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死对头后[虫族]》豆鸭

24、第二十四章

　　夜幕低垂，点点繁星缀满天空，恍若一条流动的璀璨丝绸。丝绸装进四月静谧的紫眸，呈现出瑰丽的色泽。

　　四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附近，他没有进去，而是灵活地翻到一棵大树的粗壮枝干上。

　　黑色的袍子下沿穿过枝干垂下，四月坐在树枝上，一只腿弯着，另一只腿贴着枝干，抬眸远视苍穹。

　　心情不好的时候，四月就会爬上树，远眺雌虫给他写过的漂亮星河，他没有深思，只发着呆享受凉风的吹拂。

　　“四月……”利维变小的声音自身下传来。

　　四月没动，一会后才微微低下头，目视手掌攀在粗糙主干上的英俊雌虫。

　　利维抬起头，视线与四月交汇，他金棕色的瞳孔里盛满茫然，深邃的五官融于模糊的黑暗中。

　　“你说……伊福还有理智吗？”

　　“那些星兽……也有理智吗？”

　　说到第二句话时，利维攀在树干上的手指骨节蓦地突起，恍然间，他像是看到无数鲜艳的血从自己的指缝间滑落。

　　四月重新抬起头，银色的发丝擦过簌簌作响的嫩叶，声音很轻，“我不知道。”

　　“伊福现在还昏迷着，等他醒了，我们才能知道他的理智是否还尚存。”

　　“至于星兽……”四月顿了顿，他扯掉一片叶子，用手指随意捻动，“就算他们有理智，也仅仅是本能的理智。”

　　“他们会躲，会怕，但他们更想要的，是杀掉我们。”

　　无虫能抵抗那种深入骨髓、血液都像是在肆意奔腾的浓郁杀欲。

　　杀欲抑制住星兽的所有理智，让他们忘掉所有值得记住的虫与物，然后挥动利爪宣泄自己翻滚的欲/望。

　　上一世的后面，四月就曾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他原以为自己被愤怒与绝望冲昏了头脑，如今看来，是他要变成星兽的前兆。

　　四月扯了扯嘴角，不知该不该感谢雌虫并没有看到那样的自己。

　　但如果雌虫真的看到那样的自己……他会彻底狠下手杀了自己吗……

　　四月陷入短暂的疑惑，一会后静静说：“不用太过害怕，你不杀他们，死的虫只会更多。”

　　“他们只是一群遵从本能的怪物罢了。”四月手指放松，一片发皱的绿叶便悠悠坠了下去。

　　闻言，利维用力的手指蜷缩起来，他神色略微放松，点了点头，几息后才在反应到四月看不见后嗯了一声。

　　利维发了一会呆，继续道：“那……第三代药剂还有多久才能做好？”

　　“……”四月垂眸，徐徐开口，“伍迪斯送来的资料不全。”

　　“我知道。”利维回答，“格雷还没彻底好转，伍迪斯自然没有把剩下的资料都传给你。”

　　“不，我的意思是。”四月看向利维，“就算伍迪斯把所有他拥有的资料都给我，也依旧不全。”

　　利维怔住，他张了张唇，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四月回过头，“伍迪斯给我的资料在中间就已经少了部分文字。”

　　“我现在……只能和之前一样，试着配制一下第三代的药剂。”

　　“效果到底怎样，没有虫知道。”四月又摘下一片树叶，握在手心间，发出揉捏的脆响。

　　利维低下头，盯着自己鞋底粘上的土壤，“我们……救不了伊福吗？”

　　“大概率是的。”四月松开手，平静地凝视被揉成一团的树叶快速下落，半时，他站起身，灵活又平稳地下了地。

　　四月走到利维的身边，望着雌虫再度抬起来的头说：“利维少将，你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不仅是伊福，我们或许也救不了伊思，以及更多的虫。”

　　利维微垂的眼睫颤了颤，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四月对上利维突然抬起来的视线，“但希望很渺茫。”

　　“想要救他们，我们必须做好前往帝国的准备。”

　　“我知道……”四月侧过眸，掩在斗篷下的手指握紧，“我知道他们的主科研所在哪里。”

　　利维没问四月为什么知道帝国主科研所的所在地，他脑中闪过元帅苍蓝色的冷漠眼眸与众虫伤痕遍身的模样，长呼了一口气。

　　利维闭了闭眼，“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四月：“等格雷好转之后。”

　　说罢，两虫陷入宁静。四月视线转动，刚想抬步回家，便扫过雌虫自然垂下的右手。

　　雌虫的右手最中央有一个显眼的洞口，正汩汩流着鲜红的血液，在地上滴了一路。

　　四月恍然，他们一群虫被伊福突然的变化占据了所有的心绪，而他也忘记自己刺伤了利维的掌心。

　　四月前进一步，撕掉自己新斗篷的下沿，示意愣住的雌虫抬起手来。

　　雌虫宽大匀称的手心迟疑地出现在四月的眼前，中心不大不小的洞口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渗血。

　　“抱歉。”四月垂眸，他小心地把那泌血的洞口包裹起来，“先这样，我们进去再消毒包扎。”

　　利维不太自在地转过视线，声音有些低落，“不用道歉，你的决定……比我理智。”

　　“包扎……待会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回到地下室，说要自己包扎伤口的雌虫一下子就犯了难。利维浓眉微蹙，他受伤的手抬在空中，其上中央的洞口边缘有消毒后深褐的颜色。

　　雌虫另一只手有些困难地发起了抖，他拿着绷带的左手每次一绕圈，就会卷起之前缠上的绷带。雌虫试了多次，依旧怎么也无法使所有的绷带变得服帖。

　　难道要用嘴吗？

　　利维正纠结间，他抬起的手掌便突地被一个温暖握住，雌虫一怔，他望着搬来凳子坐在他面前的四月，心又一次跳的很快。

　　四月接过利维左手的绷带，“还是我来吧。”

　　这次利维没有拒绝，他低低嗯了一声，注视四月变得专注的眼。

　　四月的眼神和将他从拍卖会买下来、给他治疗时一样。

　　当时他觉得这只雄虫心思深沉、另有所求 ，现在心里的感觉却又是另一副光景。

　　他对四月有了好感。

　　可……利维的眼睛瞥向实验桌上那个毛糙的小松树，内心叹了口气。

　　雄虫大概率心有所属。

　　＊

　　另一边，伊思躺在哥哥隔壁的病床，对着虚无的光脑屏幕发呆。

　　半晌，他点开屏幕上的语音，发红的黑眸里再次盈出泪光。

　　“宝，我今天去参加了舞会，艰难地陪了好久的笑脸。”

　　“好烦，好想听到你的声音。”

　　“宝？你还在忙吗？怎么一直没有回话？”

　　“看来你今天很忙，我也累死了，那我先去睡啦。”

　　“晚安。”

　　话音落下，简陋的病房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半晌，伊思吸了吸鼻子，对着光脑轻轻说了一句晚安。

　　说完，伊思又按开语音听了一遍，右手摸上自己猩红的复眼发怔。