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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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主簿实在算是懂事尽责，每份口供都附上一张附注，写明了所供之人的姓名来历，这一位先生，复姓东楼，单名阇，并非是金陵人士，他是苏州人，苏州奉贤书院院长，奉贤书院自太祖算起曾出过五位状元，进士更是无数。自这位担任院长后，更是教一位状元，两位榜眼，其中有位学生，还是当今太子骆若麟的太子太师。
骆祁晏记得这位太子太师，还算是有几分本事，他供职翰林院，是骆祁铭在诸多翰林中精心挑选的，不但文采斐然，还画的一手丹青，尤其擅画花鸟，骆若麟颇得真传，天和七年，骆祁晏过寿，十二岁的骆若麟曾亲绘一幅《乌鸦反哺图》给骆祁晏庆祝，以显示他们叔侄二人的情谊。
然后还没等骆祁晏第二天再过寿，就被骆沉幽禁起来了。
骆祁晏走神的想了想，那幅画去哪儿了？他没什么印象，大约他随手丢到一遍后余思晴收了起来。
东楼阇看来是个很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想来实知道自己学生那点身份并压不住眼前这位王爷，左右都是要说，何苦还要到那土坑里泡一泡呢。
他站的近，那群受了惊的老鼠吱吱之声悉悉索索仿佛就在耳边，听的他半边身子都酸软了。
东楼阇说：“罪人东楼阇同金陵涂先生乃是旧交，去岁中秋，谢宏伯谢大人托涂先生宴请吾等始十人共赴赏月宴。”
他朝后面站成一排吓得惊魂未定的老先生们拱手：“今日王爷所拘之人，皆在此宴，便是在此宴上，谢大人说，本次秋闱，为了防止作弊，他想了换个出题的法子，那便是由吾等各出一套题，封存于贡院之内，只等开考当日再有考官亲自抽出，以此便断绝有人行贿泄题，若在江南施行成功，那么他就可以将此法上表陛下，以绝科考舞弊之风，而吾等也是秋闱出题之人，此举对我等书院名声必有大益。”
“宴席之上，吾等深受鼓舞，纷纷响应，觉得此乃一件天大的喜事，吾奉贤书院得意门生屡试不中，这些年在苏州也是日渐式微，如今这样一个机会找上门，吾自然喜不自胜，边听从谢大人劝告，留在金陵，用心钻研考题。”
“三日后，州判带着人找上门来，先是探听吾预出的题目，吾自然不可能告之，他却并不介意，反而在纸上提了三题，问我觉得这题，出的如何，吾还以为这是其他同僚出的题目，正要避开，州判却说这便是今年的秋闱考题，这也只能今年秋闱考题。”
“吾愚钝，一时不解其意，州判便令人打开箱子，里面正是一箱黄金，约有千两，罪人并非为自己开脱，但当时却是严词拒绝，不敢犯此大罪，然，州判反复劝说，只说这事计划详密，又有知州在其中周旋，绝不会出事，还说此事已经定下了，罪人若是收了千两黄金，那边财利双收，若是不收，却已经提前知道了题目，此次秋闱，奉贤书院的学子那自然一个都能进考场了。”
“罪人一时鬼迷心窍，便收下了那金子，记下题目，按照州判所说计划，出题那日将那题目写上。”
“因当时秋闱尚未开始，为了避嫌，吾等未能返乡，不知为何，有扬州考生孙贺，裘文，张亦三人知道罪人是出题人之一，便以一千两黄金之价，向罪人求买答案，罪人胆小，只将题目卖与了孙贺一人。”
“千两黄金实在贵重，罪人不敢带其上路，便拿出一点私产在金陵城内里任街置办了一处小宅，此罪银此时便在那小宅厨房灶台之下。”
骆祁晏满意点头：“不错，不愧是太子太师的老师，字字都是本王爱听的，其他证据还有什么？”
东楼阇沉默一会，答道：“……州判所提文字，吾返乡只是带回了苏州家中，以蜡封于信封之中，藏在书房书桌左侧抽屉中《论衡》一书夹层。”
“《论衡》……真是个好地方。”骆祁晏扬扬下巴，已有人奉命捉拿他话中提到，却录在口供中的两个考生，以及去他所提的两处地方取回罪证。
东楼阇的话交代完了，自己又退回到了那一排人里，目不斜视地端正站着，刚才被他提到涂先生，不等人叫，便上前一步拱手道：“罪人涂励行愿认罪。”
骆祁晏扬了扬眉毛，端起鲜花熟水饮了一口，温热的水混着花香滑过喉头，他舒适的谓叹一声，才道：“既然涂先生如此主动，那便开始吧。”
涂励行所供述之事与东楼阇一般无二，他是金陵人，曾是谢宏伯夫人的家塾先生，谢宏伯找上他时，说的只是托他联络到几位在江南颇有名声的老友，来办一场中秋赏月宴。他直到宴席之上，才知道出题之事。
大约是因为有前车之鉴，又有东楼阇做了模板，他交代的也算清楚明白，东楼阇只卖了一份，另外两个没买到的考生是从他那里买的题，共卖了一千八百两，其中一人被捉，另一人却并未在供词之上。
此时第一位吓得够呛的那位先生可算是缓过神来，颤颤巍巍的录了自己的口供，与供出他的考生口供对应的上。
如此这般，大约是这十位老先生实在是怕老鼠，还未到晚膳时候，这十人竟然全审完了。
比骆祁晏原想的快了不少，他心情不错，已经审过的人，全都让御史台的亲兵匀了干粮给他们。
而御史台的亲兵们，可以换值一队跟着换值班来的王府侍卫一同回满园吃一顿正经晚膳。
留下当值的也有满园送来了丰盛饭菜。
骆祁晏出门上了马车，骆沉也跟了上来，终于忍不住问道：“今日便到此为了吗？”
骆祁宴笑：“怎么？累了？”
骆沉看着他，凑上前，托着他的腰背揉捏：“不过是站着，有什么累的？我是看你似乎是有些累了……但却不像是要歇的样子。”
骆祁晏被他捏得舒服，长长的叹了一声，才道：“你手艺还挺好……以前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本事……确实没完，迟则生变啊，我今日突然发难，打的不过是他们猝不及防，一下子处理这么多人，消息一旦传回京城，不会没有动作。骆……他就算想让我打压下江南一派的气焰，却绝不会想牵扯这样多人，江南转运使，金陵知州，金陵州判，还有他们的亲信，以及半数江南一派重臣们的恩师，还有那个东楼，那可是太子太师的先生。“
“所以，得在他们的消息传回来之前把此事就了了……嗯……就是这，再用点力，酸的厉害。“骆沉的手艺确实不错，位置找的也准确，按的骆祁晏觉得骨头都松快几分，听着他那声暧昧轻吟，骆沉悄悄咽了咽口水，喉咙滚动，他转移注意力似的问：”……那你怎么舍得回来了呢？”
“呵……金陵大牢里，有王府侍卫们看着，那位老先生，喊得那么大声，牢里的人肯定听得见，晾晾他们，谢宏伯这个人又蠢又贼，不然他乱了分寸，恐怕他就算困在牢里也不老实……说起这个，我原本还有几分怀疑，今日听楚喆又说起那个张炆，想来谢宏伯所言非虚。张晖折腾这么大一场戏，为的就是这个儿子。而且这个张晖，也参与其中”
骆沉打断问道：“只是楚喆关系和张炆交情匪浅，都似乎并不知道他的家事，谢宏伯怎么会知道？”
骆沉想了一阵，又说：“而且，谢宏伯说，这个儿子张晖藏了二十多年，张晖为什么要藏？”
骆祁晏答：“此事我也想过，若只是寻常外室，张家就算不愿认其生母，儿子养到弱冠都不认回，若是是张晖不在意此子，也不会动这么多心思为他铺路；来时着人查过，张晖的夫人和他门当户对，人也并非强势泼辣之人，没有这样的理由，不像是连儿子都不让人的人，所以恐怕只有一个答案……”
“张炆的母亲，不是良人。”骆沉接口。
骆祁晏笑答：“聪明，不愧是我教出来的。既如此，我倒有些思路了，不急，反正余思晴已经派人去查了这个张晖，回去怎么也会有些消息了。”
到了满园，余思晴又如同昨日一样站在门口等，只是并未迎上前来，笑盈盈的看着骆沉跳下马来，又在余思晴的目光里，却有些脸热的回身扶了骆祁晏下马。
然后便很是懂事的站到了另一边，让出个位置来，让余思晴跟骆祁晏汇报。
张炆，父亲早逝，是金陵城郊校场村人，母亲张王氏，靠夫家旧产拉扯儿子长大。
似乎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不过有一点，这位张王氏生的相貌不俗，虽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算是那附近有名的美妇人，上门求亲的人不少，更有甚者也愿意替她养儿子，她却都拒绝，平日里才买走动都靠家中老奴，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不与人来往。
乡里乡亲嘴里，这是位能请贞节牌坊的良妇。
似乎同他们在马车上猜测的并不相同，骆祁晏却听后却宛然一笑，又低头嘱咐了余思晴几句，余思晴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才点头差人去办。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满园一处远离人烟的小院子，楚鑫旺和他带来的那堆宝贝已经在里面等了骆祁晏一天了一夜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4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