陆让森。
　　陆让森会想她吗？

　　林初烦躁得在床上来回翻着，又忍不住点开了录音。

　　“本人陆让森，自愿将名下位于……的房产转让给林初。”

　　房子给她、银行卡密码给她、家里随便给她住、大卧室给她、衣服和护肤品买了很多……陆让森真的对她毫不设防。
　　而且就算失忆了，也没对她不好吧。

　　其实这几天林初火气消下去，也渐渐想通了——陆让森当时是看了李则安给她发的几条威胁短信才开始变了脸色的。
　　让她离开应该也是怕她被李则安盯上。

　　可说出那么伤人的话，谁会立刻想到这些？

　　录音放完了，林初起身，打开抽屉，里面的一个盒子放着十几张纸条——都是陆让森给她写的。

　　他给她写的解题步骤，特意用红笔标了重点。
　　他上课认真，却还是会回应她的纸条。
　　他也会主动，主动问她开不开心。

　　……

　　林初收好纸条，将漫画书拿出来。

　　她就偷偷去看他一眼。
　　如果他不主动跟自己说话，那她立刻就回来，发誓再也不理他了。

　　对，就是这样。

　　林初内心默默劝服了自己，拿起笔，翻开漫画书，一笔一划在上面写着——
　　她喜欢的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