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
-
楚鑫旺不算聪明，但是他白手起家，创下那样大的家业，自然也不是多蠢，所以，从他带着东西送到满园，却被那位一身红衣的内侍大人婉言留下开始，他就知道此事恐不是这点家当就能善了的了。
实际上，楚鑫旺心里清楚，谢宏伯口口声声说要帮忙，为他引荐这位王爷的时候，其实不过是指望他做冤大头罢了，此事追查起来，他自然是没有好果子吃，谢宏伯这个收钱泄题舞弊的，就能全身而退？
所以谢宏伯并不怕，既然他没被收押进大牢，就说明有的谈，就算真的关进去，谢宏伯也会想尽办法来捞他。
只要钱能摆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这世上，谢宏伯最不怕的事儿，就是花钱。
所以花钱若能给他儿子买来一个江南解元，那他花多少都愿意。
钱么，再赚就是了。
只要他能保他儿子这条命，保住他儿子的将来，倾家荡产他也甘愿，他当年白手起家能做起来，现在也能。
楚鑫旺等了一天一夜，满园里人手虽不再是他家的，但吃喝处处没少了他，除了不让他出小院子的们，他这一天甚至堪称惬意。
闲下来的时候，楚鑫旺细细盘算了下家中财产，此次为了买到考题，他已经花了不少，后来孙思莱告到府衙，谢宏伯说以为他了结此事之名又要了两千金，手头闲散钱财，古董字画，珠宝首饰昨夜来时已经都带上了，若是这位御史大人还不满足，家中几十处房产也可以拿出来，其中有不少在京城，可以直接抵给这位大人，另外不在京城的，位置都不错应该好卖，至于商铺，可以同大人好好说说，都是赚钱的铺子，庄子也不少，金陵和京城都有，都是两天，每年都能上不少的东西，也算是一笔价值。东海他还有十艘大船，都是能走水运去琉国买卖……
他手头没有算盘和账本，实在不好算总数，总归对得起他金陵首富的身份，就看这位王爷有多大的胃口了。
骆祁晏就是在此时叩门进来的，他身边还跟着那个少年侍卫，侍卫相貌不凡，虽然一张脸看着还是少年模样，身姿却挺拔如松，一双眼睛漆黑，他眉弓略高，遮住了一些光，现得那双眸子幽深如井，显现出一种不似少年人的阴沉来。
楚鑫旺走南闯北，自认识人无数，这样的人，脑后生反骨的。可以合作，却万万不可交心，否则不知道何时就会被他们咬伤一口。
不知道这位王爷怎么找了这样一个人当侍卫。
骆祁晏走起来，手里展开着一把象牙骨折扇，慢慢得摇，扇面之上，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昨日见时，他就发觉，这位王爷实在生了一张好相貌，肌肤细白，五官精巧，尤其一双桃花眼生的甚好，眼波流转间仿佛生出万千情愫来。
大约只有皇城里能养出这样精雕细琢的人吧，大庆的风沙全被挡在紫禁城的高墙之外，半点也吹不倒他那白瓷一样的脸上。
生的这样一张脸，却可以一脸坦然在在醉仙楼敲他的竹杠。
楚鑫旺叹了口气，正要起身施礼，骆祁晏就摆摆手示意不用，自己也很随意坐在了主位上。
他笑地灿烂：“楚老板，不必这么客气。本王今日也不在家，住的可还习惯？”
仿佛楚鑫旺真的是一位寻常访客，而他真的是这宅子主人。
楚鑫旺闻言一愣，心中竟忍不住暗想，这满园到底是我的还是他的？他拱手正要应承，骆祁晏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摆了摆手：“哦，不对，你一定住得惯，这原是你的宅子么，吃的如何？还合胃口？”
楚鑫旺又想答，却又被骆祁晏一句话堵了回去：“你大约是吃的惯的，那饭菜是从醉仙楼送来的，醉仙楼仿佛也是楚老板的产业。”
楚鑫旺被他堵了两次，福至心灵的品出点儿意思来：“王爷您客气了……这醉仙楼明明是您的产业，还有这满园，既然是您在住，那自然是你的宅子，草民不过为您保管地契而已。”
骆祁晏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笑得眯成一条，莫名得显出几分狐狸眼的意思：“楚老板才客气，本王不过同你开个玩笑，不要介意。楚老板是个生意人，本王今日，正是有通生意要同你做。”
楚鑫旺不明白骆祁晏什么意思，只要对着他赔笑料，他胖，一笑脸上的肉将眼睛都要挤没了。
骆祁晏看了看，突然转了话题：“楚老板和贵公子并不太像？”
楚鑫旺听见他提起自己的儿子，脸上那副招牌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他站起身来深深的拱手弯腰：“王爷！草民倒也还有些家身，只要能保我儿……”
骆祁晏冷道：“楚老板，仕途就不要想了。”他突然变了语气，那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矜贵，却冷的仿佛屋里温度都降了几分，
但只有这一句，他下一句声音又放缓了，若不是楚鑫旺背后那层冷汗沁湿他的衣裳，他还以为刚才不过是错句。
他说：“不过，你们爷俩的命，本王倒是觉得，能拿出来谈谈…”他抬手止住了正要表示的楚鑫旺：“当然了，不止这个，本王是个正经人，做生意呢，喜欢开诚布公。”
骆沉在旁边听着，想起雁归楼里卖出天价却不知道真假的凤首箜篌，以及那块号称是半块和氏璧的玉，觉得骆祁晏对开诚布公这四个字大约是不太理解。
骆祁晏继续说：“你们爷俩命，不是本王要的，楚老板不是蠢人，你应该清楚，已经到了今天这步，能保你们二人性命只有我了……啊……楚老板不会还不知道，你让人算计了。”
骆祁晏说着，语气里多了几分看热闹的笑意：“做生意，有来又往才能做成，本王先来展示我的诚意，也希望楚老板能展示你的。你，让人算计啦，你花了那么钱，却是钻了人家专门为你们爷俩设计的陷阱，本王不知道你套了多少钱，但那些全为别人做嫁衣了，你儿子，一开始就是让人设计了，做替罪羊的。”
他声音越压越低，带上点蛊惑的意味，仿佛拉人替身的鬼魅在耳边低语：“本王的诚意展示完了，楚老板，来说说吧，这件事儿，从头到尾谢宏伯到底，要了你多少钱。”
楚鑫旺被突入起来的信息吓了一跳，第一瞬间反应是不信，他和谢宏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随即想起秋闱之后儿子并不高兴，反而惶惶不可终日，而自己流水的银子花出去，事儿却越来越大，本来不过贿赂主考，买个试题，但后来却闹出了人命官司，他被迫又花了钱，却又引来了京城的巡察御史。
他这才明白骆祁晏那句，他们父子的命不是他要的。
楚鑫旺捂住猛跳的心口，缓缓坐在了椅子上，后知后觉的怕了起来，他捏了捏眉心：“谢大人说此事不必我出场，彼此都安全，于是跟我要了五万两黄金。当天夜里，就把题目给了我”
“五万两，一份考题？楚老板好阔绰。”
“呵……”提到钱财，一改之谦卑之色，楚鑫旺口中带上几分不屑：“五万两，草民也不是出不起，只要能为喆儿铺出一条通往朝堂的路来，十万两黄金，我也掏得出来。”
骆祁晏盘算了下，五万两，一万两分给了那十个老头，还有四万两，不知道张晖和谢宏伯怎么分帐，哼，张晖那老小子又收了钱，又找人为自己和儿子挡了锅，还能顺便把自己儿子也送进榜。
啧啧，太贪了。
骆祁晏点了点头：“很好，本王验过货了，这些够买你儿子一条命，仕途吗，他是别想了，不过留一条命在，总还有些别的出路。明日，你去府衙自首，自有人审你，你就将这些说与他们就是，该怎么说，本王相信楚老板自己明白，就不叮嘱了。”
“本王做生意最公道，童叟无欺，要给你说清楚，是谁要你的命，你那五万两一分也没有到所谓主考身上，因为今年这位考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人贿赂。”
“于是有人用你的钱，做了个局，他拿了一万两，请了这江南十位十分出名德高望重老师，自己出了这份题目让这十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在出题时作弊，然后再由那位不可能被贿赂的考官抽取出来。”
“至于是谁，楚大人若是有命多活几日，自然就知道了，若是没命，到了阴曹地府，也有一位姓孙的苦主等着告你，到那时阎王也会查清楚告诉你的。别急……“
“说到这里，那就来谈谈你的命吧，楚老板，你是生意人，本王也做些小生意，知道这做生意啊，不管多好的脑子，都得有账本，尤其是像你这样家大业大的，没有账本，这里里外外支出怎么记得清呢？想必，这些年你跟各路官员的生意往来，也一定有本帐，是吗？”
楚鑫旺点头：“烦劳王爷找个人，那我的手信到我家大宅给我娘子，她自会奉上。”他来时也想过最差的结果，特意嘱咐过自己这几本私账可用来保命，让她收好。
他想了下还补充：“昨日拿来给王爷那些，还未来得及入账。”
“不愧是金陵首富，楚老板做生意果然干脆，明日楚老板带着账本一起去，不管上面记了谁，不用管，都往上报。”
站在他身后的骆沉一时有些不解，他原以为骆祁晏要那本账本是要以此账本要挟那些收受贿赂的大庆官员，但他现在这样，却似乎是要将此事闹得更大，这不是逼得那些人闹个鱼死网破？
更何况，若是真的一下子捅出那么多人来，扒下那么多人，那岂不是朝堂大乱？
等等，骆沉低头看了骆祁晏一眼。
他要的就是大乱！
骆沉忍不住抬手按住骆祁晏的肩膀，以眼神询问他。
骆祁晏回了他一个笑容，骆沉竟然品出几分赞许。
骆沉心中冷笑，还说自己是疯子，他才是个疯子。
楚鑫旺擦了擦汗，俯首称是。
骆祁晏说完又笑着说：“只不过如此，那本王不是白忙活一场么？楚老板，你带来这点东西吗，还不错，但本王可不缺这点呢。”
楚鑫旺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恍然了下犹豫道：“草民愿以全部家身，以示感谢，只是……明日一过，草民这点家身……”
骆祁晏宽慰道：“……怎么会呢？你是自首，又举报有功，何况，是他们索贿，你不过是个商人，你若想在金陵安身立命，能有什么法子呢？再者说，你是金陵首富，江南每年税收，还指着你呢，这么多年你养活了大庆多少官员呢？”
骆祁晏笑得真诚：“……更何况，此时这金陵，唯一能主审此案的就是本王。”
他嘴角还勾着，眼神里却已经没有笑意：“楚老板，我不但你的姓名，甚至还能保你尽数家身，毕竟光你这些年给出去的那些，就够陛下吃几年的了。”
他心中默默补上一句：骆祁铭那病秧子也没命吃几年了。
“你可以继续做你的江南首富，但是，本王需要你一个承诺，值得本王保下你的承诺。”
楚鑫旺福至心灵，从椅子上站起来，俯身跪拜在地上：“楚鑫旺及子楚喆，感念王爷救命之恩，愿誓死效忠景亲王，有违此誓…………”楚鑫旺咬咬牙道：“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骆祁晏笑：“谁？”
楚鑫旺沉默一阵：“楚鑫旺天打五雷轰，我子楚喆不得好死，我楚家断子绝孙！”
骆祁晏坐在椅子上，高高在上的垂眸看他，许久后才仿佛开玩笑似的道：“……太客气了楚老板，放心吧，本王不会太难为你们的。你是生意人，本王也是，和本王做生意，不会吃亏的。”
“……是！”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