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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   大将军府的布置与景亲王府的小桥流水江南风韵不同,他大约是将本就不小的府邸,打通了好几个院子做演武场,特地撬开了青石砖,留了一地的黄土,被昨日一场大雨浇透的黄土地晒过了夏日正午的太阳,干燥的冒着热气。
      借着这场雨,刚好将演武场已经被兵马跑实的地翻弄一下,以免操练的时候地面太硬造成没必要的伤。
      他们的露过演武场的时候,几个只穿着短袍挽着袖子的年轻人正在演武场上翻弄,恰好此时,不知何处了一阵不算小的风,黄沙扬起,不偏不倚的全都打在几人身上
      骆祁晏今日穿的剑袖圆领袍,行制虽然方便,料子确是上好的花罗,霜色的料子上封着竹青的麒麟,张牙舞爪的瑞兽都被这素雅的颜色衬出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来。
      一阵黄沙飘过,那素雅醒目的袍子都暗淡了几分。
      李夫人也是将门之女,平日也是豪迈性子,今日因为尊着骆祁晏毕竟是个王爷,贵客临门,也难得的换上了一身华贵的打扮,此时也被黄沙扑了满身。
      夏日里京中时兴的几种料子都十分娇贵,既贵且娇,尤其是李夫人这身,其实是御赐的料子,织了金丝的,金丝纤细柔软,织进布料里,压根就洗不得。
      李夫人细眉挑起,刚刚在门外那番名门闺秀的做派再也拿捏不住:“你们几个作死!!给老娘滚过来!!”
      细高的嗓门扬起,震的骆祁晏忍不住往后一晃。
      演武场上翻的兴起的几个年轻人这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连忙放下手中工具,往这边跑来。
      人还没跑到近前,浑身的热气就裹着一身的汗臭沁到近千,李夫人捏着鼻子冲他们竖起手指:“去去,止了。”
      几个年轻人嬉皮笑脸的在几步外止住步伐,一边恭敬地唤道:“祖父,祖母。”一边偷偷打量浑身上下气质与将军府十分不符的青年。
      李从文看着他们三人,面上露出一张不自觉地慈祥颜色,指着他们对骆祁晏道:“这几个是我不成器的孙儿,勉强么也算是你的表弟了。”
      李从文膝下只有一女,名唤李重,从小当男子一样的教养长大,十四岁剿匪立功,十六岁跟着他上过战场,出了名的有勇有谋武功高强。
      李从文疼爱女儿舍不得她嫁入高门受苦,不想他意气风发的女儿去别人家里纠缠在婆媳妯娌后院琐事之中,便做主为女儿另聘了京中一个教书先生为婿,生活在王府里。
      这位女婿脾气和顺,身体却不太好,两人成婚多年未有子嗣,李重干脆就收养了几个孤儿为子,三男三女,年纪与骆沉差不多大,一直当作亲生的养在将军府里,。
      长安五年,清河太子谋逆案发,李从文一家虽然避过了牵连,但李从文心里暗暗起了隐退之心,故而几个孩子虽然待如亲生,却不肯引他们入军营。
      第一世,李从文从来只推脱说几个孩子不成器,骆祁晏也只见过他们一两次。
      听到李从文说这几个人是“表弟”,骆沉的眉头一紧,他有些不满的看着这三个年轻人拱手施礼:“草民李平云”
      “草民李平顺”
      “草民李平凡”
      “见过景亲王。”
      骆祁晏不慎介意的摆摆手:“将军既说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呢?”
      温和有礼,眉眼弯弯,一张色浅的薄唇微微勾起,让人看着,就觉得在这雨后带着暑气的闷热午后,好似吹起一阵清凉春风。
      李平云大约是年纪最大,胆子也大,听他这话,便放下手呲着白牙笑:“谢谢表哥,早就听京中人说景亲王风流倜傥,俊美无双,我还不信,今日见了表哥,才知道不是空穴来风,表哥长得竟比传闻中还要好看些。”
      他表哥叫的十分顺畅,听的骆沉后槽牙犯痒。
      他有些烦躁,略有些不满想说些什么,却终究顾及有他人在场没有开口,只悄悄地去扯骆祁晏的袖子。
      骆祁晏知道他小心眼,只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对李平云笑:“平云表弟也是一表人才啊,可见我们一家人各个都是英俊的。”
      看他并未生气,还顺着李平云的意思认了一家人的说法,李夫人总算安下心来,哼了一声道:“也就是王爷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还不快去沐浴更衣?瞧瞧你们一身臭汗的样子,也不怕把人熏一跟头。”
      她话说的冷硬,语气却带着笑意,显然并未真的生气。
      几个人本就翻了一上午的土,早就累了,听到她这话,知道今天的活儿算是免了,欢呼雀跃地告了罪,勾肩搭背的退下了。
      李夫人看着他们背影,扶了扶鬓角的白玉簪:“让王爷见笑了,这几个孩子野惯了,实在没有规矩,王爷不要见怪。”
      骆祁宴笑:“夫人太客气了,他们正是少年,本就该是这样意气风发的模样,我羡慕还来不及,哪儿说的上见怪,只是今日登门没想到能遇到几位表弟,没备上什么礼物,夫人不过要怪我才是。”
      李从文听他们怪罪来怪罪去的,听得不耐,开口道:“都说了一家人,你们哪儿来那么多客气话?今日也是我叫你来的太急,难不成你还要怪我这个老头子不懂规矩嘛?”
      骆祁晏低头笑了两声,时隔几世,他已经许久没听过这种长辈之言了,他道:“祁晏不敢。”
      李从文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便是了,你应当也知道,除了这几个混小子表弟,还有三个表妹,欸,她们可跟这几个混小子不一样,懂事儿,俊俏,书读的也好,像她们爹,只是都没许人家,你也知道,京城规矩多,不大方便出来见你,等哪天有空了,让你舅祖母张罗个马球会,也好让你们见一面。”
      “重儿如今正在延尉军大营值防,我倒是已经叫玥铭去叫他回来了,他是个书生,骑不得马,大约要肥些时辰……玥铭,就是我那女婿。京中都说他是个病痨鬼……”他想起什么似的,哼道:“,别听那些屁话……他身子骨却是弱些,但却没什么病…晚上你见到便知道了……是个好孩子。”
      这玥铭若按照辈分算起来,其实应当算是骆祁晏的表姑父,但是他虽然读书,却是个白丁,与萧家又算不上血亲,到底骆祁晏是当朝景亲王,李从文纵是再不拘小节,也不好说出玥铭是骆祁晏表姨父的说法。
      骆祁晏自然点头称好,又想起他刚刚提道几位表姐的婚事,客套问道:“几位表姐已经及笄了么?还未许人家,将军可是有什么打算?”
      李夫人接口道:“最小的那个这个月也及笄了,我原想着在京中为她们寻几个好人家……从……”李夫人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从善如流的称呼李从文:“你舅姥爷却不大愿意,京中的好人家非富即贵,规矩实在太大,她们姐妹三个,我们看着自然是千般万般的好,但终究和那些名门闺秀们不一样,且不论说不说的到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就是嫁过去却也免不了要受人人家的气。”
      她长叹一声:“当初重儿收养她们,原是好意,如今都养的这么大了,哪儿舍得让她们因我们的缘故遭罪呢……只好再等等吧。等她们再大些,是从军中选几个可靠的人也好,或是……”
      她原想说,或是将来李从文卸甲归田,他们一家迁去燕州,在当地选几个不错的人家也好。
      只是李从文辞官的事,不过还是他们夫妻夜深之时的床畔之言,现在还做不得准,多说也是无意。
      她转口说:“或是选几个商贾之家也不错,门第虽然差一些,但日子过得富裕,有我们撑着,也不会教人欺负了去。”
      第一世时,李从文虽然与他同舟,但私下里却有意避开了与他的交往,骆祁晏疑心他因为他身上骆家血统而不喜自己,所以在萧拓与李从文相认后,也从未在人前与萧拓有过密的往来,故而,那时他从未见过这几个与萧李两家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表姐。
      但传闻却听过不少。
      这世上的人大约都对他人的家长里短有着无穷的好奇心,不管是村头农妇,还是贩夫走卒,又或者,是那些站在这个王朝顶端的人。
      原本那位与众不同的表姑就已经是京城茶余饭后不可多得的谈资了,她年少时的飒爽英姿也惊艳过京城青年的眼睛,然而岁月变迁,许是因为她日夜奔波在军营之中,人们渐渐忘却了她的相貌,逐渐便有流言说她身高八尺,肤黑如碳,脸大如盆,一双大手蒲扇一般,能壮汉掀一个跟头。
      说是因为京中无人敢娶,李将军才不得不招了个病痨鬼当上门女婿。可这便宜女婿身体实在太差,那里经受得住五大三粗的李重?
      李重这才不得不的收养了几个孩子以全颜面。
      在这样的家世背景下,纵使李从文是掌管十万延尉军的将军,他家的三个孙女已经及笄,却门可罗雀,一个上门提亲的也没有。
      第一世,直至李从文辞官远去,这几位表妹依然待字闺中。
      李从文道:“其实本也不急,几个女子我们还养的起,就是我们去了,她们几个兄弟姊妹相互扶持也过的下去,只是玥铭心细,说怕耽搁得太久,教她们生了怨气。还得问问她们自己的意愿。你看,小晏……”
      李从文夫妇二人显然不是提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此时李从文接得也顺:“如今也有二十四岁了,还是摄政王,不也未有婚配么?”
      骆祁晏不知话题就到了自己身上,只好笑着应承:“是这个道理,几个弟弟妹妹都还小呢。”
      骆祁铭一日不死,骆祁晏的婚事恐怕还自己做不得主,作为陛下唯一还肯亲近些的王爷,他娶谁聘谁,某种程度上都是陛下的态度。
      骆祁铭疑心重,朝中众人就算真的有想要攀山他这朵高枝的,也不敢明面上的拉拢,清河太子案过去不过二十年,萧沈两家的血脉已经断绝,但记得当年血案和那连天大火的人却都还活在世上。
      谁也不愿用自己家族去赌这一场。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花厅。
      这花厅大约是这将军府上唯一能称得上清新婉约的地方,黄花梨的阁窗精致的雕着百花齐放,头定房梁也描绘着吉祥纹样,与整个将军府颇有些格格不入,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被李从文留下来的。
      李从文约他,一是为了叙旧,算是感谢他多年对萧拓的照顾。
      这个其实骆祁晏受的有些惭愧,前十年他同萧拓还能算是相互扶持,互相照顾,之后十年,说照顾,也应是萧拓照顾他。
      虽说是情势所逼,各司其职,但他也确实作威作福的让萧拓给他做了十年家将。
      他无奈的推脱愧不敢当。
      李从文却叹气道:“你不必推脱,我没那些心机,却也算不得蠢,你们做的事请不容易,我与你助力也不多,却让你几年间就做到了,皇宫内院不是那么好活,不然咱们如今这位必须呀也不至于……但你不但活下来,却活得不错,岂是容易的?”
      “不瞒你说,我虽然知道你不易,从前却也因此对你多有猜忌,不肯与你往来,可昨日一见萧拓,他虽生的人高马大,心思却纯良赤诚,可见这些你,你为背负不少。”
      “说起来,他还大你几岁,竟是让你护在了身后,还护的这般好……算是我对你不起。”
      自第一世起,骆祁晏就知道李从文不是个善于言谈的人,他今日一番话说的赤诚,竟然叫轮回几世,早就对这人生无甚期许的骆祁晏听得眼热。
      他沉默良久,才轻声道:“……这原就是我的责任。”
      这原本就是他的责任,他是骆凤清的儿子,留着骆家的血,若不是为了武帝多疑猜忌,陷害亲子,萧家也好,沈家也罢,何至于落得今日田地?
      萧三郎少年英雄,沈贺川意气风发,他们就算死,也应该是有一日死在战场之上,而不是死在一场骨肉相残的阴谋里。
      他们的孩子,原本应该在父母的疼爱下成长,应该环绕在祖父母的膝下欢快成长。
      而不是年少失怙,流离失所,隐姓埋名的苟且的活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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